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水中倒影
“五姐，你……”百靈本來想說“你是不是瘋了”，最終卻沒能說出口。為了提升實力，她們一個墮入妖途，一個入了魔道，結果在麵前依舊是炮灰。不，前一次她們至少還有給造成點麻煩的底氣，這一次她們才是真正的炮灰——一炮下去立刻成灰。
龍神指的不是一個具體的生物，而是整個華夏一族氣運的凝結體。它從何而來已經無人可知，隻是每一次出現都會使華夏大地氣運清空，必須積累數十年乃至數百數千年才可以再次召喚。
這是一個地域乃至一個民族的氣運，威力之大難以想象。在它出現的時候，召喚者基本上就相當於落入地上的神祗，一言一行皆為真理所致，和“言出法隨”啊“大預言術”啊之類的神力差不多。相應的，它所帶來的遺患也十分驚人，需知沒有氣運護身的種族極有可能被毀滅，徹底消失在時間長河之中。
在這漫漫不知凡幾的時光中，龍神僅僅被召喚出過三次。
第一次是天朝的神話時期。那時候強者林立，大妖橫行，動輒便是驚天動地的大戰，許多地球君的半位麵或衍生位麵都毀於這幫無法無天的家夥之手。沒人知道龍神因何而出，又做了些什麽，反正天朝的神話時期莫名其妙就結束了，連後世的人都沒能總結出一個係統的神話體係來。
第二次是商周戰爭時期。周武王原本難以力敵有蘇妲己看護的大商，險些被打成一坨熱翔。可他是天道指定的華夏接班人，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不管怎麽開掛都沒問題。所以他請出龍神幹掉了大商，也讓九尾狐蘇妲己不得不靠著假死逃掉一命。至於後來發生的事麽……總之都是天道循環，隻不過那一次天道站在了九尾狐那一邊。
第三次是清末時期。某個獨掌乾坤的老太婆眼看著就要被各種人士幹成熱翔了，這事兒她能忍才怪。為了自己的權力，為了自己的小命。她才不管什麽氣運不氣運，反正死後都跟她沒關係了不是麽。龍神出場的確是讓她多活了一段時間，卻也給華夏大地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創傷。如果不是天朝人用人命填出一個勝利。恐怕華夏大地早已易主。
沒人知道召喚龍神的方式如何傳承，每一個時期都有一小撮人生而知之召喚方式。也隻有他們能請出龍神。這些人被稱為“龍神術士”，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就連天橋底下說書的和路邊瘸著腿要錢的都有過。
“龍神術士”們隻有一個共同點——必須是天朝人類。
花雨涵身上的人族血統隻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等她徹底化為妖物後也就真正的失去了請出龍神的資格。因此，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五姐，你真的確定要請出龍神嗎？”百靈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我們沒能贏得聖杯，天朝說不定就會因我們而消失的。”
花雨涵眼中既沒有孤注一擲的瘋狂，亦沒有破釜沉舟的決絕，有的隻是深思熟慮後的認真。她很清楚自己這麽做的後果。也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的準備。
“六妹，你說的我都有想過。”她認真地看著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如今可以決定世界歸屬的是聖杯，我們如果失敗，那請不請龍神都沒有區別了。而且世上最大的特殊勢力已經全在11區折戟沉沙。決定一個國家存續的早已不是氣運，而是明麵上的力量。”
花雨涵頓了頓，有些自嘲地續道：“地球上的各種非人存在終有消失的那天，我們也一樣。與其隨著時間泯然眾生，不如現在放手一搏。能複活大家的機會隻有這一次了。六妹。”
人類是種很奇怪的生物。有時候他們會為了一個目標不顧生死，有時候卻又會為了私利將這個目標扔到一邊。所以百靈會如何選擇，想必也不需多言。
“五姐，請出龍神需要做什麽準備？”百靈扶了扶眼鏡，“需不需要祭品？需要的話我就去弄點，要活人還是死人？”
“沒那麽麻煩，六妹。”花雨涵嘴角彎起一絲弧度，輕笑著道，“以前請出龍神的方法我不清楚，反正我這次隻需要‘四象之血’，一點都不難找。”
百靈嚇了一跳，小聲叫道：“這還不難？天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活著的四象了！就算是有，我們也沒時間去找他們取血吧！”
花雨涵搖搖頭，道：“神似就行，不需要真品。朱雀之血可以用麻雀的血代替，玄武之血也可以找隻王八放血。稍微有點困難的是青龍血和白虎血，蛇和老虎也隻能去動物園找找看了。”
“五姐，你這還真神似……”百靈嘴角**，難得的吐了句槽。
“所謂的召喚儀式在外人眼裏很神秘，在我眼裏也不過如此。就像我們在普通人眼中是無所不能的代名詞，實際上我們也不過是稍稍異於常人的人類罷了。”
花雨涵搖搖頭，將話題轉回正軌。
“六妹，你去聯係一下本地的聯絡官，他們自然有辦法弄到我們需要的東西。”
“好的，五姐。”百靈點點頭，起身走向房門。她身上沒帶手機，不僅因為那東西很不安全，更大的因素還是她弄不懂如何開機。
就在這時，老舊的防盜門突然被人敲響，傳來“篤篤篤”的聲音。
“誰ですか？（誰？）”百靈像是隻雌豹似地弓起身子，言語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怯弱。作為龍神一組的一員，她不僅戰鬥力超群，本身更是一個資深間諜，英、法、日、德、意等外語都是必修課。
“nhk……”
百靈身體慢慢平複，但還保持著最基本的警惕。外麵的人就是本地聯絡官之一，也是她們本次任務的其中一個協力者。他平時在nhk（日本放送協會）供職，和廣大上班族沒什麽不同，說實話這樣的人在11區多得數不清，很多人一輩子都等不到被啟用的日子。
眼鏡牌小白兔奶糖仔細感知了一下外麵的氣息。發現沒有不妥後才徹底鬆了口氣。
“等下，我這就給你開門。”
她一邊應著，一邊打開屋門。
門外的是個青年。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手裏還拎著個公文包。這種人在11區的電車裏到處都是。上至公司職員，下到電車之狼，基本上都這裝扮。
“關宇是吧，什麽事？”小白兔奶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碩大眼鏡，也沒請對方進屋的意思。屋裏還躺著個半妖呢，普通人看見非得三觀盡毀不可。
名為關宇的青年整了整衣領，嚴肅地道：“我有急事匯報。能讓我先進去嗎？”
百靈下意識看向屋裏，見伸出了個白嫩的人類手臂後才點了點頭。
“請坐。”暫時用法術偽裝成人類的花雨涵靠在牆上，伸手一引，“抱歉。這裏太過簡陋，也沒什麽可以招待你的東西。”
關宇神情凝重，拎著公文包的手指都因過於用力而有些發白。他依言跪坐在榻榻米上，姿勢就和普通的11區居民一樣，看來也是熟悉了自己的身份。
“在我們麵前不需要這麽拘謹。做回平常的樣子就好。”花雨涵柔聲說道。
關宇微微一愣，苦笑著說：“對不起，你不說我都快要忘了以前是怎麽坐的。我這樣呆著就行，都習慣了。”
花雨涵也沒多說，隻是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這些被派往外國的底層聯絡官都有這樣的通病。很多人甚至都習慣了外國的生活。可也正是因為有無數這樣的人在暗中默默地出力，天朝才能在各大國的圍剿中崛起緩緩崛起。
等到這次聖杯戰爭結束一切都會不同的，他們的付出終將獲得應有的回報。她曾經問過那兩個英靈的願望，異界的坎德拉無非是複活自己，來自未來的宇默卻是想要終結末世。隻要在宇默的願望上做做文章就好，玩一把文字遊戲就能讓他順便把天朝的崛起也歸進願望之中，到時也算是彌補了自己請出龍神的過錯。
宇默的存在，就是她敢於請出龍神的最大依仗。
“關宇，你來找我們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花雨涵將思緒丟出腦海，輕聲問道。
關宇深吸口氣，聲音都因緊張而有些顫抖。
“沒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匯報。二位長官也知道東京發生的慘劇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公文包，從裏麵掏出一個黑色的水晶球，“這是我們的人拚死從那個地獄裏帶出的東西，上麵有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力量存在。你跟我們說過，發生任何特異事件都要匯報，所以我就把它帶來了。”
他顫抖著將水晶球擺在矮幾上，接著像是碰到了瘟神似地連忙縮回手，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
“長官，這世上難道真有泰坦什麽的？”關宇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問道，“魔法啊妖怪啊什麽的，是不是也真的存在？”
花雨涵張了張嘴，歎息道：“如你所見，世界並不是那麽簡單。”
“關宇，這個東西是什麽？”百靈推了推眼鏡，疑惑地問道。
青年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恐懼地連聲音都抖得有些不連貫。
“我也不知道，隻是帶回它的人說可以用這個看到未來。我曾經不信邪地試過，結果真的從上麵看到了很多奇怪的畫麵。長官，我……”
他拳頭握緊又鬆開，最後還是苦笑著說：“還是你們自己試試吧，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花雨涵凝神細觀，遠超常人的靈識如同觸手般纏向黑色水晶球，結果統統被一層未知的能量隔在了外麵。她心中大為訝異，接連試了十來種方法都沒能攻破能量的防守，甚至連法術和妖術都用了些。
“六妹，這東西還真有點名堂。”花雨涵看著黑色水晶球，凝重地說道，“關宇，說說你看到的未來。”
青年鬆了鬆領結，眼球中布滿了血絲。
“我看到自己去了東京的武道館，不過那裏已經變了樣子。到處都是綠色的火，還有什麽英靈和禦主之類的東西。這些畫麵都是片段，就跟一幅幅不連貫的畫似地，所以我知道這麽多。”
“這東西怎麽用？”花雨涵和百靈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道。
“就像這樣，把手放上去，到時水晶球就會把畫麵傳給你。”關宇的手掌在水晶球上作勢一晃，卻沒敢碰觸半分。他所見到未來十分可怕，甚至讓他對這件寶物如對蛇蠍。
那個未來，沒有希望可言。
但也許，也許還有逆轉未來的可能呢？
隻有還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想放棄！
天平的另一端，可是他的命啊。
“是這樣……”花雨涵突然眼前一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勉強看向一邊，發現六妹百靈也和自己一樣倒在地遞上。
某個可怕的想法映入腦海——
難道，關宇叛國了嗎？
“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的……”關宇身上大汗淋漓，顫抖著從懷裏掏出把鋒利的匕首，“可我又有什麽辦法！我身上被人下了詛咒，不聽他們的就會死！我不想死，對不起……”
花雨涵腦中昏昏沉沉，對周圍的一切都沒了感覺。
恍惚之中，她的眼前出現了六個朦朦朧朧的人影，漸漸地越來越清晰。
老大還是沉默地站在後麵，寬廣的背脊仿佛一堵厚重的牆，為所有人遮風擋雨；二哥追在六妹後麵一個勁兒的要糖吃，肚兜下的小雞雞又調皮地跑出來了，就不怕被六妹切碎了喂豬麽；三哥站在老大旁邊興奮地說著什麽，反正都是些“兩儀式是我老婆”，“黑桐穀歌必須死！”，“老大你快去玩白色相簿2，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是雪菜黨還是冬馬黨”之類的話；四哥你也是的，不要再一口一個貧道了好不好，明明是個禿驢；七弟，別再炫耀你那身左青龍右白虎了罷，瘦的跟個猴似地有什麽看頭。
清晰的人影變得越來越模糊，任憑她怎麽努力也抓不住。
一片黑暗之中，隻有少女低低地啜泣。
可最後剩下的，隻有一片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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