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背對背遠離
深夜的大街上，我像隻被趕出家門的流浪狗，瑟瑟地縮在街邊的台階上，把頭埋在臂彎裏，任秋葉在身邊“沙沙”作響，撲打在我的身上。
尊嚴被自己揉成粉末，拋灑了一地，再狠狠踩在腳下……亦無法挽回我的愛情。
腳步聲漸近，在我身旁停下來。
吉田，我就知道你沒那麽狠心的，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吉田在我身旁坐下來。
“我是跟家人生氣跑出來的，你又是為什麽呢？”
怎麽是個女孩的聲音？
我抬起頭來，看到身邊坐著的不是吉田，而是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
一陣失望。
“我失戀了。”
“失戀？失戀有那麽可怕嗎？”
女孩一臉驚異，像看一個稀有動物一樣地看著我。
我無語。
原來女孩是本市一所中學的學生，跟家人吵架，一氣之下就跑了出來，又沒有帶錢包，以至於深夜流落街頭。
女孩講了很多她的感情經曆，在女孩口中，感情原來隻是“一件小事”，失戀原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兩個人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拜拜，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人，誰稀罕誰啊？”
可是為什麽我就是放不下？為什麽心那麽痛？為什麽感覺忽然間世界末日了？
女孩抱著胸瑟瑟地說：“唔，好冷！”
我也冷，但還是脫下衣服披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給你一次做紳士的機會。”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衣服。
“剛才看你的樣子，像個可憐的小狗一樣縮在這裏……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你很喜歡她？”
“嗯。但他是個男生。”
“啊？你……你是同性戀啊？”
“……”
“不是吧？一個男生就把你傷成這樣了？”
“……”
“現在像你這樣的男生還真是少見，嚴重懷疑你是從火星來的。不過，我也好想能遇見一個你這樣的男生，像你愛你的女……男朋友一樣愛我。”
“我倒希望能像你一樣，把感情看得淡一些。”
“多談幾次戀愛就可以了！喜歡你的人應該不少吧？他不要你那是他的不幸，再找一個啦，想忘記一個人還不簡單？不行就多試幾個，總會愛上一個吧？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男孩女孩隨你便！”
“……不用，我還有一個女朋友。”
“……”
“我剛剛還以為你專情，沒想到居然腳踏兩隻船？好吧，剛剛那些安慰你的話，我收回來！”
“……”
“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拿人家女孩子當擋箭牌啊？”
我不置可否。
女孩打著哈欠說：“好困啊，好想睡覺！”
“……”
去開、房？
我想了下，說：“前麵有個‘避風塘’，要不我們去那裏休息下吧？”
“好主意！”
深夜的避風塘裏靜悄悄的，大部分客人都在休息，一些人在小聲地聊著天，兩個客人圍在桌球台旁慵懶地打桌球。我和女孩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女孩要了點吃的喝的，我卻沒有胃口。
女孩向服務員要了條毯子，“不管你了啊，我要睡會。”躺在沙發上睡了。
我一直失神地望著窗外。天漸漸亮了，這個城市，連早晨的天空都是一片灰蒙蒙。
臨別時，我對女孩說：“回家吧，爸爸媽媽肯定擔心死你了，以後別再任性跑出來了，一個女孩子，這樣很不安全的。”
女孩點頭笑笑，“你也是啊，記得：失戀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也點頭笑笑，揮手說再見。
2。
很長一段日子，我不人不鬼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那是一段我不想再去回憶的日子。期間，曉夢委婉地提出分手，也是在我的預料之中，隻是，比我預計的來得要早一些。
後來，我戀愛過幾次，都是和男生，都是很快地分手。就在我以為我再也無法愛上除了吉田之外的其他人的時候，一個男孩出現了，是他讓我愛上了他，並看淡了和吉田的過去，漸漸放下了吉田。記得那是一個初秋的夜晚，足球場上的燈光安靜而迷離，他踩著青草上的露珠，輕快地向我走來，陽光燦爛的笑臉，在迷離的燈光下顯得溫暖而神秘，我一瞬間就愛上了他。和他的戀愛一直持續了一年多，隨著畢業後各奔東西，漸漸的就斷了。
這期間，從其他人的口中，聽到過吉田的一些消息。在我們分手後不久，剛剛大三的吉田，就有了自己的設計公司，畢業後就留在鄭州經營自己的公司，一直和方圓在一起。
3.
去一個西部城市旅行時，意外地見過小餘一次。我坐在回程的長途客車上，在一所大學的校門邊等紅綠燈時，看到窗外人行道上同樣在等紅綠燈的小餘。小餘背著雙肩包，不像是旅行的裝扮，倒像是剛剛下課，估計應該就在身後的大學讀書吧？成熟起來的小餘更加帥氣逼人，但是臉上少了許多的桀驁，多了幾分淡漠。
我連忙拉開車窗，喊了一聲：“小餘！”
小餘看到我，也是一臉的驚訝。
沒待小餘走過來，車卻緩緩開動了。
我探出車窗向小餘揮手，大聲說：“再見！”
小餘站在人行道邊默默地向我揮手，目送我遠去。
回到學校後，我曾試圖打聽到小餘的聯係方式。烽~火~中~文~網但是，“繈堅”事件發生後，小餘就在我們的世界裏消失了，我能聯係到的那些舊日同學，沒有一個和小餘有聯係的。
4。
轉眼間，要畢業了。
將近三年的時間裏，我和吉田沒有見過麵，也沒有任何的聯係。我很少回家，逢年過節回家前，總要想辦法向其他人問一下吉田回不回去，他回，我便不回。
有時，天南地北的人，亦會不期而遇，而我和吉田，僅一牆之隔，卻從沒遇見過。有時候，覺得不可思議。
畢業離校的前一天，我把我待了四年的校園，細細地逛了一遍。躊躇著，終於又踏進了吉田的校園，那個我曾經那麽熟悉，卻將近三年沒敢踏足的校園。在吉田住過的宿舍樓下，久久地望著吉田昔日宿舍的窗口，雖然，吉田早已畢業離去。當然，還去我和吉田曾經租住的小區看了看，我們曾經的“家”的陽台上，晾曬著男人女人的衣服，我們留下的那些滿陽台的盆栽，已不知去了哪裏。
5。
畢業後，我回到家裏，在爸爸的公司裏做事，這是爸爸的期望。
吉阿姨去世後，吉叔叔一直沒有再婚。看著原本顯得年輕帥氣的吉叔叔，才幾年的時間，突然老了那麽多，頭發幾乎全白了，我不禁有些心酸。吉叔叔和吉田很像，臉和身材，都很像。所以，看到吉叔叔的時候，心裏總會升起一種莫名的情愫。
每天看到吉田家的房子，也總是會想起吉田。
於是我決定離家，去北京工作。
去北京之前，前往南方的一座城市看了看吉野。吉野和蘇曉也一直在一起，大學的時候在省內的同一個城市讀書，畢業後，又一起來到這座城市工作。
吉野說：“小仔，你別怪哥哥，他也是迫不得已……”
原來，吉阿姨臨終前，拉著吉田和吉野的手說，最遺憾的就是沒能看到他們倆成家立業，交代他們將來一定要帶著妻子和孩子到她的墓前……吉阿姨還一定要吉田親口答應，“難道你想讓媽媽死不瞑目嗎？”吉田是哭著點頭答應的。
吉阿姨還把吉野支出去，說要單獨交代吉田幾句話。
吉野說：“小仔，媽媽可能知道你和哥哥的事……”
想起高三的暑假，我一個人在家喝醉那次，迷迷糊糊中聽到吉田的聲音，“接到媽媽的電話我就回來了！”想起媽媽說：“小仔，你不是要見吉田嗎？吉田來了。”還有吉野的話：“聽到你當著陶叔叔和陶阿姨還有媽媽的麵喊哥哥的名字，我嚇了一跳……”
還想起吉田的抽屜裏，那些我們共同寫的日記。
但是其實，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吉田離開後很長的一段日子，我深陷在天昏地暗的世界裏走不出來，活得不人不鬼，尤其是想起吉田的那句話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BT啊？”我當時的確恨過吉田。但是，聽到吉野的那番話後，我完全原諒他了。如果我是吉田，也會那麽做的。
看過吉野回來，又順路去上海看了看方圓。當時的方圓已經本科畢業了，正在讀研究生，還是原來的那所大學。
方圓看到我後的第一句就是：“原來你還活著啊？失蹤了幾年了？終於又出現了！”
當晚，方圓領著我住進了她們學校旁邊的一家招待所，“吉田每次來的時候，我們都是住在這裏的，條件還不錯，很幹淨的。”聽到方圓說“我們”這個詞時，我發現我還是會心痛。但是，已經可以不動聲色地去承受了，坦然了很多。
6。
在北京工作期間，談過一場淡淡的戀愛。他高高的個子，皮膚白希，優雅溫和。很立體的五官，高高的鼻梁，看上去有點像歐洲人。當時在我住家附近的一家研究院工作。
他對我很好，夜半起床陪我失眠，陪我散步，為我下廚。
他說：“把我父母家的固定電話給你，如果有一天我們失散了，你就打這個電話找我。”
後來，真的失散了，那個電話，找出過幾次，卻終究沒打過去。
離開吉田的那幾年，不管是單身時還是戀愛時，不管是和誰在一起，是真愛還是隻是陪伴，一直都會不經意間夢見吉田，常常會在深夜裏驚醒……從來不曾間斷過。??直到現在，偶爾還是會夢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