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二十分,是個人心渙散的時刻,所有人忙碌了一天,精疲力竭,恨不能提前走人。電話鈴響了起來,有人通知剛剛檢查出來,準備出海的貨輪上,有個巨大的木箱,藏著疑似高級別文物的佛像。貨主聯係不上,東西已經被扣,在文物人員鑒定之前,這尊佛像連同木箱一起,需要存放在這個高級別的倉庫裏。現在東西已經上路了,請倉庫方麵查收。
掛斷電話,工作人員忍不住嘟囔了兩句,什麽時候送不好,偏偏快下班了才送,等到東西入庫,做好全部登記,又要拖延半個小時。
好在在門口沒等多久,就看到了送木箱來的卡車,工作人員也有點奇怪了,這個時間段應該到處堵車的,怎麽會這麽快就送到。司機是個外地人,滿口塑料普通話,跟操一口正宗上海話的工作人員說不清楚,嘰哩咕嚕地講了幾句,大概意思可能是他兩個小時前就出發了,路上已經堵了一個多鍾頭,可能是打電話那邊的人自己耽誤了吧。
工作人員看了看時間,距離下班隻有五分鍾了,有氣也不能撒,隻好把手續辦完,把箱子入倉。木箱太大,足足有三米高兩米寬,工作人員叫來叉車班的同事,一起把這個大箱子存進了倉庫。
各種登記,各種封條,最後的程序也完成,最後倉庫門從外麵鎖好,工作人員長長舒了口氣,下班享受周末去了。半個小時後,最後幾位留守加班的工作人員也吃飯去了,偌大的倉庫區,靜得隻有窗外的風聲。一陣輕微的聲音在倉庫裏響起,大木箱裏頂上的兩枚螺絲掉在了地上,有人在木箱裏麵使用電動螺絲刀。不到兩分鍾的功夫,大木箱頂蓋被打開了,一雙帶著手套的黑手扒在木箱頂上,兩個全身上下穿著黑色幹式潛水服的男人從箱子上跳了下來。他們臉上也帶著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個臉,隻露出兩隻眼睛。
“GPS開了嗎?”
“開了。”
“那咱們兵分兩路,開始探路吧,每過一個路口,記住把方向和長度寫下來。”
“對一下時間,三十分鍾後,咱們回來這裏。”
兩個人說完話,背對著背開始了各自的征程。個頭稍矮稍胖些的是孫龍,另一個則是陸鍾。兩人分手後大約三分鍾,孫龍已經距離倉庫起點大概有一兩百米的距離了,他已經來到了一間更小,安全級別更高的倉庫,完全不知道陸鍾已經回到了木箱旁邊。陸鍾拿著電動螺絲刀,對著木箱最下麵一塊木板,下起了手…….
半個小時候,按照約定,孫龍和陸鍾再次回到了倉庫木箱。他們爬回木箱,鑽進那尊空心石佛的肚子裏。這兩套幹式潛水服既保暖又防水,還能完全掩蓋身體輪廓,方便活動,即便被大樓裏的監控攝像頭拍到,也不用擔心會留下多少有價值的資料。
這一招,是陸鍾從於成榮說過的傳統老招“蛇吞象”裏得到的靈感,這回的蛇,是他們定做的大石佛,肚子是掏空的,底下用兩個經過裝飾的千斤頂做支架,可以自由升降,留下半米高的餘地足以讓兩個成年男人進出。石佛的肚子裏還裝有足夠的食物和水,足夠讓人在裏麵度過二十四個小時。
回到石佛肚子裏,陸鍾和孫龍並不能閑著,得把剛才那半小時內走過的地方坐標和長度匯集起來,做一份全方位地圖,這才是來這裏最重要的目的。隻有得到了確切的地圖,才能更精確地擬定下一步行動計劃。
陸鍾和孫龍都不是生手,合二人之力,隻用了兩個小時,不僅製定了完備的地圖,還擬好了全新的計劃。陸鍾比孫龍先找到存放那張古琴的倉庫,並且借助梁融用一根伸縮簧管改造的,可隨意彎折,吸管粗細的針孔攝像頭,看到了倉庫裏保險箱的型號。大概是出於有邊防武警看守的放心,保險箱很老式,要打開並不難。下次再帶著東西來,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了。
做完了正事,兩個人都喘了口氣,正事辦得差不多了,可以休息一會兒。閑下來的工夫,兩人開始聊天,孫龍一心想加入陸鍾他們的隊伍,便把自己的出身和盤托出,原來他也算千門子弟,隻不過出道時跟的師父是下八將[1]裏一位小有名氣的種將,跟隨師父以來,孫龍學到的最大的本事,就是如何掩蓋自己的真麵目,這一點,在他利用芬姐當拍賣公司的董事長上,很成功地為自己洗脫了罪名。芬姐如今還在被羈押,等待審訊,而他卻可以置身事外安然脫身。
“你真的不怪我?那些錢可是你辛辛苦苦賺來的,就這麽被我一下子曝了光,拿不回了。”陸鍾不信孫龍不在乎,幹脆把話攤開來講。
“技不如人,自當認輸。”孫龍頗有些認命地說。
“你能這麽想,很好,我師父生前就告訴過我,如果一個人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控製他的財富,那他也不配擁有。”陸鍾一邊說,一邊盯緊了孫龍的眼,從一個人的眼神中,能看出許多內容。
“老哥我雖然虛長幾歲,但是本事比老弟差太多,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多多教我。”孫龍雖然是出身下八將,但跑了多年的江湖,裝個樣子並不為難。那雙飽經人事的眼,也敢跟陸鍾對望。
“教,不敢說,但是您要是真的跟我們合作,有些規矩還是必須守的。”陸鍾似乎什麽也沒看出來,最終放棄了,取出隨身酒壺,喝了兩口,暖暖身子。
“願聞其詳。”孫龍問見了酒香,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石佛的肚子裏陰涼。
陸鍾大方地把酒壺遞給孫龍,又把師門規條,撿最重要的說了幾條。孫龍有些吃驚,他可從沒聽說過還有人不能騙,得來的錢還得拿去做好事的。
“沒想到,你們這幫最不按規矩出牌的老千,規矩卻那麽多。”孫龍的眼神挺複雜。
“算是職業道德吧,如果大哥以後真想跟我我們合作,就必須按我們的方式行事。您可得想好了,以後不論做多大的買賣,賺到的錢都得拿出三分之一做善事,剩下的三分之二,還得七個人分,算起來,賺到的錢肯定沒您一個人單幹賺的多。”陸鍾把話都挑明了,跟孫龍之間相隔不到一米,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猶豫。
“單幹了那麽多年,我是真想嚐嚐集團軍作戰的滋味兒。聽你的,往後我會按你們的規矩辦。”孫龍一拍大腿,仿佛下定了決心。
這一夜,二人在冰涼的石佛肚子裏度過,看不見外麵的天色,外麵巡邏的武警也看不見裏麵的動靜。第二天早上五點半,陸鍾的手機定時響了起來,兩個人從石佛肚子裏爬出來,重新打開木箱頂上的蓋子,兩人先後爬出來,然後用電動螺絲刀打開倉庫裏另一個大木箱,兩人鑽了進去。
這個木箱是前一天入庫的,某外貿公司涉嫌走私高仿的名牌箱包。陸鍾和孫龍各自鑽進一個大的拉杆箱裏,用特製的鉤子把拉鏈拉好。兩個小時後,賈警官帶著他的“熟人”來提貨了,因為走了內部關係,這箱高仿箱包可以減免一部分罰款,並且提前取走。
大周末的,要不是賈警官的一個大紅包,工作人員可不樂意來私下放貨。拿人手短,工作人員收了錢很快在放行單上蓋了章,賈警官的“熟人”開箱粗看了兩眼,又給工作人員塞了一條軟中華,這才把貨搬進商務車。
就這樣,探路行動共計花費了十六個鍾頭,還不到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