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聽到聲音抬起頭來,聽到的便是震耳欲聾的刀劍碰撞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捂住的耳朵,卻並沒有閉上眼睛。
那雙淡綠色的瞳眸之中,映照的是跳躍的水光。
映見幾乎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了少年的身旁,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刀徒的眼珠往映見的方向轉動,高舉著的太刀砍下的動作滯了一瞬。讓映見得以有時間接下這一刀。
‘疼。’
映見覺得自己之前和禦輿千代比試時有些受傷的手腕,此時此刻又重了一分。
浪人的力氣大的幾乎完全不像是人類,映見雙手緊握著刀柄,卻因為那力度,支撐著雙腳站立的地麵隨之崩裂。
映見的聽力極好,於是除卻刀刃相撞的刺耳之音,她還聽到了來自於眼前浪人的、手腕骨頭一寸一寸碎裂的聲音。
‘……什麽?’
“愣著做什麽?快走啊!”
餘光看到米金發色的少年依舊沒有動作,映見以為他是被嚇傻了。結果在映見喊完之後,那人便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甚至還有閑心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隻是剛甫一有這動作,就被雷電散給一把拽走了。
映見心裏來不及想別的,立刻手腕一翻卸了動作,讓那浪人的刀落在了地上。不出她所料,過大的力度使刀在地上砍出深深的溝壑。映見拉開距離,瞳孔微顫。
“喂……你是認真的嗎?”映見不可置信地看向浪人,“這樣的話你的手腕都會廢掉……”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浪人那陣笠之下,映見看到的是全然無神的雙目。直到對方再次將手中的刀舉起。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
隨著水光閃過,武士快而重的斬擊被映見盡數躲過。映見控製著步伐閃躲,終於有時間去觀察對方的狀況。
作為一名劍客,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破綻的太多了。這破綻並不出於刀法和靈巧,而是在於力量遠遠不及刀法的需求——正如他剛剛那一刀揮下,如果不是映見及時卸了力道,那雙手都有可能被廢掉。
當然——如果不是他她下這一招的話,可能別人也不會逼迫他使用到這種程度的力量。
“喂,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映見往左一偏,先前躲過了對方橫劈過來的一刀,趁機往後撤去再度拉開距離。
那人並沒有回應。
“怎麽會這樣……”
“是那把刀的問題。”
聽到從不遠處傳來的陌生的聲音,映見分了一部分心神聽著,大部分心神用來躲閃。
“隻要能把那把刀奪下,他就不會有事。否則。”煉金術士道,“大概隻有生命耗盡才會停止吧。”
似乎是為了應和少年的話,浪人再度衝過來向映見砍了過去。看著充滿著殺意而來的浪人,映見眼底閃過一絲暗光,握住刀柄的手又緊了些許。
“我明白了。”
待那劍氣剛到,映見便借著水潮與相撞的力度而起,使得浪人微一踉蹌。見此機會,映見腳底剛觸碰到樹幹,手腕臂便再度蓄力。
“水之呼吸捌之型——滝壺!”
水流再度於刀刃之上流轉,與前幾次的柔和不同。這次的水流如猶如瀑布一般攜卷著澎湃的浪潮,直到主人將它揮下,力度並與頃刻之間集中於一點,柔和的水立刻化身為鋒利的刃,迸發出比之前高十倍乃至百倍的威力。
浪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想要抬手抵擋。卻直到刀刃斷裂的聲音響起,他的手依舊懸在半空之中。過了約莫一息後,失去神采的雙目才閉上,整個人向下倒去,隻是還沒落地,便被映見給扶住,讓他靠在了一旁大樹的樹幹上。
“映見!”
映見剛把浪人給扶正,身旁就傳來了匆匆跑過來的雷電散急切的聲音:“你沒受傷吧?”
“沒事,他的實力不強。要不是為了不傷到他我很快就能解決掉的。”雷電散伸出手來,映見拉住借力起身後,便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不緊不慢的掌聲。
“真不錯啊,我這些天可是為了躲避他吃了不少苦頭。”
映見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正是她前不久在勘定奉行看到的那個異國人士。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您並沒有攜帶‘神之眼’吧?”
“嗯?” 映見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有什麽問題嗎?”
“按照道理來說,看到沒有神之眼的人隨心所欲地使用出了水元素力,驚訝的應該是我才對。”煉金術士道,“怎麽看上去你比我還要不解,莫非……”
煉金術士靠近了映見,讓她下意識的往後退的半步。
“莫非,你不知道——‘人’必須依靠「神之眼」才能使用元素力嗎?”
“哦。”映見眨了眨眼,“但我不是人啊。”
“……”
煉金術士噎住了。
“連我不是人類這一點都沒看出來,感覺你有些不靠譜啊。”映見拍了拍身上的灰,疑惑地看向煉金術士,“你就是那個地下委托結果被困在這裏好多天的冒險家吧?本來以為你很厲害來著……”
煉金術士剛想反駁,就感受到旁邊傳來的視線越來越炙熱,終於忍無可忍看向了一旁的雷電散。
“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欸?我嗎?”雷電散被突然點名,發現對方還在看著自己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的時候。雷電散抬起手來,指尖指向煉金術士的脖頸處,“我記得你原來這裏有印記的,所以在想……”你是不是我們之前見到的那個人。
隻是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煉金術士打斷了。
“你看錯了吧?”煉金術士淺綠色眸中浮現了些許疑惑,“我當時也注意到了你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是在勘定奉行——這個不錯吧?”
雷電散:“欸?是的。”
“說的沒有錯誤,我知道你是來自坎瑞亞的煉金術士。”對方準確無誤的說出了信息後,映見也就伸出了手來,“我聽真……聽人提起過你,對你還挺認可的,嗯……我們同樣是為了調查這件事而來,您願意和我合作、共享一下線索嗎?”
“當然可以。”
“那就太好了。”映見笑,“你叫我映見就好,他是阿散,你呢?”
“我的名字嗎?”煉金術士頓了一下,而後握上了映見的手,笑道,“叫我阿貝多就好。”
“你剛剛說這浪人失去理智是這把刀的問題……你是發現什麽了嗎?”
“在談論這件事之前——還請麻煩你幫我看看這個。”
煉金術士遞過來的是一份不大的卷軸,那卷軸似乎是用特殊的材料製作而成,其上隱隱散發著不同尋常的溫暖能量。將卷軸展開,繪製在上麵的是完全看不懂的貌似是人類的形象,倒是有些象形文字的感覺。
映見抬手想要接過那卷軸好好看看,卻沒想指尖剛觸碰到,之前所感受到的溫暖力量便在刹那間化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湧入指尖之中,映見被那冰意刺的收回手來,卻在同一時刻,手中綻開了一朵冰花。
那冰花稍縱即逝,映見愣神的時候,隻聽耳旁傳來煉金術士的輕笑聲。
“你果然是‘降臨者’。”
“欸?”映見一臉懵,明明自己也不知道“降臨者”是什麽東西,就脫口而出,“為什麽?”
“如此坦然地便掌握了來自‘世界之外’的力量使用方法,甚至於沒有半分汙染的溢出。”煉金術士攤手道,“萬幸,我這次的課題好像有救了。”
映見還想問什麽的時候,身旁的少年開口了。
“您的課題應該和我們沒有什麽關係吧。”雷電散道,“我……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如果是與這件事無關,還請之後再說,可以嗎?”
不知道為什麽,雷電散總覺得那卷軸有些奇怪,包括眼前的這個人……他同樣不太喜歡。雷電散垂眸。
不過映見既然說他可以幫上忙,他也就沒有說話。
如果非要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那便是在這個人身上,他察覺到了似曾相識的氣息。而那種氣息,與最開始映見被汙染的時候很像。
隻是那氣息微弱,幾乎難以判別出來。而他察覺到這點的原因……
雷電散抓住懸掛於胸前金羽的手微微收緊。
映見微怔:“阿散?”
“我與映見小姐的對話,同你這具完全沒有生命可言的軀殼這有什麽關係呢?”煉金術士微笑道,“真正什麽忙都幫不上的應該是你吧,僅僅是依靠力量驅動起來的人偶可完全無法同人類相提並論。一如人偶術——哪怕人前如何光鮮亮麗,在真正的創生之法麵前,也不過是……”
“夠了。”
煉金術士的話被打斷,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偏頭看向開口的映見。
“如果你繼續這樣說下去的話,我覺得我們可能沒有必要合作了。”映見微微頷首,道,“出於責任,我會將你安全無恙地送出去的,阿貝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