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第21章 起源(1)

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白骨累累的野牛溝,一直耗到了第二日的中午,前方突然開闊了起來,超子仰天長嘯:“老天啊,終於走到頭啦!”

這實際距離比老刀預估的要多出了一倍還多,也就是野牛溝完全是一個彎曲的“S”形,要在裏麵不斷地徘徊著。

就在這關口,所有人都癱倒在了地上,胡亂裹著睡袋休息了起來,就連查文斌和老刀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太累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接著便是老刀大聲的嗬斥和一陣陣槍栓拉動的聲音。

查文斌起身一看,這邊不知何時多了黑壓壓的一群人,把他們幾個裏三層外三層地圍在中間。

這些人手裏拿著各式各樣古怪的武器,有青銅的,也有石頭的,還有一些蒙古彎刀,還有的人幹脆拿著棍子。他們身上沒有衣服,隻有獸皮,有的人身上掛著用獸牙或五彩斑斕的小石頭穿起來的項鏈。

那些人拿著刀槍棍棒不停地躍躍欲試,有的孩子還拿石塊朝他們丟來,發出凶狠的叫喊。他們的語言雖然沒有人能聽得懂,但是看表情並不是那麽友好。

超子有些急眼了,破口大罵道:“你們是哪裏來的野人?惹急了我,一梭子幹翻你們!”

老刀靠近查文斌問道:“是陰兵嗎?”

查文斌說道:“人,這是活著的人,可能是這裏的土著,最好別亂動。”

老刀大聲喊道:“都別亂動,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槍!”

那些人可能有些按捺不住了,有幾個膽子大點兒的,已經舉著手裏的長矛刺了過來。但都被查文斌他們擋了回去。包圍圈也開始越壓越小,當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背靠背的時候,“砰”的一聲,老刀朝天開了一槍。清脆的槍聲讓那些人不禁都往後一退,後麵的人來不及避讓,紛紛被撞倒在地,有幾個孩子已經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混亂中,有個人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牛角放在嘴裏“呼”一吹,接著,不遠處便響起了一片馬蹄聲。那群人非常自覺地讓開一條道,接著就有四五個大漢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衝了進來,氣勢洶洶。

“朋友,我們沒有敵意。”查文斌試著跟對方解釋。

然而,對方口中爆出一連串讓人無法聽懂的語言,語氣依舊能讓他們感覺到敵意。

查文斌隻好問哲羅:“他在說什麽?”

哲羅有些害怕,他在查文斌的耳邊輕輕說道:“聽不懂,這不是藏語,我也沒見過這一帶有這種打扮的人。”

那幾人見查文斌他們在交頭接耳,越發憤怒了,其中一個大漢雙腿一夾馬肚子,一聲大喝便朝他們衝了過去。

看這動靜,對方是準備下死手了。他拿著的可是明晃晃的大刀。眼看那人就要殺到,老刀舉槍便準備射擊,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猛地衝了過去,一把抱住馬頭,發出“啊”的一聲怒吼,這時,讓所有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那匹馬連同馬上的人被一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後那個高大的身影飛速上前,一腳踢開他手中的刀,雙手抓起對方的衣服,不是很費勁地便舉過了自己的頭頂,作勢就要向人群砸過去。

這時,查文斌喊道:“大山兄弟,不要!你放他下來!”

橫肉臉大山朝著那個被自己高舉的人“嘿嘿”一笑,然後把他往地上一丟,拍了拍手,便回到了查文斌的身邊。

老刀他們那群人都看呆了,這得多大的能耐才能空手把一匹正在加速衝刺的戰馬掀翻啊。地上那漢子的肌肉都要爆出來了,看上去起碼也有一百四五十斤,就這麽被他輕易地舉過頭頂,這還是人嗎?

那個被摔倒的漢子狼狽地站了起來,他後麵那群人開始哄堂大笑,惹得這人越發憤怒,赤手空拳地直奔正在往回走的大山。老刀喊了聲:“兄弟,小心後麵!”

可已經晚了,那個大漢雙手扣住大山的肩膀,“咦”的一聲鬼叫,牙齒都要爆了出來,想必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大山就像木樁一樣紋絲不動,突然他雙手扣住左邊肩膀上的那隻手,屁股往後一頂,馬步一紮,嘴裏大吼一聲:“去你的!”接著就聽見“砰”的一聲,一個人形物體就飛出去了四五米遠。

“好!”超子和卓雄帶頭鼓起了掌,就連老刀和他的人也都忍不住為大山這一手叫好。

趴在地上的那個漢子爬了起來,使勁搖了搖頭,臉上硬是被地上的石子擦掉了一層皮。他的步子有些不穩,搖搖晃晃地又重新走了過來。

大山以為他還要戰,便擺好了迎戰的架勢,誰想那人走到他的跟前突然雙膝一跪,解下腰上掛著的一個小玩意兒雙手呈過了頭頂,嘴裏哼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

這東西被查文斌一把便搶了過去,端在手裏有些略微的激動,喊道:“老王,你快過來看看這是什麽。”

老王接過來一看,半天嘴巴都合不上:“天,居然看見這東西了!”

這是一塊肥皂大小的牌子,看樣子應該是青銅所鑄,牌子上麵有個孔,穿著不知道是什麽獸的韌帶,看樣子多半是塊令牌。

他們震驚的可不是這令牌,而是上麵刻的花紋。這種花紋在查文斌的夢裏已經不知道出現多少次了。第一次便是他和老王一同在將軍廟裏看見的,那種歪歪扭扭的像蟲子一樣的文字。後來老王說,這應該是一種遠古少數民族的文字,沒有任何史料記載。

後來不僅是在廟中發現的疑似《如意冊》,而且先後在蘄封山、在封淵的湖麵、那個夢中的男子,用的都是這種文字。他們不知道已經追尋了多久,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出現能認識這種文字的人。直到今天,他們居然看見了用這種文字作為令牌的人!

老王把令牌遞到大山的手上,說道:“你先讓他起來,看樣子,這應該是表示你打敗了他,他向你臣服了。”

“哦!”大山便去扶起地上那人,然後查文斌指著那塊令牌跟那個大漢比畫了一番,問他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當語言沒有被發明前,人一直就是靠肢體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一直到現在,語言不通的人們依舊可以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來交流。

這一招果然奏效,對方大概也明白了不能靠語言交流,一邊嘴裏嘰裏咕嚕著一邊比畫著,先指指自己,然後又指了指查文斌。

“他這意思是問咱們從哪裏來。”老王在一旁說道。

查文斌指指外麵的野牛溝,那漢子的臉隨之一變,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連忙拉著查文斌和橫肉臉往他們的人群裏走,嘴裏還在大聲嚷嚷著,那些人立馬讓開一條道。

剛才還虎視眈眈的一群人,現在倒成了一群好客的朋友。他們把查文斌一夥人簇擁在中間,臉上都是一種高興的表情,然後一起朝著前方走去。

不遠處,隱約可以看見一排用木頭和獸皮搭建的房子,有正在準備食物的婦女,也有嬉笑打鬧的孩童。當他們看見一群陌生人來訪,立馬丟下手裏的東西呼嘯著跑進了屋子裏,然後躲在門邊偷偷地看。

很快,他們被帶進了這兒最大也是在最中間的一棟屋子,屋子的門口有幾個手持武器的人站崗。撩開用獸皮做成的門簾,裏麵有一個盛放炭火的爐子,火燒得很旺。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羊皮,軟軟的,很是舒服。爐子邊還有一個長者正在看著一本用獸皮縫合的書。

那個大漢走到長者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便出去了。

超子看了看四周,嘴裏嘟囔道:“這是在搞什麽鬼?”

那個長者盯著手裏的書,突然漫不經心地說道:“年輕人,心態不要那麽浮躁,你們坐下吧,來自中原的朋友們。”

“你會說漢語?”查文斌有些驚訝地問道。

那長者放下手中的書籍,抬起頭來笑嗬嗬地說道:“怎麽,奇怪嗎?我們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終於有人能夠穿過陰陽道活著進入,上一次有人來恐怕已經過了幾千年了吧。”

超子這個家夥向來就是出言不遜:“你難不成還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哈哈,老人家說話真風趣。”

那個長者笑了幾聲,放下手中的書籍站起身來,說道:“是啊,我已經忘記那是多少年前了,有一個中原人被發現倒在你們現在的位置奄奄一息,也是我的祖先們救了他。這個人是天縱奇才,與我的祖先暢談道法,一待就是三年。他走後,我的祖先在此用他傳授的辦法推星演卦,算到終有一天還會有人進來。”

查文斌站起身來作了個揖,說道:“聽前輩的口音,帶著巴蜀一帶的痕跡,請問這是……”

“那位中原人教會了我的祖先你們的語言,也教會了你們的文明,但隻有曆代的大祭司才會被要求學習,也就是說我們羌族的每一代大祭司都必須學會兩種語言,為的就是等到某一天迎接到訪的中原人。我本以為已經等不到了,沒想到今日你們來了。”

“羌族?”

“我們已經在這裏世代生活了幾千年了,守衛神山本是我們唯一的職責,隻是後來便多了一個職責,就是迎接你們的到來。我叫日達木基,你們可以叫我雲,因為在我們的話裏,日達木就是天上的雲。”

老刀警惕地問道:“那你怎麽知道要等的就是我們?”

雲大祭司笑道:“哈哈哈,從來沒有人能活著穿越陰陽道,那是地獄通向世界的門,隻能進,不能出,除非你們身上有他當年從這裏偷出去的東西。”

查文斌從懷裏摸出太陽輪和月亮輪放在地上,問道:“雲大祭司說的可是這兩件東西?”

雲大祭司看見那兩件東西身子竟然晃了一下,向後一傾,伸出一隻鷹爪一般的手便要觸摸。而此時,查文斌的手已經移到了七星劍上。

“沒想到他真的如口口相傳的那般厲害,竟然上了山帶出了這兩樣東西。”那位雲大祭司激動地說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聖物。”

超子小心地跟查文斌說道:“這老頭該不會要搶吧?要是敢動手,我一梭子撂倒他。”

“年輕人,當年他給我們帶來的中原文化可是非常講一個‘禮’字。”雲大祭司走到後麵一排木櫃子邊說道,“這裏麵都是他給我們帶來的中原文化,我的祖先用了一生的心血把它整理成了書籍,每一代大祭司都會倒背如流。”說著那雲大祭司竟然閉上眼睛背道,“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查文斌當即覺得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這該是哪一世的神仙才會背的最原始的《道德經》啊!

世人隻知曉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不要以為這老頭背錯了字,其實他背的才是最真宗的那一句!

當初這句話的原文便是“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後來到了漢朝,為避文帝劉恒的諱,才把其中的“恒”字改為“常”。以至於到了後世,人們也都延續了這一句,當初若不是師父曾經有提到過這麽一個小小的細節,查文斌也會認為是這雲大祭司背錯了。

“大祭司可知那位來的人是誰?”查文斌略顯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背誦,因為他實在是按捺不住了。

“具體的名字我們也不知道,隻知道他姓‘常’,怎麽?你們不是他的後人嗎?”

“我姓查,我們這兒也沒有姓常的,這兩件東西我是偶然得到的,然後又到了這裏。我們需要找一個地方。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那位常前輩曾經去過的聖山,既然如此,大祭司可以為我們指條路嗎?”

雲大祭司有些不相信地說道:“哦?不是他的後人,那你怎麽會我羌族巫術?”

“羌族?巫術?我是天正道掌教,習的是最正統的道家法門,何來羌族巫術一談?”

雲大祭司伸出自己的雙手,幾根猶如鷹爪一般彎曲著的手指讓老王都為之一震。曾幾何時,卓雄的爺爺花白胡子也擁有這樣一雙手。

“習我羌族巫術者都會成為這樣,我看你的兩隻手指已經開始慢慢起了變化,每用一次巫術都會帶來更大的影響,一直到最後成為我這樣。羌族巫術向來隻傳授我族人,當年那位進來的人用你們中原的道派經文作為交換,從我們祖先那兒得到了我族巫術。雖然我族巫術能夠通神見鬼,但也有一個缺點,就是習巫之人的手指會隨著施法次數的增加,逐漸成為這樣。用你們的道家經文來解釋,恐怕就是有得必有失。”

查文斌顫抖地看著自己那隻左手,不知從何時起,他隱約覺得那兩隻手指開始變得有些不同,雖然靈活度依然存在,觸摸感卻明顯開始下降,但是力氣卻比以前都要大,可是他實在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習過這個什麽巫術,也就是之前他一直認為的鬼道。

“我沒有習過你們的巫術,我的手……”查文斌無法繼續回答了。

雲大祭司倒是非常自然,道:“不,這本來就是我們祖先作為交換的條件讓他帶走的,我族巫術以救人除魔為主,隻是修習需要一些條件,你們進來的那條陰陽道聚集了太多生靈的魂魄,隻有曆代大祭司才可以進入修煉。”

查文斌有些陰沉地說道:“鬼道終究是鬼道,何必講得那麽好聽!”

“鬼道?你這是何解?”

七星劍“噌”的一聲寒光出鞘,劍指大祭司:“以人魂魄作為修煉的手段,達到通鬼神的目的,將自己弄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這種東西根本就不該為正道所用,也不會被正道所用。我從未習過這種害人的東西,隻是親手斬殺過幾個修了鬼道也就是你口中的巫術的妖孽!”

“文斌,你這是做什麽?”老王大驚道。

見查文斌動手,超子和卓雄紛紛端起手中的家夥對準了大祭司,大山也第一時間站到了前頭,老刀一見這架勢二話不說,“刷啦”一下子彈上膛。可以說,現在隻要眼前這位老頭有任何輕舉妄動,他都會在第一時間被轟成一塊破抹布。

雲大祭司有些生氣了,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對自己有著不一樣的仇恨:“北鬥七星,我在書上見過,果真是把好武器。可是我不明白你既然自己習了巫術又為何不承認,我族巫術以死去的動物生靈作為聚陰之地來侵蝕自己那顆原本純潔的靈魂,曆盡千辛萬苦最終達到能夠通靈的目的,但那也是為了造福蒼生,在你嘴中怎麽就成了妖孽鬼道?”

查文斌也覺得有些奇怪,這人跟之前遇到的都有些不同。雖然他的手指也是彎曲的,但是身上卻感覺不到半點鬼氣。他心裏想,或許他已經到了最高的境界能夠隱藏這些氣息了吧,以聚陰之地修煉,紅衣男子也是這樣做的:“造福?那你們為何要剝奪他人輪回三界的權利,為何把人殺死後掠奪他的靈魂,讓死去的人無法超生,用他們的魂魄來修煉自己所謂的巫術,這不是邪魔外道又是什麽?”

雲大祭司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查文斌:“以人的魂魄作為修煉?”

“難道不是嗎?”

雲大祭司說道:“我族修煉巫術,隻因為祖先從這陰陽道裏看見大量被困的生靈,雖然它們是牛,是羊,是動物,但也一樣是生靈。祖先見它們被困在此地無法脫身,才以聖山之力助它們早日逃離此地,並從中悟出了巫術。難道被那人帶出去後,他竟然以人的魂魄作為修煉?”

超子喊道:“文斌哥,別跟這老頭廢話了,既然他跟殯儀館的那家夥是一路的,想必也不是什麽好人,幹掉他!”

“別!”查文斌說道,“你們真的是以度動物修煉?”

雲大祭司有些不滿地說道:“陰陽道從很早以前就不斷有動物來殉葬供奉那座聖山,以感謝神賜給了它們種族肥美的草場和甘甜的泉水。我族祖先覺得這些生靈有感恩之心,便不忍它們死後還被困,才有了後來的巫術。我們每一代大祭司要做的就是將這條陰陽道裏被困的生靈們全都送出去,以感謝它們對神的獻身,何來用人修煉這一說法!”

“錯怪老前輩了,晚輩查文斌給您賠禮道歉!”說著,查文斌便朝雲大祭司下跪,然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可雲大祭司卻好像並不在意,也沒有責怪查文斌的意思,反而有些焦急地問道:“你說的那鬼道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