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退報事件”發生後,報紙付印晚的矛盾並沒有得到一點兒緩解。汪洋在醫院裏不斷地接到各種各樣的電話,凡是向他通報的事幾乎沒有能讓他高興的。
那天清晨起床後沒有多久,汪洋就接到了發行公司經理張和的電話。張和在接到汪洋讓李楊打給他的催他馬上回來的電話後,迅速從省城趕回了寧陽。張和在電話中告訴汪洋,報紙的發行量已經大量下滑,情況實在危險,平時穩定在40萬份左右的零售量,已經跌到了25份萬左右。
“那固定訂戶怎麽樣?”汪洋問道。
“那30多萬份還可以,我們每天不管什麽時候把報紙送到他們手裏,他們都得認了,因為不大可能中途退報。可這些人到了預訂明年報紙的時候,會是怎樣,那就很難說了。”
“最近這些天的印報數降下來後,時間晚的問題不能夠緩解一些嗎?”
“緩解的有限。再說,你如果總晚的話,讀者有個閱讀習慣問題。他們每天早晨上班前,如果你的報紙在市場上還不發行,時間一長,他也就不關注你的報紙了。”
“好了,不用多說了。你們進的那批色拉油是怎麽回事?”
“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個問題。搞清楚後,再向你匯報。”
“你馬上幫我打個電話,讓李楊派輛車來醫院接我,再讓他通知一下,十點整召開編委擴大會。”說完,汪洋就把電話掛斷了。
汪洋的身體比那天晚上返回醫院的時候好了許多,他在醫院裏實在是呆不下去。這些天,他考慮的最多的就是必須馬上著手解決印刷廠的印刷能力這個瓶頸問題。他沒有和任何人談起自己的想法,他準備分兩步走,根據目前報社的情況,也隻能分兩步走。這是必須的,要不然,報紙的發行時間拖得再晚,勢必影響發行量,而發行量關乎廣告的數量,這是生存問題。眼下,零售部分的問題已經明顯顯現出來,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這些天,他已經不止一次地認真考慮過這些問題,可最終在他的頭腦中形成思路,還是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他一直到下半夜兩點多鍾都沒睡著。這些天,他已不需要人護理了。他一個人在病房裏一會兒坐在**,一會兒下地踱步。一個比較成熟的想法已經在他的頭腦中漸漸地誕生。那就是第一步必須把一部分報紙立即送到外麵分印,以保證正常發行。這樣,才能讓已經受到嚴重影響的發行市場在短時間內得以恢複。第二步那就是把一個在會上提及過幾次而都沒正式討論的課題提到議程上來,也就是說要迅速將印刷廠改製,吸收民間資金參與其中,讓民間資金占有股份,以便能夠讓印刷能力得以擴容。
司機很快就到了醫院。這是辦公室臨時給他安排的司機,他叫吳剛。汪洋已經知道田曉亮住院了,正在那裏接受全麵檢查。
編委擴大會按時召開,第一個議題很順利地通過。大家在聽取了王有為關於印刷能力和對海燕印刷廠的考察及其談判的匯報後,一致通過了汪洋的提議,分出去一部分報紙交給海燕印刷廠印刷。
當第二個問題開始討論時,遠不像第一個問題那麽順利。關於改製的問題,參加會議的人多數都主張穩妥,這在全國報業中還沒有太多的先例,大家擔心怕是要承擔風險。而在參加會議的人中,最讚成這樣做的就是副總編輯秦南。秦南成了汪洋印刷廠改製意見的最有力的支持者。
汪洋在聽取大家的意見後,還是力圖用自己的觀點說服大家:“我們不這樣做是沒有出路的。印刷能力問題一直就是困擾我們的頭號難題,那次大火後,這個矛盾就更加突出,我們一直想解決,卻難以解決。那就是資金問題,不解決資金問題,解決印刷能力問題就是一句空話。我們不能考慮讓市裏給我們錢解決這個難題,這在全國也已經沒有先例,那我們就必須考慮貸款,而我們現在就是在負債經營,還有5000萬元的貸款我們沒有還,我們目前的能力,隻能每年償還這部分利息。那麽我們何年何月才能解決印刷能力問題呢?改,或許能有出路;不改,就永遠沒有出路,這是明擺著的。不管大家是怎麽想的,我還是主張改,我提請大家再考慮一下,我們可以自己籌集2000萬或者3000萬元資金,再在職工中籌集500百萬,或者是更多,讓職工參股。其餘的從社會上籌集,我看肯定有願意參與的。這也是個方向,當然有風險。什麽事能沒有風險呢?如果這樣做,他們還會分走我們的一部分利潤,但我們所得到的還是大頭,我們是控股者,我看不是不可行。這件事,操作起來會相當麻煩,還要得到上級部門批準,可就連我們自己都通不過, 那就沒指望了。 所以我還是提請大家,再充分考慮一下,這件事很急,這絕不是我這些天在醫院裏才想出來的。這件事在我的腦海中已經想過多時,隻是在醫院裏的這些天,讓我下定了決心這麽辦。也難怪,今天我們是第一次正式討論這個問題,大家還可以考慮,如果不行,就再議。不過,我可以這樣告訴大家,我的態度是堅決的。好了,大家考慮吧。”
會議結束後,汪洋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沒過多久,秦南走了進來。他坐在汪洋對麵的位置上,說道:“汪總,這件事看來非辦不可,我也考慮很長時間了,大家有點兒顧慮也是很正常的事,因為我們從來就沒有這麽幹過。按照老路子走,都已經習慣了,要改變,確實是很難。這就得再做做大家的工作。”
“那好,你既然態度很堅決,那我們就一邊考慮一邊著手搞一個可行性方案。你是分管印刷廠的,你就領印刷廠廠長,還有李楊他們一起把方案搞出來,再拿到會上討論。
“行,我馬上就組織他們著手去做。”
“哎,還有那天色拉油的事,不是讓你先派人去市工商局過問一下嗎?現在有沒有點兒頭緒,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件事影響太大了,簡直讓我們無地自容。”汪洋說道。
“去過了,張和才回來。在這之前,我就讓別人去了解過,他們回來說是市工商局掌握著我們的證據,那紙證據是這家明珠牌色拉油在我們省的省城經銷總部做的鑒定,說是我們的這些產品是假貨。所以他們就查封了。”
“市工商局也真是的,遇到這麽大的事,就不能和我們先打個招呼,問一下是怎麽回事再處理嗎?如果這些貨真有問題我們自己撤下來也好,也不至於讓我們這樣被動。”
“也許人家是對我們的讀者負責任。”
“也許吧。不管人家怎麽處理,我們先必須搞清楚我們是從哪進的貨,這貨到底是不是真有問題。如果真有問題,我們絕不手軟。”
秦南覺得汪洋要說的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便說道:“關於印刷廠的問題,我們也得從管理上下點兒工夫,你住院這段時間,我也注意觀察過。如果我們管理到位的話,每天還有些潛力可挖。擠出點兒時間是可能的,哪怕是10分20分鍾也好。可每天早晨,早上市10分20分鍾,那是非常重要的。”
“是,那是。管理上是得下工夫。發現問題就應該解決。”
“比方說那天電子版傳版,版傳過去後,發現廣告部門和編輯排版時提前預留的位置不銜接,他們就在那裏幹等著編輯部那邊去找編輯處理,那怎麽能行。我一問,後來才聽說,他們沒有人能做主。我就想,出問題是難免的,可看你怎麽去應對,如果當時能有人三加五除二,用一個我們平時準備的公益廣告拚接上,不就不會耽誤更多的印刷時間了嗎?”
“是,這種問題並不複雜。關鍵得有人去考慮,有人去做。”汪洋顯然也認同這種觀點。
“這些天,我和印刷的王廠長,還有人事處長都打過招呼,讓他們物色一兩個有能力、有經驗的印刷方麵的管理人才。如果有的話,可以考慮聘用。汪總,你的意見呢?”
“行,隻要是人才,我們又需要,當然可以考慮。”
秦南走後,汪洋坐在那裏,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給張恒打了過去。
“張總嗎?我是汪洋,記得吧?”
那邊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你汪總說哪去了?還記得嗎?怎麽能忘了呢。恢複得怎麽樣?”
“還行,我已經上班了。我打電話想和你說的還是那20萬元的事,我讓我愛人去找過你……”
“哎,我說汪總,你就別提那件事了……”
“張總,我說你別這樣,我也知道錢好用。你就是再誠心誠意,我也知道你不應該給我這麽多錢,所以我不能要,我的醫療費,哪天咱們得當麵談,我還會要求你給我適當的補償。可這些錢,我肯定不會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收下。你就別堅持了。”
“我不都和你愛人說過了嗎?她沒有和你說?”
“說過了。說過了也不行。”
“汪總,我已經說過,真是不撞不相識啊,我們今後會成為好朋友的。下一步,我真的會投資於你們的印刷廠,這還得靠你多幫忙。你看我這是應該給你的錢,你都這樣客氣,這讓我今後怎樣和你打交道呀?”
“你這樣說,我就更不敢收了。”
“哈哈,緊張了不是?我現在還真是忙得很呀,哪天一定去看你。見麵再說吧。”說完,張恒就把電話掛斷了。
汪洋雖說是不缺錢,可他也並不是覺得錢太多了會壓人。他怎麽考慮都覺得不對勁,這錢雖說是該收,可要是真都照數收下,他會覺得不舒服。盡管他怎麽也看不出張恒對自己會有什麽企圖,但汪洋說什麽也不打算收下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