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和沫兒在門口等著,每人拿一個大的狗汪汪草,不住撩撥小花貓的鼻子,引得小花貓伸著前爪去抓。小貓抓沫兒,文清便去撩它,等它回頭抓文清了,沫兒又去撩它,結果一個也沒抓到。沫兒還和小花貓商量:“貓咪,能不能把你中午吃的雞腿分給我一半?或者一口也行。”文清則在旁邊嘿嘿笑著點頭,也不知他是替小貓點頭同意沫兒的話,還是附和沫兒向小貓請求。
二人正玩得起勁,見婉娘一臉凝重地走了出來。文清站起來道:“怎麽樣?”
婉娘道:“去龔老先生的義塾。”
沫兒和文清並不知道婉娘來這個小院做什麽,看婉娘不像以前那樣滿麵笑容,便覺得有些不安。文清趕車,沫兒抱了小貓,朝城外駛去。
過了上東門,沫兒突然聽到後麵有笑聲。回頭一看,婉娘拿著塊飛錢銀牌,對著光線輕笑不止。文清抽個空兒回頭看了一眼,見婉娘多雲轉晴了,也輕鬆了出了口氣。
婉娘道:“沫兒,把我的小花貓給我。”
沫兒抱緊:“誰說是你的?明明是我撿來的。”
婉娘道:“你撿的就是你的了?這附近有一家劉家驢肉湯,我們去嚐下如何?”
沫兒一聽有好吃的,頓時雙眼放光,拍手道:“好啊好啊,我要多加二十文的肉。”小花貓趁機哧溜竄到婉娘身邊,趴在她的膝上。
有人以為驢肉一定是粗糙不堪的,而實際上驢肉肉質細嫩,遠非牛羊肉可比。民間有“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的諺語,來形容驢肉之美。
今日不是趕集日,上東門前的集市隻稀稀拉拉地擺著幾個賣瓜菜的攤點。劉家驢肉湯就在上東門集市的不遠處,三間茅屋作為廚房,前麵用幹樹枝簡單搭了一個大棚,下麵擺著一溜兒矮桌矮凳,地上地下站滿了人。雖然簡陋,但味道鮮,分量足,價格便宜,三文錢便可以吃個肚皮溜圓,成為這附近最紅火的早餐攤點。
婉娘三人找到兩個小凳,沫兒便找了塊幹淨的扁平石頭搬過來,一起圍著桌子坐下。沒等多久,就到了他們三個的了。湯先端了過來,色白似乳,味道濃鬱,香氣撲鼻,再加入賣家精心自製的紅油秦椒,令人胃口大開。婉娘又點了一個“驢白血”,由驢血加工炮製,形狀似腦非腦,似蛋非蛋,白而細嫩,色香味俱佳,喂給小花貓吃。文清和沫兒唯恐吃不到,筷子紛飛,一會兒就把一盤驢白血吃了個精光。婉娘緊搶慢搶,從他們倆的筷子底下搶出來四五塊。所幸小花貓吃得少,也夠它吃了。兩人又一連要了三份餅,把一大碗湯喝了個底兒朝天。
婉娘可不像他們倆,吃得極其斯文。沫兒吃飽了沒事幹,便又開始挑刺:“喝湯嘛,就要抱著個大碗,喝得滿頭大汗才痛快,像你這樣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有什麽趣味?”
對麵坐了個穿青色半舊葛袍的書生,本來也喝得十分斯文,聽了沫兒這樣說,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了一眼,朝婉娘和沫兒笑了笑。
等婉娘慢條斯理地吃好了,三人才心滿意足去了龔老先生的義塾。
婉娘仰臉看看門口那個陰翳蔽日的大槐樹,莞爾笑道:“槐兄,讓你背惡名了。”
文清奇道:“什麽槐兄?什麽惡名?”
婉娘簡短道:“這次捐助,假借了槐兄之名。”沫兒仰頭仔細看了看大槐樹。樹葉已經落了大半,並無異樣之處,隻是一棵老樹而已。
龔老先生還是一身半舊長袍,正領著小童讀書。見婉娘等在外等著,又讀了一刻工夫,道:“休息半炷香!”眾小童群湧而出,在堂前屋後奔跑嬉鬧。
龔老先生走出來拱手笑道:“婉娘,多謝多謝。”
婉娘回禮道:“這個可不敢當,出力的是許郝兩家公子。”說著拿出飛錢銀牌來,雙手捧著遞給龔老先生,“這是郝家公子捐助的銀兩,委托婉娘送來。”
龔老先生吃了一驚,道:“婉娘不知,前些日,不知誰送了大量的銀錢,隻放了一封信,說是捐助我辦學,加上你先前送來的一百兩,足足有一千一百兩。老朽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錢呢。哪裏用得了這麽多?便是將我這個義塾拆了重建也花不完。”當下推辭不收。
婉娘皺眉道:“老先生,你這可是讓我為難了。我隻是受委托交付銀兩的,估計先前偷偷送來的一千兩也是郝公子的,您要真覺得感謝,不如在義塾前豎個功德碑,將許郝二位公子的名字刻上,如何?”
龔老先生見婉娘十分堅決,知推辭不掉,隻好收了,道:“也請婉娘轉告兩位公子,老朽一定不亂花亂用。除了功德碑,老朽還將召集大劉莊村民具表上奏洛陽府尹,提請表彰兩位公子的善心。”
婉娘道:“龔老先生高風亮節,實在令人敬佩。銀兩就交於龔老先生了,一切由老先生定奪。婉娘告辭。”
事情既已完結,婉娘心情舒暢,抱著小花貓兒不住發笑。文清讚道:“原來這兩位公子是好人哪。拿出這麽多銀兩幫助龔老先生。”
沫兒疑惑地看了看正喜滋滋逗弄小貓的婉娘,道:“真奇怪。他們怎麽轉了性了呢?”
婉娘也不抬頭,撫摸著小貓背上柔軟的毛,笑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這次可是心甘情願的。”
沫兒好奇道:“婉娘,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讓那隻瘦猴子變得大方,並且不打青娜姐姐的主意了呢?”
婉娘悠然自得微笑不語。沫兒嬉皮笑臉道:“婉娘你又聰明又漂亮,快告訴我。”
婉娘哼道:“我聞香榭的香粉,當然是不一般的。骷髏美人花的心血果,加上血蓮果粉,心中的幻象就出來了,他哪裏還顧得上青娜姑娘?”
沫兒道:“那飛錢呢?怎麽你突然拿了郝公子這麽多的飛錢?”
婉娘道:“哪是我拿的?是郝公子送給別人,別人又托我交給龔老先生的。”接著撇嘴道:“爺爺還說你聰明呢!呸!”
沫兒正想辯解,突然想起一個細節,叫道:“那個……那個……”製作仙人香那晚,一向不動針線的婉娘精心地縫了一個小小的錦緞美人,又看似不滿意在火上點著了,灰燼與仙人粉混合在了一起。這個錦緞美人,與婉娘所說的美人幻象,以及義塾門前的大槐樹,有什麽關係?
婉娘瞥他一眼,掩口輕笑。
文清一邊趕車,一邊支著耳朵聽,見沫兒叫“那個那個”,不禁追問:“那個什麽?”
沫兒轉向婉娘。婉娘輕扯著小花貓的兩隻耳朵,親了親小花貓的粉紅色小鼻子,一邊和小貓嬉鬧,一邊輕描淡寫道:“別聽沫兒大驚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