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尋在等著石觀音前來, 任慈和天峰大師其實也有猜測過石觀音可能會前來。

無花與南宮靈這對兄弟一個身在天下第一大派還是佛門淨地,一個身在天下第一大幫, 都沒能洗脫掉上一輩的影響, 依然長歪了。

任慈當年再如何對天楓十四郎抱有一種欣賞的態度,又自覺自己有保守秘密的義務,現在也不得不到了將無花和南宮靈的身份說出來的地步了。

於是在這場處刑之前, 戚尋便和楚留香一道聽了現場版本, 由活生生的任慈說出,而不是任慈死後秋靈素轉述的南宮靈的身世。

妻子返回中土為了報仇一去不回, 天楓十四郎在中原苦尋無果, 又不知道妻子已然深入大漠去發展自己的勢力去了,他以犧牲自己性命的方式將兩個兒子分別托付給了丐幫和少林。

任慈覺得天楓十四郎此舉是為了給兩個孩子尋找到一個最好的成長環境, 實在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戚尋卻覺得天楓十四郎隻是太明白石觀音的想法了。

隻有這兩個兒子可用也好用, 她才會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就很現實。

好在現在在這兩個禍端製造出更大的麻煩之前,就已經先被送上刑台了。

在監牢之中,叢丐幫開始調查他們的所作所為, 到天峰大師抵達丐幫,再到最後決定以丐幫論罪叛徒的刑罰處置,到如今已有半個多月了。

再如何光風霽月的人在囚牢中待了十天半個月也不會依然光鮮奪目的。

哪怕是無花這種一向以來都在江湖上有什麽九天垂雲一般印象的人也不例外。

無花確實也挺想保持住自己的形象, 起碼要在能見天日的時候裝出一副自己是蒙冤受屈的樣子,再嚐試一番能不能謀求出一條生路。

可誰讓他和南宮靈都被蓋棺定論了是要謀害任慈這個幫主,又損害了丐幫的聲名才被關押起來的。

南宮靈這個少幫主能得到丐幫的敬重,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任慈是他的養父,而不是因為他南宮靈現在做出了多大的貢獻。

丐幫中人雖然知道無花在江湖中名聲不差, 但現在連他師父都親自上丐幫來了也沒替他求情, 那豈不就是板上釘釘的惡徒。

丐幫裏又沒有幾個求神拜佛, 對無花講經有什麽掛念的人。

所以可想而知, 負責看守監牢的丐幫弟子給他們提供的夥食,也隻能算是讓他們餓不死而已。

更有戚尋在隔壁囚牢拿白玉魔試驗蛇毒,也顯然造成了不少精神壓力。

等到無花和南宮靈以及白玉魔出現在人前的時候,戚尋對比了一番竟然覺得,白玉魔這個膚白如雪不知道用了什麽護理之法的家夥,雖然長得是那麽歪瓜裂棗了一點,卻怎麽看都要比另外兩個在這遠遠一看的時候,要顯得醒目得多。

這麽一想就不免有點遺憾沒能從白玉魔的口中問出這個保養的法子,開展一下古代美容產品大業了。

遺憾歸遺憾,戚尋反正是不會覺得有什麽“明珠蒙塵”之類的可惜想法。

非要說可惜的話,她也就是覺得現在的觀眾還是少了那麽一點。

三天的時間,再加上又隻是丐幫內部的處決,到來的也就是各個堂口的核心人物和臨近濟南府的丐幫弟子而已。

在任慈登台後一句句宣讀出南宮靈為收斂錢財所犯下的罪過,以及十幾年前便被逐出門牆的白玉魔當年罪狀的時候,四方的譴責之聲還是不太夠響亮。

不過也算不是讓這幾個惡徒隻領個便當便完事了。

因為任慈緊跟著請出的就是三刀六洞之刑。

以往這種刑罰是作為僅次於死罪的懲戒,若是幫中某人犯了大錯又不至死罪,便可以靠著撐過三刀六洞、九刀十八洞的刑罰,若還能活命便當做贖罪。

可南宮靈禍及人命,無花的罪狀縱然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也確實是令人不齒的行徑,白玉魔當年就是頂著十多條無辜被坑害的人命逃亡在外——

這次的三刀六洞可不是讓他們受上三刀,便能脫罪,而分明是讓他們不那麽輕易地死去,在丐幫之中引以為戒。

戚尋眼力頗佳,又怎麽會看不到被送上來的一共九把長刀都是特製的。

白玉魔所用的捉魂如意鉤上倒刺暗生,正是為了不給對手一個痛快,戚尋想想都覺得當年江南虎丘被他所害的那些姑娘,大約死得並不太痛快。

如今任慈讓人專門打造的刀上倒是有三把正如那支捉魂如意鉤一般生有倒刺,想來便是給白玉魔準備的,正要他嚐嚐被跟自己類似的武器奪命是什麽感覺。

而另外的六把刀上則是開了血槽。

無花麵色不由愈發蒼白。

這個一向以來都披著仙佛外表行遊江湖,與那些個為他所誆騙的姑娘月下花前,又將這段風流韻事當做自己戰利品的家夥,大概是不會想到自己的結局居然是作為一個配角被帶上刑台,直到血液流幹而亡的。

站在台下的天峰大師隻閉目吟誦

佛號,完全沒接受到他的求救目光。

至於丐幫中人又不是那些個會吃他偽裝出麵貌那一套的,大約隻覺得這個與南宮靈一道合謀的賊禿驢實在沒點膽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戚尋的臉上。

這個拿著他得罪了神水宮的說辭將他擒獲的姑娘,無花直到今日都不覺得自己先前與她有過任何碰麵的機會,更自認絕無得罪過她,或者說得罪過神水宮的舉動。

即便他和南宮靈在私底下有過商議,有謀奪天一神水為己用的想法,那到底隻是個想法而已。

若不能得到水母陰姬的信任,他絕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他到如今也不明白,既然無冤無仇,她為何要處心積慮地將他置於死地!

甚至他該說,無論是自己還是南宮靈的運氣都太差了,但凡其中一步給了他們一點喘息的機會,他都不至於落到這個田地。

但即便他將這個問題向戚尋問出來,她大約隻會說,看他長得獐頭鼠目,看他不爽這種事情還需要找個理由嗎?

反正現在打出一個天道昭彰的結局就挺好。

任慈為人寬仁,卻顯然在此時硬下了心腸,也像是為了回應白玉魔剛被擒獲的時候所說的那句丐幫後繼無人,在他宣讀完了罪狀,並說明南宮靈不再是丐幫少主,而是個丐幫叛徒後,當著這些各方堂口的核心人物他說出的正是自己的另一項決定——

丐幫接下來的三年內,會對三十歲以下的幫中子弟進行考核逐級提拔,直到從中選出一位合格的丐幫幫主繼承人,這一點是他和秋靈素達成的共同想法。

他們夫妻二人子嗣緣薄,唯一的養子又犯下大錯,若非擔憂丐幫在一夕之間少了主事人會出岔子,任慈自覺自己也有卸任的必要。

如今被各位長老勸了回來,便打算以德行、武功和處事能力的三項標準,選出一個合適的少幫主。

誰不想做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

——尤其是對這些丐幫弟子來說。

任慈幫主已然坦言南宮靈的過錯,那麽歸根到底就還是南宮靈自己不是個東西。

刀刃加身的痛苦之中,南宮靈看到的還是台下的丐幫子弟對他曾經所在那個位置,露出的進取競爭之心,更覺心中愴然。

他不由反思,他到底是為何要辜負養父對自己的傾力培養和殷切期待,反而覺得與他血脈相連的那個兄長才是那個絕無可能欺騙他的人,在他的指點下一步步墮入深淵?

可事實上南宮靈也並不能欺騙自己,這個走上歧路的過錯,並非隻是因為無花刻意引導,還因為他自己確實心有魔孽,隻想要走捷徑。

而如今正是他該當遭到報應的時候了。

這三刀並不足以讓他當即斃命,對他而言便反而是一種剔骨割肉的折磨。

任慈不忍心再看養子死前的掙紮,背對著他走下了台。

在南宮靈開始因為失血而變得有些模糊的視線之中,便隻剩下了這一片過盛的日光中,一張張看不清長相,隻好像還在對他發出譴責的臉。

“隻希望他們這一死,便不會有人再行此道了。”

楚留香麵上閃過一絲悵惘,他行走江湖多年從不殺人,這種行事準則讓他很難理解台上幾人的想法。

他將目光從台上的三人轉到了戚尋的臉上,忽然發覺她的神情變了一變。

有這一路上的相處,楚留香很清楚,那絕不是一種看到了無花和南宮靈受三刀六洞之刑的時候的不忍。

這位神水宮少宮主一力促成了這兄弟二人接受懲戒,絕無可能在此時因為什麽不必要的同情心,而生出什麽不忍的情緒來。

甚至在刀身貫穿的時候,她那張打從見麵開始便不見太多神情起伏的臉上,隻流露出了一種理所當然如此的情緒。

而現在這種壓過了愉悅的神情,其實是警惕。

楚留香更是留意到戚尋的指尖握住了從袖口伸出的一節綾緞,那是一個動手的信號。

“少宮主?”

“好戲現在才算開場了。”

戚尋總不可能跟楚留香說,石林洞府於她而言就是紅名敵對勢力。

她此前遇到無花南宮靈的時候會看到紅名標誌,現在也自然可以。

但現在並不隻是兩個紅名的點,而是五個。

台上兩個,遠處三個。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出現在那裏的三個紅名顯然不可能是出自鐵血大旗門——

他們又沒這麽無聊跑到丐幫的駐地來欣賞丐幫處決自己的叛徒這種事情。

鐵血大旗門處決叛徒的五馬分屍之刑可比丐幫要重多了。

那麽來人隻可能出自石林洞府。

幾乎正在她說了好戲開場的下一刻,遠處那三個紅名標誌的紅點忽然動了起來,朝著那受刑的高台而來。

任慈已經下了台,與環繞高台的丐幫弟子站到了一處,那三人便隻可能是衝著“劫法場”來的。

戚尋朝著那紅名出現的方向看

去,正看見一名白衣一名紅衣姑娘抬著一頂白紗垂簾的轎子淩空而來。

這兩人已算是極美,可這輕紗搖曳,轎中人隻從紗簾之中露出一星半點的身姿,這半遮半掩間,已然是不遜色於當日所見秋靈素的風姿氣度。

這種異乎尋常的出場方式與這格外動人的美態,讓同樣看向了那個方向的任慈當即想到了一個人。

更讓他篤定於這個判斷的,正是這不過兩人所抬,看起來勢單力薄的轎子上傳來的壓迫感。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道明明好像還在遠處,卻在人耳邊宛如驚雷一般發出的聲音。

這聲音中又自有一種讓人心神失守的魔力,讓人相信即便並未看到轎簾之中人的樣貌,那也定然是個當世難得的美人。

“丐幫好大的排場。”

任慈的表情當即沉了下去。

這內力高深,神秘莫測的女子縱然沒直言台上二人是她的兒子,又如何不會從這句譴責之意甚重的話中,看出她的立場。

他曾聽秋靈素說起當年見到石觀音那個女魔頭的情況,便當即想到了她。

這果然是最壞的局麵,石觀音親自駕臨了此地!

然而正在他打算按照前兩日和天峰大師的商議一道出手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一道藍影搶先一步掠空而來,正在這頂白紗垂簾的轎子落在高台上的下一刻擋在了前麵。

這道身影不是那位神水宮少宮主又是誰。

若說她並不知道來人是誰便也罷了,可從任慈的角度,分明看見這神容勝雪,玉骨仙姿的少女,眉眼間原本縹緲的神態在此刻顯露出了一種從蟄伏狀態而出的挑釁之意,渾然一副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卻依然不改阻攔行動的樣子。

更是在台上對著他所在的方向,比劃了個不必向前的手勢。

她要獨對這不速之客!

被迫停在高台邊緣,而非是直接落在南宮靈和無花麵前的這頂轎子,以戚尋的眼力來看也實在可以說是一句造價不菲。

轎簾的輕紗上彌散開一種斑斕的光影,隨同著轎頂的寶石珠玉一道輝映。

若不是今日快網張三不在此地,大約拚著被轎中人追殺也要從這頂轎子上挖走兩塊寶石。

當然比之寶石更奪目的大約是這前後兩位抬轎子姑娘的臉。

前者秀色沉靜,後者明豔如火。

戚尋也不得不承認,石觀音這個家夥雖然喜歡毀掉比她的容貌更盛之人的臉,卻好像在選徒弟上還是盡量選好看的,而不是用一些醜姑娘來反襯出她的美貌。

就是脾氣跟她也學樣的不怎麽好就是了。

“何人膽敢攔截我師座駕!”容色秀麗的那個開口喝道。

戚尋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這出聲之人的臉。

今日日光正盛,清楚分明地映照在她的臉上,將她用眉筆勾勒出而非天然生就的細眉也照得格外清楚。

這不是石觀音座下的柳無眉又是什麽人。

不過準確的說,她現在應該還叫無思還是無憶來著,柳無眉這個名字是在她叛逃離開石觀音、來到江南之後,在遇到李玉函的時候指柳為姓,因為無眉而自名,卻不是她在石觀音手下時候的名字。

“你師何人?”

“自然是大漠石觀音!”柳無眉答道。

石觀音這個名字的威懾力實在不小,可站在轎子前方擋路的姑娘卻仿佛聞所未聞一般笑道,“這若是石觀音的座駕,那麽我也大可以說我師父在這裏了。”

“至於我師父是什麽人?”戚尋言笑晏晏,“也不必勞駕你這位抬轎的多問了,家師神水宮水母陰姬,若是石娘娘親自來此,我正好有幾句話想替我師父轉達給她。”

“不過我看轎裏的可不是石娘娘,幾位既然打著石觀音的旗號而來,我看還是留下做個交代吧!”

戚尋如今以明玉功六層,天水神功四層頂峰,外加上亂七八糟的卡牌戰力,名義上是100級不錯,實際上大約按照等級劃分衡量能有個110級的戰鬥力,石觀音怎麽也得再比她高出個20級的光景。

但戚尋自認,即便正麵對剛還不是石觀音的對手,以她的本事更加上今日的環境,要想從石觀音手底下全身而退總是沒問題的。

她怎麽想都覺得若是石觀音親自來了,能當著她的麵幹掉無花和南宮靈,再測試測試稱號附帶的威懾效果,委實是件妙事。

可實在可惜的是,來人的排場確實很像是石觀音,就連任慈都做出了個錯誤的判斷,但她確實——

並非是石觀音。

“你……”柳無眉話剛開了個頭,戚尋袖中的百丈含光綾已經掃了出來,絲毫都沒給她再說一句話的機會。

既然不是石觀音,那她還有什麽好猶豫該不該動手,能不能打得過的!

在後方抬轎的紅衣少女,也就是同為石觀音弟子的長孫紅甩出了銀刀相對。

她卻如何會想到戚尋不但一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動手動得如此果決,更是有一手左右手互搏,雙手同

時出了招。

在一條綾緞將那把凶悍擲來的小銀刀反送而回之時,另一道藍色流光已經直衝那頂垂簾輕轎而去。

更準確的說,何止是她袖中那道月白長綾,還有她本人踏足而前,揮出的殘影翩飛的一掌。

掌風綾影掃起的烈風將轎身輕紗狂卷而起,讓她在這搶步而前的一瞬正與轎中人來了一出對視。

這白紗籠罩全身,整個人都仿佛身在一團迷霧之中的女子,隔著輕紗也能感覺到那雙眼睛裏說不出韻致的眼波,若她自稱是石觀音確實是無人會懷疑的。

可石觀音這個自戀的人又怎麽會介意讓別人看到她的樣貌,她隻會讓所有人都為她的魅力所折服而已。

所以這遮蓋住了麵容,隻有那與石觀音酷似的身形由一層二層的輕紗遮掩,製造出十足神秘感的,絕無可能是石觀音。

而是石觀音的弟子曲無容!

曲無容身為石觀音弟子之中武道天賦最高,在習武上也最用心之人,能仿造出石觀音本尊親自駕臨的假象確實不難。

她以內功發聲能讓人覺得聲音近在咫尺,正是內功根基深厚的表現,而她的實戰本事顯然也不低。

正在戚尋繞過了柳無眉直接對她發難的當口,她始終藏匿在白紗輕袍之下的十指忽然伸出,一把接過了長孫紅以揮出的方式朝她遞來短刀,纖纖十指挾刀而出之時刀光衝天。

她身子似乎未見晃動,人影已如疾電一般掠出,變幻了位置。

戚尋出手強勢,她也出招出得迅疾,仿佛正是為了回應她那句覺得來人並非是石觀音的質疑。

可她這麽一出手反而讓台下的楚留香看出端倪了。

先前那三人一道出現的時候,那種讓人覺得不可窺視的氣勢壓迫,或許正是這三人以一種特殊的功法做到的氣息牽連。

然而正在戚尋狀似放肆的出手中,沒能攔住她靠近的柳無眉被分割了出去,便破壞了這種陣勢。

那種懾人的氣勢便當即削弱了不少。

戚尋的判斷並未出錯。

來人的確不是石觀音。

仔細想來石觀音要想趕來還確實未必有這個時間。

除非在丐幫少主莫名變成階下囚開始,消息送到了她的手中她便動身前往。

但她當年拋夫棄子走得果斷,又如何會對這個在丐幫長大的兒子有這樣深厚的感情。

直到近幾日傳出的消息,才是無花協助南宮靈為禍丐幫,在少林天峰大師的許可之下,丐幫連帶著這位妙僧一道處決。

兩人打包說不定還能引出石觀音,可此時的時間已經不夠了。

戚尋倒是有心給石觀音一個擺駕東來的時間,卻也知道這對狼心狗肺的兄弟早死早讓人安心,最後也沒對這個時間提出質疑。

而石觀音會派出幾個自己的得意弟子來到濟南府,確實原本是打著小兒子落網,讓弟子協助大兒子相救的主意。

畢竟南宮靈可不值得她親自出手相救。

然而曲無容、柳無眉和長孫紅三人抵達了濟南府才收到了無花也要被一道處死的消息,再行稟報給師父已經來不及了,她們也隻能想個救援的辦法。

長孫紅心悅無花,在此時更是焦慮。

也便是三人之中還有個能保持冷靜的曲無容,才想出了這樣一個偽裝石觀音到來的法子。

原本她們也沒有全程遮掩瞞過去的底氣,但她們想著,隻要能夠先把兩個人救下來,以無花和南宮靈的武功,怎麽也該能夠自己行動一道逃離了。

可她們斷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她們有這個將人救下來的機會,就已經被人窺破了身份。

除了曲無容白紗籠罩的打扮暴露了身份之外,要戚尋說來,她的血條不夠長對應不上等級也未嚐不是一個理由。

這對付曲無容,和對付石觀音那就完全是兩碼子事情了!

刀光衝天,來勢詭譎,戚尋的長綾鋪展開的星河傾瀉一般的劍勢同樣驚人。

她甚至還尤有餘力對付沒回身合擊,反而朝著無花和南宮靈撲去的柳無眉。

方才滌**開長孫紅甩出飛刀的長綾,淩空急轉而回。

操縱之人仿佛在背後生了一雙眼睛,讓這條長綾精準無誤地攔截住了柳無眉的去路。

然而這種看似柔和的出招,或許隻有身在其中的柳無眉知道有多少凶戾。

天羽奇劍之中原本能讓劍光曲折的怒屈金虹,此刻正化在綾光之中,滿是劍招的來勢洶洶。

更讓人猝不及防的大約是一道氣勁貼著這綾緞而出,正是戚尋才從桃花島副本裏學到的彈指神通。

柳無眉本就武功算不上出眾,當個抬轎的充充場麵尚可,要應付戚尋那暗藏殺招的怒屈金虹,便已經不那麽容易了,完全是靠著輕功飛身後撤的移位才勉強招架了過來,又如何還能擋得住這記分心二用,也絲毫不見準度缺失的彈指神通。

她足下一頓就這麽被點在了原地,距離無花和南宮靈也不過剩下了三兩步的距離

可這幾步,對她來說已經絕沒有這個邁出的機會。

她隻能眼看著貫穿在師父的兩個兒子身上的刀上流淌出的血,依然在繼續流到這處刑的高台之上,甚至流到了她的腳下。

卻因為背對著兩人,看不到在這種失血之中,他們現在是何等狀態,又還能撐得住多久。

更讓柳無眉覺得她們此番或許不該來的,是這以劍招壓向她又用出了此等精妙的點穴之法的姑娘,自稱出自神水宮門下,師父是水母陰姬或許並不是一個作偽的說辭。

柳無眉在石林洞府中的地位不低。

她慣來會在石觀音麵前伏低做小,以至於石觀音時常拉著她一道飲酒。酒後吐真言這種事情也確實會發生在石觀音的身上,柳無眉屬實聽了不少八卦。

她能聽到曲無容的父母其實是石觀音所殺這種,石觀音絕不可能告訴弟子的消息,便也自然能夠得知石觀音為何對水母陰姬恐懼至深。

曲無容遭到石觀音的忌憚是不錯,但她的武功卻是實打實修煉出來的,更是她們之中最為勤勉刻苦之人,加之她的武道天賦又極高,便是對上任慈也不至於落入下風,而若是想走,以她的輕功造詣便是拖上一個人也未必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這才是曲無容提出的計劃會得到柳無眉和長孫紅認可的根本原因。

按照原本的計劃,若是她們的身份被識破,曲無容便應該棄轎而出,先將無花給搶救下來,帶著離開此地。

可這個甚至隻是分出了一點心神對上她的家夥,在綾綢化劍與曲無容的交手中,那種有若水勢一般難纏又無孔不入的攻擊,將曲無容完全按在了下風的狀態。

除了水母陰姬能教得出來,又哪有另一種可能。

當師父的都畏懼別人的師父,當弟子的又如何能是對方弟子的對手。

下一刻柳無眉便看到,戚尋仿佛早有預料長孫紅有調令飛鷹相助的盤算,一指掃中了她的穴道將她也定在了原地。

此刻唯一還有行動力的便隻剩下了個曲無容。

若是曲無容還有這個逃離的機會,去將師父請來,她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方才戚尋跳上高台之時的那手輕功已絕不在曲無容之下,又如何有可能讓她離開。

更不必說,曲無容為了喬裝成石觀音沒帶上自己的那柄劍,而是在此時用的長孫紅的袖中飛刀。

短兵對上長兵本就吃虧,尤其是戚尋這種變化繁複,偏偏她自己又操縱自如的長兵。

曲無容還從未見到過有人可以將眼觀六路的交戰做得如此周全的。

那兩條長綾仿佛是兩個配合尤為默契的人用出的,在柳無眉和長孫紅都相繼失去了作戰的行動力後,便形成了對她的包抄之勢。

月白長綾有若水波一般將她掌中刀光給吞沒了下去,順帶以一種難以抗拒的方式將短刀從她的手中給奪了過去。

伴隨著刀落台上的當啷一聲輕響,這條長綾已經鎖住了她的脖頸。

隻是不知道為何這位自稱水母陰姬門下的姑娘,好像並沒有動手了解她性命的打算,隻是故技重施地點中了她的穴道,將三人擱在了一處。

做完此舉,戚尋這才滿意地拍了拍手轉向了台下,“任幫主,先前我不讓您出手,並不是覺得您應付不了這三個石觀音的弟子,而是她們三個闖入了丐幫的地盤,我卻想向您討個處置她們的權力,自然還是由我親自出手要合適一些。”

戚尋這話一說,原本還有人覺得她雖然武功奇高,在跟那三人交手的時候表現出的戰鬥力,實在不在丐幫任何一位長老之下,但到底有些喧賓奪主嫌疑,現在也表情好看了不少。

這種身家門派不凡,卻還會做人的,實在很難不讓人心生好感。

任慈知道這也是戚尋要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否則他當真按照對付石觀音的這種警惕,和天峰大師一道出手,結果對上的卻是石觀音的弟子,要是再僥幸讓她們帶人逃脫了,在丐幫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是在打丐幫的臉。

戚尋以神水宮的名義出手,又隻是要了這三人的處置權力,誰也說不出什麽毛病來。

“少宮主自便就是。”任慈回道。

當然或許還是有人有點毛病的,在戚尋拖著這三人走下高台的時候,她時常當做不存在的李玉函便來問了問她打算如何處理這三人。

“怎麽擁翠山莊是與大漠石觀音之間有什麽交情或者仇怨嗎?”戚尋問道。

明明她語氣中並不帶有什麽喜怒情緒,李玉函就是有種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的直覺。

而戚尋問出的這個問題,他若說有交情也不妥,說有舊怨其實也不大妥當,也隻能訥訥一笑退了回去。

戚尋怎麽會沒看出來,李玉函有此一問,指向的可不是寬泛的三人,而分明是柳無眉。

該說不說這兩人之間的孽緣,即便並非是在柳無眉逃離大沙漠後遠遁江南,這才遇到的李玉函,現在也有了點展開的趨勢,不過有戚尋在,大概是沒什麽繼續展開的機會了。

李玉函對柳無眉是一見鍾情也好,是孽緣天注定也罷,都跟她沒什麽關係。

她還要帶著這三個“向導”和人質,給她領路去石觀音的老巢,免得自己在沙漠裏瞎打轉,又怎麽可能讓其中一個跑去擁翠山莊做她的少莊主夫人。

而比起柳無眉的慌亂和長孫紅這個為情郎憂心到忘記關心自己生死的狀態,戚尋對曲無容無疑要欣賞得多。

她此刻望向台上的目光依然冷銳沉靜,自有一種縱然被石觀音拖入了汙泥之中,也依然讓人見之難忘的風骨。

所以戚尋也沒有這個過剩的好奇心,要在人前揭開曲無容的麵紗之下。到底是怎樣一張損毀之後的可怖麵容。

她反而開始盤算起了要如何和曲無容聊聊棄暗投明的事情。

此外,多了一出打岔的情況,也並不影響此刻她心情大好地看著台上的無花、南宮靈連帶著白玉魔這個贈品一道,因為長時間的失血而陷入了瀕死的暈厥狀態。

原本就因為□□的虛弱處於體虛狀態的三人,在這種垂死掙紮的狀態並沒有能夠持續多久。

戚尋能看到的便是那兩個有紅名血條的家夥,血量一步步跌落了下去,直到徹底歸零。

之前她還觸發過一張無花的詐死卡牌,現在則是這個人當真是死得徹底,絕沒有一點複生的機會了。

隻可惜沒能來上一張什麽兄弟同歸地府之類的卡牌,想來是挺有收藏價值的。

這麽看起來,係統的惡趣味還是沒有她重。

係統隻是在南宮靈喪命後跳出了一條提示。

【係統】【完成緣分係統卡牌事件,獲得結陣卡牌(心)】

任慈果然是心屬性。

隻可惜他感化了一個秋靈素改邪歸正,卻沒能讓南宮靈成為一個心性正直之人。

戚尋甚至懷疑若是南宮靈也能觸發係統的卡牌判定的話,是不是跟他那個兄長一樣,也是毒屬性的。

好在現在這兩個家夥是永遠不能做惡了,也不知道他們所為之事所留下的影響要到何時才會消失不見。

畢竟是少林和丐幫都曾經傾力培養過的人,戚尋覺得沒必要給這兩人這麽好的待遇,任慈和天峰大師還是讓人找了口薄棺將這三人都草草下葬了。

但也僅此而已了,與這三人有仇怨的會不會將這三人從墳裏刨出來,這可不是他們能管得到的事情。

“此番還是要多謝少宮主出手相助了,”南宮靈之死似乎讓任慈看起來衰老了幾歲,但不管怎麽說其實也比送命在他手中要強得多,他搖頭歎道,“少宮主誤打誤撞發現了易容成南宮靈的無花,方才有今日的審判,算起來是我丐幫虧欠給少宮主和神水宮一個人情。”

“任幫主客氣了,我師父命我此番出來行走江湖,便是要替江湖除惡的,南宮靈不過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而已。”戚尋答道,“至於任幫主所說的人情,我倒是有句話想說。”

看她神色肅然,要說的顯然是個正經事,任慈也正了正色,“少宮主但說無妨。”

“我想請任幫主問問幫主夫人,倘若我能替她解決石觀音的威脅,她是否能夠徹底麵對自己的過去。當年為她畫下了最後四張畫像的畫師孫學圃,如今身在困苦潦倒之中,這一筆債她終究還是要還的,至於要如何還……便不是我該多加置喙的事情了。”

任慈和秋靈素應當會給出一個答案。

在無花和南宮靈被埋下去的時候,戚尋就看到係統提示欄還閃過了一長串的信息。

隻是因為太多了,又有人在身邊她實在不便分出太多的注意力來看。

等回到了丐幫的客房院落中她才有了逐條看過去的環境。

【係統】【當前世界關鍵npc無花、南宮靈、白玉魔身亡,檢測擊殺關聯度……判定成功】

【係統】【獲得神水宮基礎聲望+8000,江湖聲望+1000】

【係統】【獲得掉落迎風一刀斬(可學習)、死卷術(可學習)、丹心術(可學習)、急風十三刺(可學習)、捕蛇密要(可學習)、白玉辟毒手(可學習)】

【係統】【丐幫聲望已提升到。】

【……】

【係統】【無花身亡,石林洞府聲望下降。】

【係統】【南宮靈身亡,石林洞府聲望下降。】

【係統】【俘獲曲無容、柳無眉、長孫紅,石林洞府聲望下降。】

【係統】【達成成就:與任意一個勢力的聲望關係為,江湖聲望+500。】

【係統】【獲得稱號,稱號特殊效果:位於石林洞府地圖中成為紅名優先攻擊目標,被暴擊幾率與暴擊率同時提升,與其他稱號效果可疊加。】

怎麽說呢,這最後給的這個稱號,還挺有用的。

石觀音三個叫得上名號的徒弟都變成階下囚了,兩個還算有本事的兒子都陣亡了,她那個石林洞府裏的紅名優先攻擊什麽的,對戚尋來說根本不算是個事兒,反倒是這個暴擊幾率提升,對她來說,那豈不

就是個限定地圖的打怪buff嗎?

戚尋悟了。

所以說,以後不想正著刷聲望的勢力幹脆直接倒著刷就完了,還能在最終決戰的時候派上用場。

不過說起來,除了諸如死卷術、丹心術這種東瀛忍術秘籍,迎風一刀斬、疾風十三刺這種戚尋八成也用不上的秘籍,外加上勉強可以用但是估計不如西毒掉落的東西的那兩套與蛇和毒有關的東西之外——

曲無容她們用來充當道具的那個轎子是不是也應該算是她的戰利品來著?

上麵的那堆寶石但凡不是全部都是贗品,怎麽都該支撐起一筆她的氪金費用了吧?

反正這又不是她強搶來的,是她們自己送上門的嘛。

這可比讓楚留香背黃金劃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