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思維紛繁複雜,絕非世間萬物可比。
——雷托二世,達累斯巴拉特錄音
在伽穆的這個緯度,夜晚常常預示不祥之事,不過此時夜色已經消散了將近兩個小時,濃厚的雲層遮擋了主堡的光線。鄧肯已經遵照盧西拉的命令,回到院子裏,進行高強度的自主訓練。
盧西拉則站在女牆上仔細觀察,這裏恰恰是她第一次觀察他的地方。
鄧肯做了幾套貝尼·傑瑟裏特八聖旋空連翻,摸爬騰轉,從草地的一邊衝到另一邊,再從另一邊幾步跳了過來。
盧西拉心中暗念:這幾個躲閃相當精彩。鄧肯的速度堪比電光石火,她也看不出鄧肯的套路,完全無法判斷他的下一個動作。這個死靈即將十六歲了,現在已經懂得運用自身的普拉納-賓度天賦。
鄧肯訓練時的動作拿捏有度,傳達的信息非常之多!盧西拉當初剛給他安排了這些夜訓,他很快就作出了回應。塔拉紮的指示她已經完成了第一步——這個死靈無疑已經對她產生了感情。她引發了他內心的戀母情結,而且他的意誌並沒有因此而嚴重削弱,可是特格仍舊擔憂不已。
歐德雷翟安慰自己:雖然我現在為這個死靈遮風擋雨,但他不會一味懇求,終究會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特格的憂慮沒有必要。
當天早晨,她對特格說:“隻要是他擅長的地方,他都能充分自如地展現自我。”
她覺得應該讓特格看看他現在的表現,不過這些新的練習動作主要由鄧肯自己創造。
他靈敏地一躍而起,跳到了院子幾乎正中央的位置,盧西拉險些發出了驚歎。這個死靈神經和肌肉的穩態已經相當了得,假以時日,或許至少可以比肩特格的心理穩態,屆時將會產生可怕的文化影響。很多人領教特格的厲害之後,便不由自主地表示願意效忠於他,進而效忠姐妹會。看看那些人,便想象得到鄧肯未來的聲威。
她想:主要是暴君的功勞。
雷托二世出現之前,從未有大規模推廣的文化調整體係可以延續如此之久,因而在此之前,貝尼·傑瑟裏特始終沒有看到理想的平衡狀態。盧西拉欣賞的正是“刃上行走”的這種穩態。她並不知道這次任務完整的計劃,但也是因為這種穩態,她才全身心地投入任務之中,即便她本能地反感自己需要采取的行動。
鄧肯的年齡實在太小!
姐妹會要求她執行的下一步行動,塔拉紮已經明確地告訴她了:性銘刻。隻有那天早上,盧西拉才在鏡中看到一絲不掛的自己,擺出了自己將要運用的各種神情和姿態。盧西拉假意歇息的時候,看到自己的麵龐好像一位史前的愛神,她圓潤豐腴,情欲高漲的男性定會撲將過來。
盧西拉曾經在課堂上的《性之初》中見過古代女人的石雕,她們臀胯寬大,**豐滿,這樣才能保證嬰兒哺乳的需求,盧西拉隨時都可以隨意變成那樣的形態。
鄧肯當時正在下麵的院子裏練習,他停了一會兒,似乎正在設計下麵的動作。沒過一會兒,他點了點頭,騰空而起,連轉幾圈之後,像跳羚一樣單腿著地,然後轉到了一旁,頗有幾分舞蹈的意味。
盧西拉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性銘刻。
她覺得性的秘密根本不是什麽秘密,性原本便與生命息息相關。當然,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姐妹會第一次派她執行引誘任務之後,她的記憶中才會留下了一張男人麵孔。**聖母事先便曾告訴她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需要驚慌,可是盧西拉事後方才發現性銘刻是一把雙刃劍。你或許能學會在刀刃上行走,但是你也有可能為其所傷。有的時候,第一次引誘任務的那張男人麵孔時常突然闖入她的大腦,令她不知所措。某次,**之中的盧西拉腦海裏頻繁出現這張麵孔,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有暴露自己的內心。
**聖母安慰她道:“這是一種磨煉,會讓你更加強大。”
然而,她有時還是覺得自己低估了一些事物的影響,還是不要進一步細究為妙。
盧西拉必須執行下一步行動,但是她滿心不快。這幾天晚上,她都在觀察鄧肯訓練,每天每到這個時候,她便會非常開心。男孩的肌肉發育成果顯著,肌肉和神經之間的協調越發靈敏,這歸功於姐妹會擅長的普拉納-賓度訓練。她馬上就得執行下一步行動了,再也不能細細欣賞她的學生了。
她知道,米勒斯·特格馬上就會走出來,鄧肯將回到練功室內練習那些更為致命的武器。
特格。
盧西拉再次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好奇。她曾經感覺自己多次被他吸引,並且當時就知道了原因。銘者如果事先未向某人許諾,並且沒有受到禁令,便可以在一定的條件下挑選她自己的**伴侶。特格雖然年歲已高,但是從個人記錄來看,他說不定還有生育能力。她當然不可以留下孩子,但是她已經知道怎麽處理這件事情了。
她曾經問自己:“為什麽不可以?”
她之前的計劃極其簡單——完成對死靈的性銘刻之後,告訴塔拉紮她的想法,然後和令人敬畏的米勒斯·特格生下一個孩子。她向特格作出了初步的引誘,可是後者不為所動。某天午後,兩人在武器室相接的更衣間裏,特格門泰特狀態下的嘲諷打消了她的念頭。
“盧西拉,我已經過了**的年紀。我做了那麽些貢獻,姐妹會也應該滿足了。”
特格隻穿了一條黑色的運動緊身衣,他用毛巾擦幹了臉上的汗水,然後把毛巾扔進了筐裏。“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就走吧。”他說道,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事先就該想到這個情況,特格畢竟是特格。盧西拉知道她說不定還可以引他上鉤,任何聖母,隻要接受過她這樣的訓練,就不會失敗,就算是特格這樣強大的門泰特也不在話下。
盧西拉站在原地,遲疑了一會兒,她的大腦正在自動籌劃如何繞開這次事件,繼續引誘特格。可是,她卻因為某種原因打消了這個念頭。並不是因為她遭拒之後的憤怒,也不是因為她的各種手段有極小的概率確實對他無效,也和自尊沒有太大關係。
莊重。
特格行事莊重,他驍勇善戰,曾經為姐妹會立下汗馬功勞,盧西拉也有所耳聞。盧西拉轉身走開了,但是她並不十分清楚自己此時的想法。或許因為姐妹會對他有感激之情,此時引誘他不僅有損他的威名,也是自取其辱。除非上級有令,不然她實在不忍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站在女牆上,這些回憶幹擾了她的注意力。武器室門口的陰影裏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她向那邊瞥了一眼,看到了特格。盧西拉將注意力放回眼前,全神貫注地看著鄧肯。死靈練完了八聖空翻,安靜地站在下麵,深深地呼吸著,注意力放在了上麵的盧西拉身上。她看到了他臉上的汗水和淺藍色單衣被汗水浸透的地方。
盧西拉趴在牆垛上,朝他大聲說道:“鄧肯,很好!明天我也教你幾套功夫。”
她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兩句話,話音未落便意識到了自己這麽說的原因。這些話並不是說給死靈聽的,她是想告訴站在武器室門口的特格:“看見沒?別以為就你能教他殺敵的本領!”
盧西拉發現特格已經越過了她的心理界限,走到了她心裏更深的地方。她將視線猛地轉向了那片陰影,惡狠狠地盯著門裏走出的高大身影,鄧肯這時已經朝著霸撒跑了過去。
就在盧西拉全神貫注地看著特格的時候,最基本的貝尼·傑瑟裏特本能讓她在電光石火之間反應了過來。她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事有蹊蹺!危險!這不是特格!她的所有動作一氣嗬成——運起所有功力,用音言大喝一聲:
“鄧肯!臥倒!”
鄧肯立刻趴在草地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武器室出來的這個特格身上,對方手裏端著一把用於實戰演練的激光槍。
變臉者!盧西拉暗暗讚歎。他隻是因為高度警覺,才被她看出了破綻。新的變臉者!
盧西拉大喊:“變臉者!”
鄧肯向左一蹬,橫身飛起,足有一米之高。他的反應速度令盧西拉大為震驚,她從來不知道人類的動作可以如此之快!激光槍第一槍從鄧肯身下掃過,盧西拉翻過女牆,跳向了下麵一層的窗台。她記得兩層之間有一個排水口,下落中迅速伸手一夠,果然便抓住了排水管道。她向旁邊**了幾下,然後安全地落在了下麵的窗台上。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及時趕到現場,但是依然奮不顧身地向鄧肯的位置奔跑。
盧西拉聽到頭頂的牆麵劈啪作響,抬頭便看到激光正自上而下向自己襲來。她向左一閃,轉了幾圈,落到了草地上,同時飛快地環顧四周,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鄧肯一麵向襲擊者衝去,一麵翻騰躲閃,再現了他訓練時恐怖的速度。
盧西拉看出了冒牌特格臉上的猶豫不決。
她一個箭步衝向這個變臉者,察覺到了他的心理活動:他們倆對付我一個!
然而,她們兩個人必然解決不了他,盧西拉雖然還在向前奔跑,但知道眼前是怎樣的局勢。變臉者隻須將武器調至近距火力全開的模式,就可以點燃麵前的空氣,什麽東西都無法穿過這樣的一道防禦。她還在絞盡腦汁思索如何幹掉這個假冒的特格,卻看到他的胸口出現了一片紅色。握槍的那隻胳膊噴出了一絲鮮血,而後便像雕像斷臂一樣掉了下來。相應的肩膀也脫離了軀幹,肩部血流如注。整個人隨之癱倒在台階上,摔成了斷肢殘軀,血肉模糊,全部是深褐色和青紫色。
盧西拉停了下來,她聞到了變臉者獨特的費洛蒙。鄧肯走到她身邊,他瞥到變臉者屍體後麵的走廊裏有人走動。
死屍後麵出現了另一個特格,盧西拉看到這才是特格本人。
“是霸撒。”鄧肯說道。
盧西拉心中油然升起了一陣喜悅——鄧肯已經學會通過部分細節判斷對方是不是本人。她指著變臉者的死屍:“你聞一聞他身上的味道。”
鄧肯吸了一口氣:“嗯,我明白了。不過,他模仿得並不是非常像,我和你幾乎同時看穿了他的真麵目。”
特格從走廊裏走了出來,左手端著一把重型激光槍,右手穩穩地扶著槍托和扳機。他仔細地環顧院子四周,然後定定地看著鄧肯,最後把視線轉向了盧西拉。
“帶鄧肯進來。”特格說道。
這是指揮官在緊急情況下的軍令,依據的完全是老到的判斷。盧西拉二話沒說,牽著鄧肯的手,走進了武器室。
鄧肯從那攤死肉旁邊走過,什麽都沒有說,進屋之後,回頭瞥了一眼那具碎屍,問道:“誰把他放進來的?”
她發現鄧肯並沒有問“他是怎麽進來的”,他拋去了細枝末節,一句話便說中了問題的關鍵。
特格在他們前麵,大步流星地走向他自己的住處。他停在了門口,瞄了一眼房內,然後示意盧西拉和鄧肯隨他進去。
特格的房間有一股濃重的焦肉味,同時彌漫著燒烤焦炭氣味的縷縷青煙,盧西拉剛一聞到,心中便頓生嫌惡:這是人肉烤熟的味道。特格床邊地板上趴著一個人,穿著他的軍裝,應該是從**掉了下來。
特格用腳尖把這個人翻了過來,盧西拉看到一張眼神驚愕、嘴痛苦地咧開的麵孔。她發現這是主堡外圍的一個護衛,從主堡記錄來看,他與施萬虞一同來到主堡。
“這是他們的隊長。”特格說,“帕特林搞定了他,然後我們給他穿上了我的軍裝。我們發動進攻之前,沒讓他們看到這個人的臉,所以他們並不知道不是我。他們沒來得及銘印記憶。”
“你原本就知道這件事情?”盧西拉愕然。
“貝隆達事先跟我通了氣,把所有情況都告訴我了!”
盧西拉忽然明白了特格這些話更深層的寓意。她壓住心中升騰而起的怒火:“你怎麽可以讓他們溜進院子裏?”
特格心平氣和地說:“這邊的局勢當時非常危險,我必須作出抉擇。現在看來,我當時的判斷沒有問題。”
盧西拉火冒三丈:“你的抉擇就是讓鄧肯自己保護自己?”
“我當時如果去救他,其他的襲擊者就會盤踞在這個地方。我和帕特林費了不少功夫才幹掉了這邊的敵人,我們當時沒有精力顧及其他的事情。”特格看了一眼鄧肯,“看樣子他表現得相當不錯,多虧我們對他勤加訓練。”
“那個……那個畜生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盧西拉!”特格搖了搖頭,“我當時就算好了時間,你們倆至少可以堅持一分鍾。我知道你肯定會奮不顧身地擋住那個畜生,哪怕犧牲自己,也要保住鄧肯,這樣就又多了二十秒。”
鄧肯聽到特格的這番話,兩眼炯炯有神地看著盧西拉,問道:“你會犧牲自己嗎?”
盧西拉沒有作聲,特格說:“她會的。”
盧西拉沒有否認霸撒的說法,但是想起了鄧肯當時驚人的移動速度和令人眼花繚亂的進攻。
特格看著盧西拉,說道:“戰場之上,難能兩全。”
她同意這個說法,特格的選擇一向正確,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死靈的普拉納-賓度加速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她知道自己需要和塔拉紮溝通一下。特格突然站直身子,進入了高度戒備的狀態,兩眼直直地看著她身後的房門。盧西拉愣了一下,迅速轉了過去。
施萬虞站在門口,身後是帕特林,他的手上也端了一把重型激光槍,盧西拉看到槍口對著施萬虞。
“她說什麽都要進來。”帕特林說道,臉上略帶憤怒的神色,嘴角向下。
施萬虞說:“南邊的碉堡外麵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屍體,我要過去看一下,你的人不放行,我命令你立刻撤銷禁令。”
“等我的人清理幹淨現場,我就撤銷禁令。”
“那些人還在殺人!我能聽見外麵的動靜!”施萬虞的語氣中透出了些許惡意,她狠狠地盯著盧西拉。
特格說:“我們也在拷問外麵的那些人。”
施萬虞將視線轉到了特格這裏:“既然這裏這麽危險,那我們就把這個……孩子帶到我的房間裏去,快點!”
“不必如此。”特格的聲音低沉,但是非常堅定。
施萬虞愕然,心中大為不悅。帕特林握緊了激光槍的槍托,施萬虞的眼睛掃過激光槍,轉向了注視自己的盧西拉,兩人四目相對。
特格稍微頓了一會兒,說道:“盧西拉,帶鄧肯去我的客廳。”他向身後的門揚了揚頭。
盧西拉走到了施萬虞和鄧肯的中間,自始至終都沒有給對方接觸男孩的機會。
房門關上之後,鄧肯說:“她真的火了,剛才差一點就說出了‘死靈’這兩個字。”
盧西拉說:“施萬虞剛才不止露出了這一個破綻。”
她環顧四周,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特格的客廳,這裏是霸撒回歸自我的聖地。她想起了自己的住處,井井有條的房間裏同樣有些許淩亂。一把舊式的灰色軟椅,顏色絲毫不會令人陰鬱,旁邊是一張小桌,幾隻閱讀線軸被人隨意放在桌邊,仿佛那人隻是出去一下,馬上就會回來。旁邊的一把硬椅搭了一件黑色的霸撒軍裝,上麵放著一隻沒有蓋上的針線盒子。衣袖上有一個窟窿,不過已經被人仔仔細細地補好了。
他自己修補自己的東西。
盧西拉萬萬沒有想到,聲名赫赫的米勒斯·特格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即便她想到這方麵的事情,也會以為特格會把這些雜活交給帕特林。
“是不是施萬虞把那些人放進來的?”鄧肯問道。
盧西拉絲毫沒有掩蓋她的怒氣:“是她手下幹的好事。她真是為所欲為!竟然和特萊拉人暗中勾結!”
“帕特林會不會殺了她?”
“我怎麽知道?殺不殺她和我有什麽關係?!”
門外傳來了施萬虞憤怒的聲音,洪亮而又清晰:“霸撒,我們就在這裏這麽等著嗎?”
“您想什麽時候走都沒問題。”這是特格的聲音。
“我現在就想走!我要去南邊的隧道!”
施萬虞大發雷霆。盧西拉知道老女人這個樣子,並非無意之失,必然有所圖謀。可是,她的意圖究竟是什麽?特格現在一定非常謹慎。他剛才非常高明,讓盧西拉看到了施萬虞真實的心理狀態,但是他們沒有摸清施萬虞還有哪些手段。盧西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過去幫助特格,把鄧肯留在這裏。
特格說:“您現在可以過去了,不過建議您不要返回住處。”
“為什麽?”施萬虞沒能掩飾自己的內心活動,語氣暴露了她的詫異。
“您稍等。”特格說道。
盧西拉聽到了遠處嘈雜的人聲,附近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而後更遠的地方也傳來了一聲巨響,塵土由門縫飄進了特格的客廳。
“怎麽回事?”施萬虞的聲音格外大。
盧西拉移至內牆旁邊,背靠走廊,將鄧肯護在了懷裏。
鄧肯盯著客廳的房門,身體已經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第一聲是他們的進攻,在我意料之中。”是特格的聲音,“第二聲,恐怕打了他們一個措施不及。”
附近突然響起了巨大的哨聲,蓋住了施萬虞的聲音。
“霸撒,你真是料事如神!”帕特林的聲音。
“到底怎麽回事?”施萬虞高聲質問。
“剛才那第一聲爆炸,親愛的聖母,是襲擊者炸了您的住處。第二聲,是我們炸了那些襲擊者。”
“霸撒,信號收到!”帕特林的聲音,“他們全軍覆沒了。如您所料,那些人是坐著浮空飛行器從無艦上下來的。”
“無艦呢?”特格的聲音透著憤怒,而不是威嚴。
“剛通過折疊空間即被摧毀,沒有幸存者。”
“你們這群蠢貨!”施萬虞厲聲大喝,“到底想幹什麽?”
“我隻是服從命令,保護那個男孩。”特格說道,“況且,要不是我們,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屍骨無存了吧?”
“你說什麽?”
“他們炸您的房間,目的其實是您本人。特萊拉人非常危險。”
“我不信你的鬼話!”
“那您不妨過去看看。帕特林,放她出去。”
盧西拉聽到現在,聽出了施萬虞的真實想法——這個門泰特霸撒在這裏比她這個聖母更受信賴,她知道這一點。她肯定會鋌而走險。特格說她的住處被毀,這一著棋很妙,不過她說不定不會相信。特格和盧西拉發現她參與了這次襲擊,這肯定是施萬虞現在最大的心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其中必然包括帕特林。
鄧肯盯著關閉的房門,頭部略微右傾。他的表情非常奇怪,好像在看門後的人一樣。
施萬虞如臨深淵,小心翼翼地控製著自己的聲音:“我不信他們炸毀了我的住處。”她知道盧西拉在聽他們說話。
“隻有一個辦法能讓您相信。”
真是高明!盧西拉暗暗讚歎。施萬虞隻有確定特萊拉人是不是耍了花招,才能決定其他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們在這裏等我回來!聽見沒有?”盧西拉聽到了施萬虞拂袖而去的聲音。
盧西拉心想:她的情緒管理實在欠佳。不過,特格這次的表現也令盧西拉頗為不安。他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特格將一位聖母打得措手不及,全無招架之力。
鄧肯麵前的房門猛地一下打開了,特格站在門口,一隻手抓著插銷。“快!”特格道,“趁她還沒回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主堡。”
“離開主堡?”盧西拉大驚失色。
“快!聽見沒有!帕特林給我們安排好了一條路線。”
“可是我必須——”
“你什麽都不用必須!直接跟我走,不然我們就得讓你受點委屈了。”
“你覺得自己真的能……”盧西拉的話隻說了一半。站在她麵前的已經不是之前的特格,她知道他如果事先沒有準備,絕對不會這樣強迫她。
“好吧。”她牽起鄧肯的手,跟隨特格離開了他的住處。
帕特林站在走廊裏,望著右邊,說:“她走了。”他看著特格,“霸撒,您知道該怎麽辦吧?”
“帕特!”
盧西拉從來沒有聽特格這麽親近地叫過他的這位勤務兵。
帕特林笑了,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那什麽,怪我太激動了。那,就交給您了,我也還有我的事情。”
特格揮了揮手,示意盧西拉和鄧肯順著右邊的走廊往下走。她帶著鄧肯走進了廊道,聽到特格緊緊地跟在他們後邊。鄧肯滿手都是汗,他掙脫了盧西拉的手,在她旁邊大步流星地走著,完全沒有向身後看過。
長廊盡頭有一個浮空升降機,由特格的兩個手下看守。他向他們點了點頭,說:“沒有人跟過來。”
兩人異口同聲道:“好的,霸撒。”
盧西拉、鄧肯與特格進入了升降機,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場爭端中站到了特格這邊,然而她並不了解事情的全部情況。她感覺姐妹會的權術之爭好像洶湧的波濤,在她身旁翻滾。大多情況下,權術都隻是溫柔的波浪,輕輕打在沙灘上,然而現在她感覺到一個高山一般的海浪向她砸來。
三人走進了南麵碉堡的安檢室。
進門的時候,鄧肯說:“我們都應該帶上武器。”
特格說:“武器馬上就有,希望你已經做好了殺人的心理準備。不論是誰,隻要阻攔我們,一律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