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主動出擊

我和馮蘅一路往南打馬狂奔,中間停下來問了幾次路,又拿碎銀子跟官道旁一戶人家買了舊衣服換上,兩個多時辰之後終於到了興州城外。

歐陽鋒……他真的每天都要這麽趕個來回?我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猜測來。沒準人家是去別的地方有什麽事呢?沒準……可是那天早上,我確實聽到他離開的時候,馬蹄聲是往南去的。

想起他每天回來時身上那股藥味……我就一陣忐忑?話病?

他不是醫生。他是江湖中最會用毒的頂尖殺手。他擺弄藥材,絕不會是為了救人。

下了馬,大搖大擺進城去。肚子早咕咕叫了,我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要去吃東西。熱鬧的地方是不敢去了,這裏怎麽說都是李元慶的地盤,還是小心為妙。隨便在路邊一個麵攤坐下,我要了碗陽春麵,馮蘅要了碗餛飩,兩個人相對著吃得大汗淋漓。

我一碗麵見了底,正想著要不要再來一碗,身後就一陣人聲亂響,雞飛狗跳。回頭一看,原來是一群官兵打扮的人在巡街。我趕緊低頭假裝喝湯,小聲說:“留神!”馮蘅瞥一眼那邊,也低下頭去,一張臉幾乎能埋到餛飩湯裏。

好容易那夥大爺巡夠了拍屁股走人,街上的人吵的吵哭的哭,市麵一片狼藉。我也沒心情再吃了,抬頭問馮蘅:“走?”她點點頭。我掏了六文錢疊在桌上,順便問來收拾碗筷的小二:“這附近可有便宜的客棧?”

小二瞥一眼桌上的銅錢,又掃了馮蘅一眼,才懶洋洋地說:“便宜的客棧這附近是沒有的,你們要住店就趕緊趁早了找,別磨蹭到天黑了讓官爺們抓去。”

“哦?為什麽?”

“一看就是剛從鄉下來的……這可是京城!晚上不許亂走動的知道不?”

——宵禁。有大事。

我摸了一小片金葉子放到他手裏:“多謝。敢問這附近有沒有便宜點的客店?”

——反正是從那個……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宅院裏搜刮來的,花得越快我就越痛快。

小二的眼珠子險些就掉出來了,手裏還死捏著金葉子不放:“出門左轉走一百五十步有家雲來客棧天字一號房隻要三兩銀子一晚——”

其實宵禁也不錯。天黑之後街上就沒了行人,出去辦事不必等到半夜。

我在客棧外麵的牆上劃了明教的緊急暗號,之後就一直坐在下麵的大堂裏麵等。

聽來的小道消息令我心情大好:皇帝自從在壽筵上受了驚嚇,已經有十來天沒上朝了。京城裏議論紛紛,都說皇帝要廢了太子元昭,另立三皇子元慶。當中隱情……我猜是和那個歐陽鈞弄出來的女子幻影有關係。她管皇帝叫太子;還抱怨皇帝把她送給別人了。看樣子她雖是個幻影,說的卻是實話——皇帝一看到她就趴地上了,三皇子跳出來管她叫娘……若是把所有的故事都挖出來,簡直可以用來編個話本說書去了。

所以街上的流言也是有道理的。沒準皇帝給那幻影一嚇,怕了,於是想封她兒子三皇子做太子,以平息她的怨氣。而歐陽鈞容妃他們明顯是站在三皇子那邊的,所以……

不要怪我多管閑事啊。誰讓你們把歐陽鋒牽扯進去了呢?

到興州城的第四天晚上。黃昏時分,門上有人輕敲了一下。我拉開門,就看到已經換了一身黑衣服的馮蘅。她問:“我們去哪裏?”我開門讓她進來,“等。”

外麵天色由明轉暗,又由暗轉黑。說老實話,我最近越來越討厭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放個魚鉤下水,釣上來的是青魚草魚鯉魚都不打緊,要是釣上條大鱷魚來,可就要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想想還是坐在窗戶旁邊比較妥當,萬一釣上來的是鱷魚,跳窗跑路也方便些。

我把一張紙撕碎了,讓馮蘅練著控製彈指的力道。到了她能將一張薄薄的碎紙直打出去一尺遠時,有人敲門了。那聲音很輕,聽上去那敲門的人也是猶疑不決。我吐一口氣,站起來去開門。門外一個身穿青衫頭戴布巾的年輕人,身材頎長,麵容俊朗。隻是因為眉頭緊皺,似乎在憂慮著什麽,看上去比實際的年紀要老成許多。雖然身上是普通的書生打扮,卻隱約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他大步跨進門來,又“砰”地一聲關了門。我越過他肩頭掃了一眼,外麵一片人影幢幢。仔細聽聽,頭頂的瓦片也在輕響著。

我開始考慮我這一步冒險……是不是真的值得走。

年輕人站定,正對著我拱拱手:“小王李元昭。黃右使,久候了。”

我心下一驚,這小子了不得,居然猜到我會來?懷疑中笑著拱拱手:“黃藥師見過太子殿下。”

李元昭居然也是眉頭舒展,微笑說:“黃右使您醫術天下聞名,若能得您相助,小王這次危急可有解了。”

馮蘅已經輕快地站了過來,黑色的裙角被微風帶起。李元昭看著她,微一怔:“請問……”

咳咳,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我和馮蘅當然都不會覺得怎樣,但是外人看來就有意思了……哼,我管他怎麽想。

我說:“這是在下的劣徒——蘅兒,過來見過太子殿下。”

——難得我這麽一本正經地說話,說著就想笑了……咳咳,我怎麽說也是做人長輩的了,不能失禮……

馮蘅聽了皺起眉頭來,嘟著嘴說:“做師父的管徒弟叫劣徒,豈不是在說他自己——教導無方?”

我兩手背到身後板起臉咳嗽一聲,卻見李元昭嘴角一抽一抽的,想是忍笑忍得好辛苦。馮蘅還算聽話,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小女馮蘅見過太子殿下。”倒是李元昭不知怎的臉就紅了起來,許久才說:“馮姑娘,小王有禮了。”說完又問:“馮姑娘,敢問我們是不是在何處見過?我應該聽過你說話的聲音。”

馮蘅張嘴要說,我輕輕咳嗽一聲:“我們這些山野草民怎麽可能跟太子見過呢?讓太子見笑了。”馮蘅瞪我一眼。李元昭微笑著不說話。

這場麵怎麽看都像是大家對什麽東西心照不宣……

——客套這麽幾句就已經??グ胩熗恕N也幌不陡?廡┤舜蚪壞潰?刹皇瞧槳孜薰實摹?

客套也客套過了,李元昭推窗看看外麵,回頭說:“黃右使,雖然小王看過信之後就燒掉了,可一品堂耳目眾多,恐怕已經有別人知道了你的行藏……如不嫌棄,還請先到我府上,咱們再敘不遲。”

現在想想……這舉動確實冒險得很。下午明教在這裏的分壇主方嶽終於找來了。我讓他找人在太子府門上用飛刀釘封信,就說我是黃藥師,我知道一品堂那些人想幹什麽,請太子親自來一趟。

萬一這太子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裏,那封信還落到別人手裏了——不知道現在還要給人家追得多狼狽呢。但是我真等不得了……

我擺擺手:“不急。太子殿下,我隻問你一句話,不知皇上如今聖體安康否?”

——歐陽鋒極擅長而歐陽鈞他們都不會的本領隻有一樣:下毒。如果說他們有什麽事是非得歐陽鋒來做不可的話,那一定是要他對某人下毒。這個某人……除了皇帝,不做第二人想。

李元昭臉色一變,眼邊嘴角立刻都繃緊了,吞吞吐吐地說:“父皇他——太醫們都——”

我明白了。看來流言是真的。

隻是不知道那皇帝現在是給嚇病的還是給毒病的,也許二者皆有……不過我得先看看再說。我打斷李元昭:“是不大好罷?”

他點點頭,警覺地看著四周,又說:“黃右使,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

我拱拱手:“叨擾了。”隻見李元昭臉色微一緩,可又立刻皺起眉來。也不知道他整天這麽心神不寧的,坐在這太子的位子上會不會有些心驚肉跳。

於是我們收拾東西跟著去了太子府。李元昭把馮蘅在客房安頓下,接著開門見山:“黃右使,可否現在就進宮一趟,給父皇診診脈?”

我說:“太子真是孝順。上天必定會保佑陛下安康。”說著自己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因為那時心裏想的是:要不是現在你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恐怕你才是最想皇帝早點死翹翹的那個人吧,切。

李元昭舉著個金光閃閃的牌子,領著我進宮去。出門的時候帶了群侍衛,到了宮門口侍衛們都給攔下了,就剩我們兩個跟著個小太監。每穿過一重院落都要往裏麵通報一次,然後換個太監接著往裏麵帶。換到第三個我就不耐煩了,我說太子啊,你每次見你老爹都這麽麻煩麽?可憐喲……

等等,話說我現在連自己的老爹身在何方都不知道,有什麽資格去笑人家可憐?

……

終於到了皇帝的寢宮外,卻見一群侍衛太監在門外把守著,裏麵燈火通明。李元昭大步上前,在台階下麵咚地一聲跪下,又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大聲說:“兒臣元昭求見。”

一個懷裏抱著拂塵衣著華麗的太監走到他跟前,單手扶他起來:“容妃娘娘和三皇爺請了位神醫來,正在給皇上請脈呢,太子先請回吧。”

——那把陰森森的聲音聽得我頭皮發麻。神醫,神醫,哼。恐怕是來要皇帝的命的吧?

李元昭站起來,沉聲說:“陸公公,勞煩你通報一聲,這位是有起死回生之術的神醫——”呃,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啊……

“多個人出主意也是好的。”

那太監嘿嘿一笑,說:“容妃娘娘吩咐過,如果再有人帶什麽神醫來,就說一聲:在裏麵給皇上診脈的是大理名醫黃音穀,什麽神醫聽了這個名字都該退避三舍了!”

我渾身一震。

那邊李元昭咬著嘴唇不說話。我按捺不住,差點就喊了出來。

爹——

作者有話要說:說點題外話先……俺太激動鳥……話說去年俺給一本叫《禁色的蝴蝶》的書寫了篇書評,今年它出內地版了,出版社突然有人找我,說是內地版的封底上摘錄了俺的一段書評……上帝啊,那本書是研究俺滴偶像張國榮的,俺的評論上麵還有幾個俺仰望了n年的文化評論大神的評論……表笑俺沒見過世麵……這還是俺第一次有文字印在書上欸……望天……淚奔……表笑俺……

下回預告:老黃帥哥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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