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之後的曜日城部隊實在是太大了, 城裏裝不下, 於是隻好集結在城外。

離繁星城最近的那個城門口, 擠滿了密密麻麻湧動的人群, 如此龐大的隊伍,隻要不是瞎子,是個人都看得見,繁星城的探子立刻將其報告給了瀟瀟雨下。

雖然時間上可能來不及,瀟瀟雨下在接到消息後還是第一時間通知了所有在外任務的散人:“曜日城來襲, 所有人回城備戰!”

在曜日城的隊伍開始緩緩前進時,接到消息的繁星城玩家們,也紛紛丟下手上的任務。

對麵沒有打過來時不願意留在主城浪費時間是一回事, 打過來了就沒有人會坐視不理了,那可是他們的主城!想動手也得先問問他們這些玩家吧!

一時間, 無數來自繁星城的玩家, 從四麵八方往回趕去。

瀟瀟雨下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苦笑道:“雖然也沒有爭取到多少時間, 但還好曜日城自己暴露了, 這幾個小時的時間, 希望散人們能多趕回來一點是一點吧。”

季玄一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看了瀟瀟雨下一眼,淡淡道:“曜日城是故意這麽大張旗鼓地在城外布置人手的。”

瀟瀟雨下都想得到派人在曜日城外監視,難道左岸背後那個人會想不到繁星城在監視他們嗎?

所謂的自己暴露, 其實是一種對自己力量的絕對自信和對繁星城無聲的挑釁——多給你們幾個小時的時間準備, 你們也絕對抵抗不住我們的力量, 多回去幾個人,也不過是多送幾個人頭而已,我們曜日城現在的實力,已經不用去搞那些陰謀詭計了,有什麽招數,你們隻管上吧。

季玄一笑了一聲,說道:“這個做法倒是一時分不清楚是左岸還是他背後那個人幹的了。”

六天翻了個白眼兒,說道:“你還笑得出來呢,曜日城都囂張成這樣了,你看看我們繁星城!還亂七八糟的呢!”

劍洗新酒看了季玄一一眼,揣測著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畢竟笑著死也是死,愁著死也是死,還不如多笑一會兒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都看著他,劍洗新酒的笑聲越來越低,最後停了下來,囁嚅著道:“不,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就不說你烏鴉嘴了,”栩初無語道:“你覺得季玄一是這麽開朗的人嗎?還哈哈哈,喝多了吧你。”

季玄一:“……”

他怎麽就不開朗了?!

季玄一覺得自己開朗得很!

瀟瀟雨下滿頭黑線地說道:“求你們正經一點吧,都什麽時候了!”

曜日城都要打上門來了,你們還在這裏講相聲呢!

栩初笑嘻嘻地說道:“隨我們用什麽手段都無所謂,他們囂張的不就這個意思嘛。”

“那就什麽手段都用上好咯。”

曜日城的部隊正在前進。

想到能夠複仇,將繁星城那些人殺得死去活來,左岸臉上的笑容就不斷擴大,他朝一邊的騎士半是讚賞半是埋怨地說道:“照塵你知道嗎,你沒上線的時候我一個人指揮世界任務,被繁星城那群不要臉的家夥坑慘了,曜日城內部也一堆問題,那群人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如果不是你回來得早,估摸著也夠嗆。”

被叫做照塵的騎士應了一聲,說道:“現實生活裏有點事,耽誤了。”

左岸道:“那你之後還要暫A嗎?”

照塵搖了搖頭,對左岸道:“事情已經解決了,之後都不A了,放心吧。”

左岸笑了起來,說道:“那就好了,有你在的話,繁星城那群人死定了!”

照塵沒有說話,好半天才道:“沒有我的時候,你到底是怎麽把幫會組織起來的?”

左岸一愣,說道:“什麽意思?咱們不是一起建的幫會嗎?”

照塵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也對,可能你就是運氣好吧。”

左岸不高興道:“喂,雖然你是聰明一點,但是我也不差的好嗎?你不在的時候我也有好好維持半城的!”

照塵笑著看他,並不說話。

左岸“嘁”了一聲,自知理虧地撇開頭不去看他了。

就在這時,曜日城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左岸和照塵都在比較靠後的地方,無法第一時間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當下便皺起了眉,怒道:“前麵的人在幹什麽?!為什麽停下來了?”

看著左岸這頗有些熟悉的發怒表情,照塵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冷靜一點,馬上就會有人通知你了。”

照塵說的沒錯,他的話音剛落,就和左岸同時收到了負責開路的人的密聊。

聯係照塵的是半城騎士隊新編隊長,而聯係左岸的則是被派到最前方探路的與歸。

[與歸]:隊伍的正前方被撒了釘子,而且綿延出去起碼有三十米,騎士部隊過不去。

[與歸]:不,不隻是騎士部隊過不去,除了穿盔甲的劍士之外,其他職業都很難過去,他們撒了好多。

[與歸]:日狗了,老子都踩到了,艸!

發出這段話的時候,與歸正找了塊空地,脫了鞋,從鞋底往外拔“釘子”。

事實上,那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釘子,而是非常尖銳的金屬塊,中間是一個圓球,六個麵兒都是大半根手指頭長的尖刺。

這玩意兒與歸見過,是鐵匠那裏賣的“暗器”,一銀幣二十個,背包裏一個格子的疊加上限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也就是說,這種東西幾乎沒有成本,而且可以大量攜帶。

與歸看著自己被紮出來一個洞的腳丫子,傷心地吸了吸鼻子,小聲道:“我真是太慘了。”

這樣的“暗器”很快就被送到了左岸手裏,他小心地拈著上麵的刺,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是什麽玩意兒?!”

照塵看了一眼,說道:“那裏批發賣的‘暗器’,人形小怪也有幾率掉落。”

左岸看向照塵,怒道:“這東西怎麽會在這裏?!”

照塵說道:“這事兒你該去問繁星城。”

左岸一愣,頓時明白過來,氣個半死,大聲道:“這玩意兒要怎麽弄走!”

繁星城的刺客隱著身,把這些“暗器”撒了一地,曜日城的部隊隻要往前走,就會各種被紮腳,簡直寸步難行!

“弄不走,”照塵說道:“這東西丟在地上就插進去了,想要掃走就必須要人一個個撿,我們移動的速度會大大減慢,而且繁星城的人還會繼續往前鋪這種東西,可能一直走到繁星城的城門口都還會有。”

左岸道:“那怎麽辦?能繞過去嗎?”

照塵摸了摸下巴,說道:“騎士部隊和兩個敏係職業倒是能仗著速度繞過去,其他職業不行,那些繁星城的刺客就在附近,其他職業速度慢,不管往哪邊走,他們都能提前把釘子撒好。”

然而他們肯定是不能讓騎士和敏係職業先走的,團戰中最為關鍵的兩個職業——劍士和牧師,都是小短腿,他們走不了,而一旦先鋒部隊和劍士牧師脫離,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可就不會是釘子這種低級障礙了。

左岸還沒說話,一個清脆的女聲道:“那要不要等它們被自動刷新呢?”

空氣一陣波動,與歸顯出身形,哭喪著臉對左岸道:“我踩了好幾個,腳底全是血洞了,你要看看嗎?”

左岸露出嫌棄的表情,駕著馬朝照塵那邊靠了靠,對與歸道:“你還是個女生呢,惡不惡心。”

與歸難以置信道:“拜托你,大佬,你也知道我是女生,那還派我到前麵探路!被紮的是我誒!”

左岸沒理她,直接說道:“你說什麽等刷新?”

與歸“哼”了一聲,說道:“漲工資不漲?”

左岸敷衍道:“漲,快說!”

與歸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說道:“東西掉在地上是會被刷新的,三五分鍾的事情而已。”

“繁星城想要困住我們,就會盡量讓那些釘子分布的範圍更廣,密度更大,我們根本不用費力氣去撿,等著係統刷新就好,沒幾次他們就把東西用完了,到時候就可以毫無顧忌地通過了。”

說完,與歸又補充了一句:“二三十分鍾都不用!你要覺得無聊,咱們仨鬥地主啊?”

左岸遲疑了一下,還沒說話,照塵已經似笑非笑地朝與歸看了過去。

與歸露出無辜的表情,奇怪地回望他,直到照塵收回視線,與歸的目光才冷淡下來。

照塵笑了笑,說道:“你和左岸倒是挺配的。”

與歸:“嘔——”

左岸:“……”

與歸淡定地擦了擦嘴,說道:“好的,我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完了,你繼續說吧。”

左岸額頭青筋都爆出來了:“喂!!!”

兩個都無視了左岸的抗議,照塵對與歸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與歸道:“知道什麽?”

照塵看了她一眼,說道:“玩家花費遊戲貨幣從那裏買來的物品,刷新時間是十分鍾,就算繁星城那些刺客身上的釘子儲備量跟你說的一樣,隻有那麽點,我們也得在這裏等上一個多小時。”

“繁星城肯定不會指望著這些釘子能讓我們回頭,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拖我們的時間,”照塵冷冷地看著與歸,說道:“不管他們要這些時間去做什麽,‘不要去做敵人想讓你做的事’,這個道理,你總該是懂的吧?”

聽到這裏,左岸也反應過來,奇怪地看向與歸,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意見。

與歸定定地看了照塵一會兒,就在照塵以為對方會對他的意見發出反駁的時候,突然慢了好幾拍地吃驚道:“有這回事兒?!”

照塵:“……”

與歸撓了撓頭,懵逼道:“我還以為他們隻是垂死掙紮,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呢,要是得等個把小時的話,那還是算了吧,這個方法好像不太行的樣子。”

照塵回過神來,忍不住皺了皺眉。

與歸看向他,說道:“不過這個方法不行,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照塵看著她,沒有說話。

“繞路不行,撿東西不行,等刷新也不行!”左岸恨恨地錘了一下馬鞍,咬牙切齒地罵道:“繁星城他們怎麽這種低級又惡心的手段都使得出來?還要不要臉了?!”

“都打起來了,還要什麽臉,”栩初笑嘻嘻地對瀟瀟雨下道:“反正我們一個團的刺客都隱身在外邊,看他們走不走,走的話就往前鋪,不走的話就原地撒,全部撒完再說。”

瀟瀟雨下無語道:“你下回有什麽計劃,能先支一聲不?我為這事兒提心吊膽多久了你知道嗎?”

栩初道:“這個辦法最多也就拖個把小時好嗎,難道你知道了就不會提心吊膽了嗎?”

瀟瀟雨下:“……還是會的。”

栩初聳了聳肩,露出“你看吧”的表情。

季玄一看向瀟瀟雨下,說道:“具體守備布置得怎麽樣了?”

說起這個,瀟瀟雨下不由得抹了把汗,說道:“快好了,不過為了防止刷新,每過一段時間都要去看一下就是了。”

“抓緊時間吧,”季玄一道:“栩初的那點小把戲應該撐不了多久。”

眾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季玄一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為什麽?”栩初不滿道:“難道這種惡心策略還有什麽方法可以破解嗎?他們不在路上等著釘子刷新,就得一直被這玩意兒困擾到到達城外,至少得多花上一半兒的時間才能過來。”

季玄一看向栩初,說道:“這個東西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嗎?”

栩初一怔,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說道:“不能吧,這玩意兒這麽可怕,就算不會掉多少血,紮進腳裏你不害怕的嗎?”

季玄一淡淡道:“你覺得那種人,會害怕這玩意兒嗎?或者說,他會在意別人害不害怕這玩意兒嗎?”

栩初擰起眉頭。

瀟瀟雨下實在忍不住了,說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什麽意思?”

季玄一看向他,低聲道:“那些撒在地上的釘子確實可怕,現實中除非是腦子有問題,否則沒有人會踩它們,但這是一個遊戲,作為武器,它們的傷害實在是太低了,就算紮滿全身,也不一定能耗光一個脆皮職業的血量。”

“所以沒什麽可怕的,直接走過去就好了啊。”和季玄一在同一時間,還沒離開曜日城範圍的半城隊伍中,照塵對左岸說出了同樣的話。

左岸和與歸都愣愣地看著他。

好半天,左岸的眼角抽了抽,說道:“這也太可怕了,直接從那些東西上走過去?”

“這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了,我們甚至連一點損失都沒有,除了那點血量,”照塵笑了笑,說道:“係統可以自動回滿,三秒就夠了,還有什麽需要猶豫的嗎?”

左岸遲疑了一下,想想自己是個騎士,其實沒什麽好怕的,便猶豫著點了點頭。

與歸忍不住在一旁道:“喂,你們有病吧?這麽過去?你們倆願意別人也不願意啊!”

照塵看了她一眼,說道:“不願意的人可沒有跟過來,我們早在整理隊伍的時候就已經把一切都說好了。”

現在的曜日城可不是以前的曜日城了,散人數量大大減少,基本上都被半城收編了。

“雖然我覺得不掉血就算不上什麽事兒,不過不情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這隻是個遊戲嘛,誰願意這麽拚命呢,”照塵摸了摸下巴,說道:“編點瞎話,慫恿一下好了。”

比如繁星城如何在陣前挑釁,如何嘲諷曜日城之類的。

總之挑起曜日城玩家的怒火就夠了,畢竟還是有很多人的情緒一旦上了頭,就很難再壓下去的,他們也會想,又不掉血,有什麽好怕的呢?在這裏打了退堂鼓,好像我真的很慫一樣!

一陣溝通之後,曜日城的隊伍重新前進起來。

繁星城的陣內,季玄一說完這話,其他人都呆住了。

“這他媽的也太……太……太不是人了吧!”六天憋的臉紅脖子粗,好半天才想出這個形容詞,說道:“這群人跟紈枝幫那些垃圾有什麽區別啊?”

季玄一道:“區別大概在於半城裏有個人長了腦子?”

劍洗新酒歎了口氣,說道:“壞人長了腦子真的太可怕了。”

瀟瀟雨下正要說話,便看見了前方刺客傳來的密聊,頓時臉色一黑。

“怎麽了?”栩初問。

他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招,要是就這麽被破了還是挺尷尬的,雖然季玄一已經說出了破解之法,但他心裏還是期望對方並沒有像季玄一說的那樣沒有人性的。

隻可惜栩初的運氣一向不怎麽好,瀟瀟雨下對他道:“曜日城直接走過去了。”

而且速度飛快。

原本有幾個刺客看他們往前走,想繼續補釘子的,結果被曜日城的騎士隊直接衝了出來,還沒反應過來,就飛去複活點了。

現在可不是世界任務期間,複活點並不固定在主城,隨便死死很容易就死到不知道哪個角落裏去了,那幾個刺客別說繼續跟蹤和幹擾曜日城的隊伍了,想摸回主城都夠嗆。

栩初泄了氣,看向季玄一,說道:“我就隻準備了這一個辦法,還以為能惡心他們好一陣兒呢,沒想到對麵這麽不是人,怎麽辦?就讓他們這麽過來嗎?”

季玄一本來也沒準備怎麽在路上攔他們,淡定道:“來就來吧,反正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不差那點時間了。”

瀟瀟雨下迷茫道:“啊?我們準備得差不多了嗎?我怎麽不知道?”

麵對曜日城這樣的強敵,瀟瀟雨下感覺自己再準備個半年也說不出來準備得差不多了這種話。

十分慌張。

栩初歎了口氣,說道:“這就是差距啊。”

瀟瀟雨下誠懇道:“是的,我已經十分明顯地感覺出來了。”

季玄一才是要做大事的人啊!

季玄一被瀟瀟雨下和栩初看得滿頭黑線,說道:“雖然兩邊城門外都布置得差不多了,但是也要知道對麵到底是往哪邊來的,瀟瀟雨下,你那邊有消息嗎?”

瀟瀟雨下低頭密聊了一下,說道:“現在還不太清楚,他們現在離繁星城還遠著呢,不到拐彎的時候。”

季玄一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突然一愣,皺著眉頭道:“跟在他們後麵的刺客還有幾個?”

瀟瀟雨下道:“多著呢,怎麽了?”

季玄一看向他,說道:“可以換班監視對麵嗎?二十四小時在線的那種。”

瀟瀟雨下一愣,猛然想起來,他們曾經使用過的繞開曜日城“眼睛”的下線方法,這一次很有可能會被對方原封不動地還回來。

瀟瀟雨下拍著胸口,一陣後怕,說道:“臥槽,差點忘了這一茬兒,回頭真被偷襲了就搞笑了,不知道要被怎麽嘲諷呢。”

栩初也想漏了這一茬,臉色不怎麽好看地說道:“快讓他們排好班,價錢好說。”

瀟瀟雨下哪裏還用他提醒,早就把通知發下去了。

季玄一垂著眼睛道:“留兩個人,待在曜日城外麵,看看有沒有另外的部隊出城。”

季玄一取過瀟瀟雨下手裏的地圖,展開,用眼睛找了找,指著其中一個地方道:“栩初繼續用你能想到的辦法惡心他們吧,死了之後離主城太遠的人就集中到這裏。”

“人數沒有太多,”季玄一想了想,說道:“不過應該也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