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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裏畢竟隻是個別院。
在陳頊安排著留守此地的人, 將戚尋一劍削掉了屋頂,和宋閥少主鬥成了個此等局麵,甚至最後將劍架在了對方脖子上的消息, 送到了陳頊手裏後,這位南陳帝王怎麽可能會讓戚尋來賠什麽勞什子的修繕費用。
他唯一能說的也隻有四個字——後生可畏。
他更不由覺得慶幸的是, 戚尋總算還因為將要北上救援吳明徹將軍之事, 姑且可以算是跟他站在同一陣營。
他也並未因為對方的來曆過於神秘怪異,從相貌上看起來也太過年輕, 而對她懷有什麽輕視的心態。
幸好啊……
陳頊不由喟然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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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換了一把刀?
戚尋在第一日見到宋缺的時候, 除了留意到對方換了一件玄色的勁裝,本就輪廓分明的麵容因為黑底金邊的配色映襯更有一種桀驁不馴的氣場之外,還留意到對於一個刀客來說最大的分別。
正是他懸在腰側的佩刀從那把水仙薄刀換成了一把厚重的黑刀。
即便是宋閥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將刀如此快速地送過來,隻能說大概率這把刀原本就在他的包裹裏。
形式古樸、光是看著分量都覺得異常沉重的連鞘烏刀在他手邊, 誰也不懷疑這把刀和他之間的氣機相連,也不必懷疑當這樣一把刀在拔出的時候會是何等風姿。
比起劍客, 刀客好像理所當然地更有一種凶勁,宋缺這副腰杆挺拔人如玉樹的模樣,也的確很適合持著這樣的一把刀。
戚尋又朝著這把刀看了一眼, 猜測這把刀若是不出意外,應當就是宋缺闖下天刀名號的那把刀了。
「既然是打個配合, 總得有攻有守。」宋缺回答得很是坦**。
昨日的戰敗好像並沒有在他這裏留下什麽陰影,甚至在他坦言自己往後退一步承擔防守責任的時候, 也並未有過遲疑。
被戚尋在昨日一戰中見了個遍的天刀八訣配合上水仙長刀這種快刀,的確是攻勢遠大於守勢。
當然若是宋缺將刀法用到了舉重若輕的地步, 這個攻勢還是守勢的優劣或許也不那麽重要了,但以他如今的水準,用厚背刀的確是更傾向於要一個穩守。
「我還以為你是覺得自己換了把刀就能贏過我了。」戚尋調侃道。
這當然多少也算是個理由。
宋缺自負刀道天賦奇絕, 自然不那麽樂意始終背負著這個出道以來便失利的戰績,總歸還是想要贏回來的。
昨日一戰已經足以讓他看清,和戚尋的劍法比快,幾乎是一種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她的內功足以支撐她絕快的出劍,金虹劍特殊的彎折以及她以百丈含光綾配合打出的劍招,讓她的劍法中更添了一種來勢若奇的應變。
宋缺若是想要靠著刀法的突破,到能勝過戚尋的地步,隻能走一個穩紮穩打,刀法隨心的路子。
不過他昨日夢中也時刻在回放著他脖頸上橫亙過來金虹劍的那一幕,縱然他彼時沒能看清那一招,他也直覺那好像並不是靠著奇快而達成的一劍。
如此說來他隻是圖一個厚背刀的雄厚可能還並不足夠。
起碼,還得創出天刀八訣之後的第九刀才行。
——要是讓戚尋知道宋缺此時的這個想法,隻怕除了感動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一個已經提供了八張待結算的卡牌的多才多藝選手,現在居然還想著弄出第九張卡牌來,這種珍惜動物是應該好好保護一下的。
當然在此時宋缺暫時無法擺脫這個手下敗將的身份,又另有事情要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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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也不可能這樣快有所突破地開辟出天刀第九刀的招式出來。
宋缺唇角動了動,他從戚尋的打量中讀出了點奇怪的信息,覺得對方好像巴不得他對這句話有點什麽反應,讓她看個樂子,幹脆將目光轉向了建康都城的方向問道:「你我北上一行,這位南陳帝王是不是也該一見才是?」
宋缺並沒忘記是誰派人將他請來的,更沒有忘記他此前同意與那兩人一並前來,其實還是抱著觀望這位南陳帝王是否有平定天下本事的想法。
總不能因為有了個意外的對手,就忘記他身為宋閥少主的責任。
「自然是要見一見他的。」戚尋頷首回道。
多了個宋缺,加上戚尋也猜測昨日別院一戰的戰果已經被人傳到了陳頊的耳朵裏,她此番公費出差的計劃也基本是能確保落實了。
雖說她此前收繳了好幾個勢力的儲備庫存,尤其是無名島和無牙門這種實在稱得上身家豐厚的勢力,但她來錢快的同時也花錢如流水也是個事實,光看她都已經把【靈禽·踏雲】和那幾個特效都給換出來,就知道她最近沒少開藏寶圖,甚至將全身上下的天工附魔都給湊到紫色以上了,不花自己的錢還能完成任務,總歸是要比從自己的兜裏掏錢舒服得多的。
陳頊也實在是個很上道的皇帝。
跟他那個比起當個皇帝顯然要更適合當個音樂家或者是詩人,寫出了「玉樹流光照後/庭」的兒子陳叔寶相比,陳頊其實還是很有事業心的。
現在越發看出了吳明徹被救回南陳的希望後,他將此番的「出差經費」和該替戚尋和宋缺準備好的行囊都打點了個妥當,甚至在請兩人前來一見的時候,都沒讓兩人將兵器收起來。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算是讓宋缺收了天刀,讓戚尋不帶著那把金虹劍,以兩人的本事也足以將他的命留在這裏。
這一次不同於戚尋直接在夜半闖入的皇宮,而是一場正兒八經地接見。
當然或許是為了避免兩人北上之後被人覺察出跟他之間的關係,兩人走的還是個偏門。
唐長安的玄武門之變出名得很,南陳皇宮同樣有個玄武門,不過是因為北接玄武湖而得名。
過玄武門就是太極殿前的華林苑。
侯景之亂火焚太極殿後,陳武帝將這座宮闕重新翻新,也正是這皇宮正殿所在。
此時的南陳皇宮中還並未建起在陳叔寶即位之後,為圖享樂而建起的臨春、結綺、望仙三座高閣,倒是比起戚尋此前所見的北宋皇宮質樸得多。
在太極殿內,宋缺第一次見到了陳頊。
這位吳越出身的帝王精通騎射、有勇武之力的特點,即便如今已經年近五十也能從外表上看得出來,他身量過八尺,雙臂過膝,在南北朝一眾做不了三五年就下台的皇帝裏,在位時間久一點好像也不奇怪,一看就不像是北齊高家一樣有什麽精神疾病,也不像北周皇室一樣身體欠佳。
戚尋這兩日在等著宋缺被陳頊派出去的人找來的時候,其實沒少聽到這位帝王的八卦。
比如說他那位被他以不能當事的理由弄下台去的侄子不過兩年就過世了,明擺著是被他斬草除根的。比如說那位在南北朝時期有男皇後之名的韓子高就是在他攝政之時被殺的,比如說陳文帝陳蒨在位的時候,陳頊以軍功一路升到了總代五州軍事的驃騎將軍的位置,的確是個能打的。
再比如說,戚尋此前對陳宣帝的了解不多,還以為是因為他沒有別的繼承人可用,這才讓陳叔寶成了後來的南陳後主。
誰知道隨便在建康城中一問就知道,陳頊足足有四十個兒子!
民間自侯景之亂後備受磋磨的南方環境下,甚至是有人拿這位天子當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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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可以說當做偶像吧。
不過再怎麽說,他也已經到了執政的末年,在白日裏再見的時候也比那日夜色燈火中所見,更加清晰地將他鬢邊的白發呈現在戚尋和宋缺的麵前。
他在看到兩位年輕人身上異常鮮妍的生氣的時候,也不免有些羨慕。
戚尋的來曆不可考,陳頊在讓人往南邊去找宋缺的時候,其實也在嶺南打探過,在更南邊的海上是不是真有神水宮這樣的地方,隻可惜也沒打探出個所以然來,便隻能象征性地再表達了兩句自己對戚尋的重視,對宋缺這話就要好說得多了,比如說:「宋家軍後繼有人。」
宋缺對這話不置可否。
打官腔這種事情讓他家誰來做都比他靠譜,好在陳頊顯然也不指望在當前門閥買股還大半不選他的局麵上,能因為他對宋閥少主的以禮相待換來個什麽執手相看淚眼,互訴抱負的佳話就是了。
他隻是將兩人送出太極殿的時候確然情真意切地說了句,「救援吳明徹將軍的重任就托付給兩位了,若是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不必有所顧忌,直言就是。」
能不情真意切嗎?陳伯宗被他從皇位上弄下去的時候,陳頊實在很是沒給他這個大侄子留一點麵子,更是將對方翻盤的機會以送他上路的方式給扼殺了。
因為北伐失利,戚尋打聽他的光輝戰績的時候也多少將朝中的微詞給聽了聽。
若是吳明徹能重回南陳朝堂,對陳頊來說必然是個扭轉風向的契機。
所以戚尋也不跟他客套的,「官家若是這麽說,還真有一件事需要您的相助。」
陳頊沒想到戚尋還真順著往下說了,但在聽完了她的請托,以及她所說的「等抵達北方後,我救人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希望官家不要對此有何幹擾的意圖」後,陳頊又當即表示知道此行不易,他在建康靜候佳音就是。
至於戚尋所說的另一件事,他會以天子手書替戚尋要一個入門的門票。
有這麽個甲方還是很舒服的,在建康又盤桓了三日之後,戚尋便與宋缺一並北上了。
準確的來說是往西北方向走。
凜冬時節,長江上的風浪倒是並未因為霜凍而平息,反而更讓人在跨江之行的船上,更覺長江天險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