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混進霞飛路

經過兩個多個小時的顛簸,趁著夜幕吉普車鑽進了海城市郊一個村莊的農家大院中,引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狗吠。剛一停車,虞美玲和嶽明倫就醒了,相視一笑。別看就補充了這一小會兒睡眠,兩個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掛著紅色燈籠的農家大院中,一輛黑色美國雪佛蘭小臥車靜靜停在院內的雞窩邊,旁邊肅立著幾個穿黑色中山裝表情冷峻的人。其中一個年齡稍大微微發福官員模樣的人看到吉普車停下,從上麵下來一個氣質非凡,冷豔逼人的旗袍美女,忙堆起笑臉迎上前去,“哎呀,虞主任,一路辛苦,我們在這兒等您多時了。”

“白站長,這幾個月沒少為黨國操勞呀,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哦。”虞美玲與軍統海城站站長白超群也是老相識了,上次見麵還是戰爭爆發前在海城中央銀行轉移黃金儲備的時候。

“戰局對我們越來越不利,很多原先持觀望態度的人都叛逃到那邊了,有官員,有軍人,有警察,更讓人傷心的是還有我們軍統內部的人,我們海城站也主動出擊除掉了幾個叛徒,可收效不大。走,我們進屋說,外麵涼,秋風一起萬事悲呀。”白超群邊說邊招呼大家進屋。

這個農家院落原是軍統海城站一個特工的私宅,家屬在戰前都轉移到大西南去了。此宅遠離市區位置偏僻,三間堂屋,還有東西廂房,空無一人,好在家具炊具齊全就成了海城站的一個臨時安全點。

進到屋裏,大家在中間的堂屋落座,一個中年特工忙著去廚房燒水沏茶,看熟悉的程度這應該就是他的家。

“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071警衛連的嶽明倫嶽連長,他將全程參與我們的行動,並擔任第一狙擊手。這位是我們督查室的胡副主任,負責協助我們工作。”虞美玲起身先介紹了自己帶來的兩個人。

嶽明倫和胡守鵬分別站起,向在座的各位點頭致意,算是打個招呼。

“嶽連長年輕有為,一表人才,胡主任正值壯年,精練能幹,虞主任帶來的都是黨國的精英,對我們行動來說那可是如虎添翼呀。我也介紹一下我自己,鄙人白超群,軍統海城站站長。這位是馬萬裏,海城站行動隊隊長;這位是葛全友,海城站技術科科長。”白超群不愧是老江湖,幾句客套話講的是十分得體。

“客套話就不用再說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熊光楷的叛逃給海城站帶來了重大的損失,如果他順利抵達日本,後果更是不堪設想。這次我們要深入敵占區,進行鋤奸,任務艱巨,困難重重。白站長,你有什麽好的建議?”虞美玲厭煩客套直奔主題。

“我是萬萬沒想到熊光楷他會突然叛逃,黨國待他不薄呀。作為站長在這件事上我負有很大責任,有失察之過,我已經向戴老板請罪,戴老板許我以戴罪之身暫行現職,以期將功補過,這是戴老板對我們海城站的極大信任。這次任務戴老板親自指定由虞主任負責指揮,我們一定竭盡全力配合虞主任擊殺叛徒,清理門戶……”其實白超群心中早已明白,不讓自己負責指揮此次行動,說明自己已經失去了戴笠的信任。

“說重點吧,白站長,現在不是探討責任的時候。”沒等白超群說完虞美玲便冷冷地打斷了他,“先說說熊光楷現在在哪?”

白超群從褲兜裏摸出手絹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熊光楷現在和一個叫久美的日本女人住在霞飛路55號,日軍駐海城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大樓三樓的一個房間裏。外圍有重兵守衛,內部由日本憲兵負責安全,特高課的特工在房間門口寸步不離。我們以前費盡心機安插在那的一個清潔工,被熊光楷指認出來,因為在特工培訓班熊光楷曾經給他講過課,我們的臥底當場被捕咬毒自盡,現在這條線也斷了。”

“那你們怎麽得到熊光楷的住處和這兩天要乘船去日本的情報的?”嶽明倫突然插了一句嘴。

“正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日軍司令部的一個日本廚子卻主動暴露身份送來情報。他說他和那個中國佬身邊叫久美的日本女特工是同鄉,久美說她很快要乘船回日本了,要不要捎點東西給他的家人。他喜歡久美,如果她跟著那個中國佬回日本,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白超群頗感慶幸地說。

“情報的可信度有多高?”虞美玲抱著雙手皺起眉頭問。

“我們開始也不太相信,怕中了特高課的圈套,所以我派人在悄悄在外圍進行了調查。據我們在日軍醫院潛伏人員提供的情報,後天上午九點,哦,現在來說應該是明天上午九點的確有一艘被征用的日本客船“長津丸”要運送一批日軍傷員回國治療。熊光楷和久美很可能就是要搭乘這條客船去日本。”嘴上說是可能,但白超群臉上明顯寫滿了確信。

“既然他是廚師怎麽不給他一筆足夠的錢,讓他在食物裏下毒毒殺熊光楷?”嶽明倫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虞美玲也歪過頭,想聽聽白超群的解釋。

“我也提出了同樣的建議,可廚師說他不要錢,他隻想和久美在一起。他不會去投毒,因為每次吃飯久美都是和熊光楷一起吃,他怕久美沾到了有毒的飯菜,死也不願意冒這個險。說完他就走了,我們也沒有機會再聯係他了。”

虞美玲微微點了點頭,她的大腦一直在飛快運轉著,這個理由聽起來似乎毫無破綻,再說他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考證情報的可靠性了,隻有孤注一擲。

“時間緊迫,我們隻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我有兩個初步的方案。

第一,天亮後我和嶽連長還有胡副主任要想辦法滲入敵占區,去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附近看有沒有機會通過三樓的窗戶狙殺熊光楷;

第二,如果我們沒有機會在住處動手,或行動失敗,那就趁他們在下車步行通過舷梯到船上的時候,嶽連長在碼頭潛伏伺機狙殺。我利用假身份登船,如果嶽連長一擊未中,我在船上將做最後的一搏。”聽到這裏嶽明倫的心猛地一沉。

虞美玲不動聲色,有條不紊地繼續安排道:“滲入敵占區的切入點和方式,還有撤退路線都由行動隊馬萬裏隊長策劃,注意武器和人一定要分開運輸。偽造通行證和登船證明的活是技術科的專長,葛全友科長要做到精益求精,毫無破綻。胡副主任負責駕車接應。白站長嘛,就負責後勤保障吧。”

聽到讓自己負責後勤保障,白超群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但也隻好點頭表示遵從。

行動隊長馬萬裏和技術科長葛全友現在終於明白麵前這個冷豔的冰美人為何能年紀輕輕就得到戴老板的重用了,僅僅就這種處變不驚、運籌帷幄的能力自己已經是望塵莫及了,心中暗自欽佩。

“對這兩個方案大家還有什麽好的建議嗎?”虞美玲環視了一周。

“有!第一個方案我讚同,第二個方案我不同意。如果我一擊不中,你孤身一人在載滿日軍的輪船上怎麽動手?怎麽接應?茫茫大海又怎麽撤退?”嶽明倫起身一連提了三個問題,他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擔心虞美玲的安全,臉色因激動而變得潮紅。

“這次任務的成敗關係著成千上萬名我軍士兵的生命,甚至關係著整個海城戰場乃至全國戰場的大局,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我也向戴老板保證過,不成功,便成仁。如果真的到了最後一刻,我就沒有打算活著回來,用我的一條命,換回戰場通訊的安全,我死而無憾。”全場鴉雀無聲,虞美玲秀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壯。

這個美麗的巾幗女子身上所迸發出的那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決絕與勇氣,感染了周圍每一個在座的男人們。嶽明倫低下頭一直默默盯著手中熊光楷的照片,也不再爭論,因為他明白個人安危再重要也要為國家利益讓路,他和她都無從選擇。

“大家各自都去準備吧,天亮我們就出發。”虞美玲麵色平靜地說,像平時一樣的從容和淡定。

正午的海城,被秋日的驕陽炙烤著,除了機場外大部分的海城城區已被日軍占領,中央軍的防線退到了郊區一線。

除了偶爾傳來隆隆的炮聲,和街頭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外,市區內已經基本恢複了平靜。由於戰爭之初,中央軍一直沒有占領過該地區,這片商業區也就幸運地免遭戰火**。霞飛路上大部分的商鋪也被強令恢複營業,日本記者在媒體上發布照片,歌頌自己占領下的海城歌舞升平。

一輛黑色雪佛蘭轎車在霞飛路街頭被日軍哨兵攔下。車的後座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白西裝,戴金絲眼鏡,頭油鋥亮,風流倜儻,甚是考究;女的身穿黑色西裝,眉清目秀,短發齊耳,精明利落。

“請出示你們的證件,並告知你們的目的地。”日軍哨兵少有的客氣,麵對兩個氣質非凡的乘客。

“各位辛苦了。”一句標準的帶有京都口音的日語流利地從後座上的女人嘴裏脫口而出。點頭示意的同時,還透過車窗遞出兩張帶照片的日本僑民證。

“我們是富士醫院的醫生,霞飛路26號三川商社的齊藤先生病了,我們過來幫他做檢查,麻煩你們了。”會日語的人很多,但帶有當地口音的日語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會的。

聽到熟悉的鄉音,還是個美女,負責檢查的日軍士兵滿麵春風,拿著照片泛黃邊緣磨毛了的僑民證簡單核對了一下,就大大咧咧地揮手放行了。司機剛要啟動,旁麵的一個軍曹指了指後備箱,嘰裏呱啦說著什麽,胡鵬飛回頭看了虞美玲一眼,她微笑著點了點頭,胡鵬飛下車打開了後備箱。

後備箱裏一長一方兩個白色藥箱,上麵蓋著兩個白大褂和一**膠手套,散發出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軍曹似乎小時候就是個怕打針的家夥,聞到這股消毒水味,看到後箱裏沒有藏人,忙不迭地擺手示意司機蓋上後箱。

三人順利地混進了霞飛路,嶽明倫和虞美玲下車挎著胳膊步行,裝作出來購物的戀人,對四周的地形進行仔細觀察,需找合適的觀察點和狙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