這個男人的身體已經被激光槍和霰彈槍打得血肉模糊了。

不隻在胸前有個大洞,還有霰彈。小粒銀彈深深陷進喉頭肌肉裏。頸部右側一直到右邊太陽穴鼓起一個個腫塊,裹著裏麵彈丸。左耳已經被撕裂了,淌著血。彈丸裏的銀沙打得右臉滿是紅斑。下嘴唇撕裂了,牙也被打碎了。

一個字,慘!

雅格布上校皺著眉頭道:“怎麽會是個人類?”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大家都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依諾船長道:“先別管這個。大家千萬不要放鬆警惕,還有另外一個人,這裏至少有兩個人。”

我躊躇地說道:“如果剩下的人沒有主動攻擊我們,大家就別開槍。捉活的,既然是人,那應該聽得懂人話。”

葛裏菲茲低聲道:“奇怪,人類居然能做到那種動作,我不相信。不過,現在隻有先像你說的這樣做了。”

我們在禮拜堂裏搜尋著剩下的人。

禮拜堂內過去的彩繪玻璃長窗上幾乎已經沒有玻璃了,但鐵製的窗格還在,大多彎曲變形,或是因為風雨的侵襲,或是破壞者的戰果。

中殿倒數第二扇長窗上沒有窗格,成了花崗岩基上的一個大窟窿,離地麵六英尺左右。

羅賓上尉第一個敏捷地攀了上去,蹲在窗台的暗影中,借著手電光仔細觀察著中殿內部的幢幢暗影。

突然,一個孩子的聲音尖叫了起來!

“救命!救命!救——”

叫了兩聲,但到第三聲卻嘎然而止。

“快走!”我心中一緊,根本沒想到這種地方還會有小孩子。

我們八個人忙奔進被塗畫得亂七八糟的中殿,從禮拜堂中的過道跑進祭壇護欄。

就在這時,我們又聽到了求救聲!

依諾道:“是個小孩的聲音!”

我道:“是!看樣子是被壞人抓住了!聲音從中殿來的!”

說到這裏,我慌忙一個急轉身,麵向中殿大廳,手裏的激光步槍左右搖晃,搜尋著敵人。

我看見了兩外一個!

與此同時,羅賓上尉也看到了,他大叫起來:“窗戶那裏。快打他!”

這個人就在那裏,蹲伏在南牆的一扇窗戶處,黑黢黢的一團。微弱的手電光中隻能隱隱約約看出點人形:拱著肩膀,低著頭,雙臂之中有個更小的身影。

我們知道,那就是發出求救聲的小孩子。

他像頭猿猴一樣,抓著那個小孩子。

依諾船長這時候的反應快極了,沒有半點遲疑,手中的霰彈槍當即對著人形腦袋的部位打響了。

可惜依諾船長手中不是他善用的狙擊步槍,對手又離得太遠。但即使更近些,同樣也別想用霰彈槍打中。

我們現在這群人當中除了依諾船長的槍法有把握能正中那人的腦袋外,再沒其他人有這個能力。

要是岡薩雷斯艦長跟著我們一起離開南極就好了,那個西班牙人,是使槍的天才,就算不用狙擊步槍,也能把現在這人的腦袋給轟爛。可惜,現在的南極……

不過,眼前的情況已經容不得我在這兒遺憾、感傷了。

就在依諾船長剛剛扣動扳機的同時,他也已經送開了那個小孩子動了起來,動作流暢輕捷,像一頭狼,仿佛從窗口流到地板上一樣。銀沙從他身邊飛過,但沒有傷到他半根毫毛,看來他並不是血族生物。

我們的子彈打在他一瞬間之前所在的地方,從窗框上飛撞開去。

這剩下的一個人,比先前那個動作更快!

他用四肢行動,就在他四肢著地同時發力,轉眼間便消失在中殿裏的一排排長椅之間。

那是這座教堂內部最黑的地方。如果他鑽到那兒去搜捕他,準會被他一把拽倒,殺死。

我們沒有大意,也沒有跟進。

那個小孩子見抓他的壞人逃掉了,哭著跑向我們。

原來是個小女孩。

依諾船長趕忙過去把她擋在自己的身後,帶著她緩慢的退了回來。

因為現在有個小女孩需要保護,所以我們全部人都默契的一步步倒退,退上了祭壇,和後麵的美國海兵們站在了一起,每個人手裏的槍械都等著那人重新現身,隨時準備開火。

“那個人,有槍。大家不要過去。”我說道。

“大家繼續退,不要到黑暗的地方呆著。”依諾船長指揮著大家。

我們九個人退進了相鄰的一間屋子裏,估計是從前的聖器收藏室,聖器收藏室在教堂裏的或者與它相連的屋子,神父在這裏穿戴他們的聖裝並且這些聖衣和其它神聖的物件都保存在裏麵。

這間聖器收藏室裏有一扇雙扇窗,外麵的霧氣還沒有散去,應該說是終年不散才對。

除了我們退進來時經過的那扇門之外,這間房子裏還有兩道門。

羅賓上尉和雅格布上校關上了通向祭壇的房門,想鎖死它,可門上沒有鎖。

屋子裏也沒有任何可以頂住房門的家具。

我打開了另一道門,道:“這邊是壁櫥。”

葛裏菲茲也打開了一扇門,道:“這邊通向樓梯。”

……

黑暗。

長椅中間。匍匐。留神。

隻聽一扇門砰地關上。

他等待著。

傾聽著。

餓呀。被銀沙刮出的細小傷口,火辣辣的疼。

不一會兒,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痛變成了陣陣溫熱,流淌著鮮血放慢了流動速度,隻是時時滲出一點血。現在壓倒一切的是饑餓感,身體在索取燃料,以重建受損的機體。

他已經在消耗身體本身的蛋白質和脂肪了,以此為材料,急速修補著被撕裂的毛細血管。新陳代謝的速度正雜無情地穩步提高。這種身體功能是全自動的,對此,他完全無能為力。

和常人相比,他的身體接近與超人。但現在他開始為此付出代價了。

他的體重會下降,饑餓趕會逐步加劇,最後像是致命的重傷一般難以忍受。

饑餓會變的難以抑製的渴望,渴望會變成絕望的需求。

但如果剛才把那個到手的小女孩吃掉,就會被那群人把腦袋嘣掉。

結果同樣是命喪當場。

他在考慮是否應該撤退,離開這個教堂。但他已經看到少有的食物了,如此接近食物,雖然這些食物都帶著槍械。

食物在後退,孤立無援,絕不可能抵擋他。隻要他再堅持一段時間,在幾分鍾內,等他的同伴到來,這群還活著的食物,就必死無疑。

到時候,食物就會是美餐了。

還有,他的仇恨和怒火與饑餓感同樣強烈。他期盼著隻有狂暴到極點的複仇才能帶來甜美的滿足感。

在他頭腦的銀幕上,殺虐的圖像一幕幕閃過,充滿**:被子彈打開花的頭顱,砸爛的臉,挖出的眼珠,割裂的喉管,切斷的肢體,火焚的人類,在他嘴下慘叫的孩子,酸液下分解的……

他從長椅中爬出來,爬進過道,起身,蹲伏。

牆上畫滿了東西,那些是外星的文字。

血族的文字。

這裏,正是血族的巢穴。

他,一個被吸血鬼當牽線人偶來控製的傀儡士兵。

邪惡、非人的家夥。

他感到恐懼。恐懼像燃料一樣,使得他的怒會更加熾燒起來。

他快步上前,從護欄的一處缺口鑽上了祭壇,朝祭壇後麵食物撤退的那道門走去。

……

在天窗上稀薄得像魚湯一樣的手電光從頭上看不見的玻璃慢慢反射下來,淌到螺旋形的樓梯上。

這是緊鄰教堂的一座附樓,比這座教堂還高出兩層,或許還有通道連接著其他附屬建築,但我們是完全弄不清楚這裏的結構。小女孩還在哭泣,隻知道哭,可能受到的驚嚇太大了。到現在,哭得已經都沒聲了。

我真希望我們這九個人現在走的螺旋形樓梯,是通向這座教堂之外的另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