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底牌之一
“哈啊，哈啊……”惡魔使杯具直接把懷裏的花雨涵扔到地上，扶著膝蓋急促地喘息著。因獻祭而得來的惡魔化已經消失，他現在不比普通人強上多少。
說到底，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傳奇惡魔使了。從他吞食了過多惡魔血肉的那刻起，自身惡魔化的進程就已經再難逆轉，等著他的結局就隻有變成深淵惡魔這個badend而已。當初體內強大的力量早已不複存在，倒是深淵惡魔的特征越來越突出。
但是，在他真正成為深淵惡魔之前依舊要受到人類之血的製約。體力不足是其中之一，而最大的還要屬惡魔化之後的一段虛弱時間。就比如此時，他頂多就比普通人耐打一點，一刀捅心口上該死還得死。
“呼。總算好點了……喂，姓花的，你可沒告訴我敵人是這個‘老朋友’。”惡魔使杯具總算喘勻了氣，不爽地說道。被腰斬畢竟不是什麽好回憶，更何況那個男人明顯比上次見到時更強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花雨涵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真想就此睡過去再也不管其他。死了這麽多同道卻什麽建樹都沒有，仿佛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隻是顛兒顛兒的跑去讓人屠殺一遍，然後自己像個喪家犬一樣被人救回來。
“我又知道什麽？惡魔使？”花雨涵慘笑一聲，心中痛如刀割，“如果我早知道敵人是那隻禍世妖狐蘇妲己，我就根本領著這麽多同道來送死！”
花雨涵眼中閃過絲絲幽綠色的暗芒，神色愈發猙獰可怖。
“惡魔使，你雖常年混跡於西方，但總不會沒聽過我們修真界的現狀吧？”
惡魔使杯具索性盤腿坐在地上，從那身破布似地西服口袋裏掏出盒煙來抖出根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惡魔化又不是健次郎爆衫，再怎麽說還是能留下點遮羞布的。
“聽過一些。天朝的修真界一片欣欣向榮，昨天剛從地裏刨出個上古仙器。今天又從個上古修士的洞府裏找到顆仙丹，大部分都是這樣的傳聞。”惡魔使杯具吐出煙霧，隨手撤掉那身破布扔到一邊。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花雨涵死死地咬著牙，憎恨之情溢於言表，“我們修真界看似繁榮，實則早已病入膏肓。天地靈氣愈發稀薄，失去繼承人的上古傳承也越來越多。到現在竟然連個金丹期的修真者都難覓其蹤。”
“如果不是那個妖狐蘇妲己一意孤行，我們修真者何至於此？一切，都是拜她所賜！”
惡魔使杯具暗地裏撇撇嘴，沒答話。一味地怨恨別人卻從未檢視過自身，這樣的修真者還是滅亡的好。反正天朝有九州龍氣護身，隻要不是自己作死掘了龍脈有沒有修真者其實都差不多。
“你知不知道。我跑遍了整個修真界才勉強湊出這些人來？天朝修真者的精英盡皆匯聚於此，卻在一夕之間被人殺了個精光！”花雨涵越來越激動，絲絲妖氣悄悄地溢出體外。
“那是你決策失誤吧。”惡魔使杯具默默想道。
“修真界的未來一朝葬送，我還有什麽臉回去？我寧願自己那天和老大他們死在一起，也不想親手毀了修真界的根基啊！”
花雨涵痛苦地雙手掩麵，一時間泣不成聲。
“嘖，終於要玩完了嗎。總感覺有點不靠譜啊。那群老不死的真能傾盡一切地投入聖杯戰爭？至少那幾個有自己洞天福地的門派就絕無可能。哼，隻是捐出點法寶來就肉疼的要死，怎麽沒看見那群老不死的親自上陣？”惡魔使杯具心中微微冷笑，有些憐憫眼前這個失聲痛哭的少女。她為了修真界，為了天朝甚至不惜舍棄人道投入妖途，最終卻依然隻是被人利用而又不自知的棋子麽。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惡魔使杯具出聲說道。
花雨涵深吸口氣，毅然抹去臉上的淚痕。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就必須要麵對。天朝修真界的未來已經葬送。所以必須贏得聖杯戰爭。隻要聖杯那絕對的願望入手，一切就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為此，需要更多的支持和幫助。
以及……
更多，更多的力量！
“惡魔使，我需要你的幫助。”花雨涵直視著對方的雙眼，誠懇地道：“天朝這邊已經隻剩下我和百靈兩個人了，光憑我們絕對無法抗衡那個九尾妖狐。你不一樣。你的惡魔之身連那隻妖孽看了都害怕！”
惡魔使杯具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忍不住說道：“花小姐，天朝修真界竟然真的凋零到了這個地步不成？萬事都由你們這群小輩牽頭，要不就是散修。那群老不死的呢？”
花雨涵苦笑一下，聲音中滿是苦澀的意味：“最近幾年因陽壽耗盡而死去的上古修士越來越多，畢竟洞天福地雖好，但卻不可能支撐那麽多同道的消耗。即使心境早已超出許多，靈氣不足修為就依然不能突破。死於陽壽耗盡的修真者……這大概就是我們這時代的特色了吧。就我所知，現在天朝修真界已經連元嬰期的修真者都沒有了。”
惡魔使杯具這次是真真地冷笑出了聲，心中隻覺得那群老不死已經把騙術玩得出神入化了啊。
“你笑什麽？我們修真界凋敝難道很可笑麽！”花雨涵惡狠狠地看著他。
“凋敝？哈，真有意思。”惡魔使杯具掐滅煙頭，隨手又抽出根在空中一劃將其點燃，“知道成為傳奇後都有什麽好處嗎？被其他世界的人知曉是其一，這能讓你與異世界人交流時獲得一份先天的好感，當然也有可能是敵意，這得看你的陣營。其二，就是擴大化的感知。”
惡魔使杯具抽了口煙，夾著煙頭的手指向四周，最後停在東方，冷笑著道：“隻要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強者，那他們的氣息我就都能感覺到。比如現在，議會全軍覆沒。我追殺了一輩子的死靈大師羅德更是死得連個渣都沒剩下。與我不對付的教廷高手也基本死絕了，還活著的隻剩下教皇和小貓兩三隻，根本翻不起什麽大浪。而那邊——”
他的手指定在東方，燃燒的煙頭發出明亮的光。
“有七個渡劫期的高手在那喝茶，十六個合體期的高手暗中待機，三十九個出竅期的修真者忙著準備法寶過來撿便宜，一百多個元嬰期的修真者給他們打雜。這就是你說的凋敝？哈。這樣是凋敝，那和我鬥了一輩子的教廷與議會又算什麽？根本不存在嗎！”
花雨涵聽得臉色蒼白，大腦幾乎做不出響應。
“這……怎麽可能？”
“讓我猜猜，他們是不是說翻天印就是能給出的最好法寶，那群炮灰還是培養多年的精英了？”惡魔使杯具臉上冷笑，一根煙抽盡便再點一根。總之時刻不停。
“難道……不是？”花雨涵聲音顫抖著，仿佛支撐著她的信念突然倒塌。
“當然不是，我說你們這群小孩到底有多好騙啊？”惡魔使杯具失笑道，完全被她們的天真給逗樂了，“你們是真沒和那群老不死的打過交道啊。知道嗎？我剛成為傳奇的時候就有幾個渡劫期的來圍殺我，還說什麽要替天行道誅除妖孽。全是放屁，還不是怕我泄露他們的行蹤？聽說教廷那個白銀聖祈就沒碰到這事。這群欺軟怕硬的老不死根本不敢惹他們背後那個白胡子老頭。”
“當時我就看清楚了天朝修真者的嘴臉，那副奴顏屈膝欺軟怕硬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偽善勁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地。誰信這群人的話誰就是白癡，把他們說的話都當放屁處理才能保證不被騙。”
說到這裏，惡魔使杯具無奈地搖搖頭，繼續道：“你們兩個小孩也是，怎麽就沒仔細想想？天朝修真界在那場浩劫後依然傳承了數千年，怎麽可能沒點壓箱底的本事？估計這翻天印也就是某個人死後還沒來得及分配的法寶，最後幹脆送給你眼不見心不煩了。他們那群人的本命法寶……哼。”
惡魔使杯具摸了摸肋下。那裏本該有一道致命的傷口，此時卻已隨著惡魔化的進程而消失了。但他怎麽可能忘記呢，軒轅劍的劍鋒仿佛依然近在眼前。
“為什麽，他們為什麽要騙我！”花雨涵嘶聲大叫，世界觀徹底崩壞。為了天朝，為了修真界，她連人類之身都拋棄了。等待她的也隻有和杯具一樣的badend。
可最後，卻是這樣一份結局。
“你們好騙唄。”惡魔使杯具淡然地說出了事實。
花雨涵好似失去了全部力氣似地閉上眼睛，疲憊地道：“是啊，我們真的很好騙。就這樣吧。至少天朝的修真界並未沒落。”
“你不怕我是騙你的？”惡魔使杯具好奇地問道。
“騙不騙等等就知道。倒是你，真的沒發現自己要死了嗎？”
惡魔使杯具吐出口煙霧，淡定地說道：“早就發現了，要不然我幹嘛和你說這麽多？”
“之前我說要合作完全是騙取你的信任，暗地裏卻已經散開妖氣播出毒雲。這是為了殺你，然後奪走你的令咒。現在麽，殺你是為天朝的修真界鏟平一個禦主的障礙。嗬，你說，我為什麽要放過你？”花雨涵索性把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反正那個男人中的毒已經深入骨髓。
“剛救了你就要殺我，真夠狠毒的。”惡魔使杯具豎起拇指給她點了個讚，繼續沒事人似地道：“我說，你一定能放過我，信不信？”
“說說看？”
惡魔使杯具最後洗了一口，隨手把煙頭扔向身後，瞬間燃起一片火海。密布於四周的毒氣被火焰燒得一幹二淨，再也沒法威脅任何人。
“第一呢，我並非沒有還手之力。哈，從來沒見過深淵惡魔吧，說實話我以前也沒見過，直到我膝蓋中了一箭……臥槽不對，當時下半身都沒了。”惡魔使杯具又抖出根煙，一副完全不怕把自己抽死的樣子。
“當時我吃了太多的惡魔血肉，再加上被人腰斬後還拖著腸子爬了幾十米，所以最後神智基本上沒剩多少。要不是深淵女皇救了我，恐怕我不是變成個最低級的小劣魔就是變成更低級的半人半魔。嘛。反正結果都一樣，死成渣麽。”
“廢話可能說得有點多，不過我的意思你肯定能明白。別以為就你那邊有英靈，我可也是禦主，手下自然也有英靈。再加上我這個比英靈還強的禦主，毒發前幹掉你大概沒什麽問題。”
花雨涵連眼睛都沒整，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道：“你真確定能和我同歸於盡麽？”
惡魔使杯具心中一凜。難道自己計算有誤，對方的英靈真的強大到了一個程度麽？不，也可能是在虛張聲勢。嘖，這女人即狠毒又麻煩，早知道還不如不和她結盟。
“能不能同歸於盡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惡魔使杯具打了個哈氣，怎麽看怎麽像吸毒過多。
“我建議你有話快說。要不然就出手，否則等死。”花雨涵慢慢地坐了起來，似乎這樣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力氣。
惡魔使杯具知道對方沒說謊，於是從善如流地道：“拋開一切成見不談，你相不相信我剛才的話？”
花雨涵低著頭，正在緩緩向墨綠藤蔓轉化的黑發遮住了雙眼。
“我的妖血是蝶仙子，據說原本是仙獸的一種。可惜後來不知為何變成了妖獸。即便這樣，蝶仙子依舊保留了些許仙獸辨識真假的天賦。可我寧願自己沒有，那樣或許還能自欺欺人到聖杯戰爭結束。”
“相信就好。”惡魔使杯具不再廢話，陣陣暈眩的感覺已經開始侵蝕他的神經，在這麽下去絕對要遭，“雖然你口口聲聲地說自己奪取聖杯是為了天朝修真界，但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是為了自己的願望。”
“我，我沒……”花雨涵慌慌張張地想要否定，這時候倒是恢複了點生氣，比剛剛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多了。
“別跟我狡辯，藏在你精魂之火內的罪我聞得清清楚楚。”惡魔使杯具晃晃腦袋，心中苦笑。該死的，我竟然聞到了罪的氣味。“大罪之炎”也開始覺醒了嗎？還不行，我還需要保持人類的理智，所以請再等等，好嗎？
“也許你自己也沒發覺。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的罪是‘仇恨’。因為生離死別的血仇，所以你不僅想要向凶手複仇，更想複活死去的人。哈，可你的仇人大概是沒死在你手裏，因此你暫時的把這段‘仇恨’放在了內心深處。你以為你舍人身入妖途是為了所謂的修真界嗎？那是掩蓋在真實願望上的一層布，僅此而已。”
花雨涵神情有些恍惚，埋藏在心底的回憶一點點地浮上腦海。
自己……真的是為了天朝修真界麽？
可為什麽，腦海中回放的，都是他們的音容笑貌？
老大魁梧的身軀總會像堵牆似地為他們遮風擋雨，對大家就像親人一樣嗬護備至；二哥那個萬年正太逗一逗就會找你要糖吃，有時候還會吃你豆腐；三哥明明是軍官出身卻是個堅定的宅男，成天一邊說著“兩儀式是我老婆，黑桐穀歌必須死！”一邊高喊“燒死異性戀！”；四哥一出家人偏要穿道袍，還美其名曰“貧道是打入敵人內部的臥底”；六妹修的是《殺心訣》，總會讓人擔心她那麽弱氣的個性真的不要緊麽；就連老七也是，看起來像個小混混，實際上卻是個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混混呢……
但一切，全都被奎托斯的混沌雙刃切成了碎末。
為了保護他的家人，老大第一個挺身而出，卻當場便被切掉了腦袋；二哥為了保護她們而自爆金丹，卻隻是稍稍讓對方停了一步；三哥被自己養的蠱蟲噬心而亡，但那條寄托了他所有希望的王蟲甚至都沒能近身便被太陽神之盾燒成了灰燼；四哥拚著永墮地獄的懲罰強行催動金身，可反而被弑神克製的死死的，連句話都來不及說就碎成了粉末；老七永遠是最義氣的那個，他整個後背都被削成了白骨卻依然抱著她們衝出老遠，最後脫力而死。
活下來的隻有她和百靈，而那些熟悉的臉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憎恨嗎？
當然，恨不得把那一人一英靈生吞活剝！但他們最後還是死了，卻不是死在最恨他們的人手中。
自那以後，她和六妹百靈再次投入了各自的工作，直到她的手上出現了令咒。
也許，自己最真實的願望並不是為了什麽天朝修真界的繁榮。
也許，自己隻是想再看一看那些勝似親人的人。
“好吧，你贏了。”花雨涵臉上忽然恢複了生氣，揮手便將惡魔使杯具體內的毒素統統拔除。她不知道那群躲在幕後的所謂高人想許什麽願望，反正肯定不是她想許的那個。
既然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而眼前這惡魔使雖說已經不能拉攏為戰力了，但自己也不能因為他而再損失寶貴的實力。放過他是個好選擇，最少比魚死網破好得多。
惡魔使杯具深深地吸了口氣，相當明白事理的擺擺手，道：“咱們這就分道揚鑣吧，下次見麵時各憑本事。”
“再見。”
花雨涵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現在沒時間讓她浪費。天知道那群“高手”什麽時候會跑過來，自己必須得準備更多的應對措施才行。
哼，或許自己在今天之後就會成為整個天朝的罪人吧。
是時候……請出龍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