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古道上的騎兵
井上一泓沒有理會鬆尾的嘲笑,繼續說下去:“幾年前,中國軍方高層就預料到中日之間在海城必有一戰,而他們對守住海城並不樂觀,所以就策劃在江海一帶成立江海遊擊區,準備在海城失守後將部隊撤往附近山區與我軍進行遊擊作戰。既然要進行長期的遊擊戰,後勤保障便十分重要,在海城周邊的群山裏建立一個秘密的補給倉庫是一個必然的選擇。
我們安插在中國軍委會軍需署的一名高級線人在今年初突然調至海城周邊,在他與我們第一次接觸並準備提供詳細地圖時被隨行人員發現並擊斃,負責接頭的我方女特工也被帶走不知去向。
海城會戰前,中國軍方要秘密轉移海城中央銀行庫存的五噸黃金和海城博物館的大部分文物。我得到情報後派出我中野學校的同學信介一郎策反了一支土匪武裝對運載黃金和文物的車隊進行了襲擊,但遭到了警衛部隊和狙擊手的強烈抵抗而沒有得手,信介君失蹤也可能被俘,直到現在我心中還懷著深深的愧疚。他們的車隊走的正是江海古道,而襲擊的地點就在離鐵掌山不遠的鐵鎖關。
我們守在萬山縣萬山橋的諜報人員並沒有發現黃金車隊經過,我在海城方麵也沒發現車隊返回,也就是說這支滿載黃金和國寶的車隊竟然在萬山和海城之間悄然蒸發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井上一泓在說起自己的同學信介一郎時,俊朗的臉上滿是惋惜和遺憾。
“再者,在不久前的海城會戰中,中國軍隊的後方兵站和運輸線遭到我空軍多次轟炸,幾近癱瘓,但他們似乎總能得到及時的補給,而且補給的車隊幾乎全部來自萬山方向。在座的都是資深的情報官員,從事諜報工作多年,你們覺得這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種巧合嗎?”
井上一泓連續拋出了自己的懷疑,如果說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偶爾,那三次、四次、五次呢?井上一泓掃視了一圈沉浸在思考中依然有點將信將疑的軍官,拋出了一個更大的重磅炸彈,來佐證自己的判斷。
“在座的各位都是情報軍官,也是大日本帝國最值得信賴的軍人,所以我也不再隱瞞。在今年中國新年前,我們潛伏在中國軍方高層的情報人員報告說,中國軍方軍需部門即將組建一個秘密單位包括警衛、醫療、運輸、憲兵等部門,甚至還有一個消防隊,這些部門加起來正好是一個大型後勤補給倉庫的編製,但不知將派向哪裏。
這個單位的準入資格和政治審查是非常嚴格的,很難再派進一個資深的情報人員,我們駐南京的“菊機關”隻好在這個新組建的單位安插了一個剛剛策反的新人,代號“烏鴉”。菊機關自己也對這個“烏鴉”不抱太大的希望,沒有給她安排更多的任務,隻在臨行前交給了她一個小型的無線信號發射器,讓她在方便的時候把發射器放在她工作地點的開闊處,以便我們查找方位。
這種小型無線信號發射器信號接收範圍是三百公裏,具備防水抗震功能,采用高能電池組,能連續不間斷發射固定的無線電頻率達三個月。
昨夜,南京菊機關的監聽電台突然監測到了無線信號發射器發出的信號,經頻率比對正是“烏鴉”放出的,位置初步確定在鐵掌山附近。因為信號位置離我們更近,而且我們即將實際控製這一片區域,所以菊機關將查找信號源和“烏鴉”的任務移交給了我們特高課。
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在鐵掌山附近一定隱藏著一個中國軍隊大型的後勤倉庫,和一支負責守衛倉庫的特殊部隊。”
說完這番話,井上一泓的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他仿佛看到了消滅守衛部隊開啟倉庫大門的那一刻,散落滿地的金條、精美絕倫的瓷器和字畫,還有堆積如山的武器彈藥。
天皇或許將親自為自己戴上勳章,自己的肩膀上將戴上金燦燦的將星,整個井上家族也將因自己而感到榮耀……
“我也相信您的判斷,課長閣下,可這個任務單單靠我們特高課是無法完成的,我們需要大量的兵力進行查找和搜尋,甚至還有可能需要空軍的協助。”年輕少佐的提醒打斷了井上一泓的南柯一夢。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少佐隻好又重複了一遍。
“你說的很對,少佐。我把我的判斷和分析已經用情報匯總的形式報告了大本營和海城派遣軍司令長官鬆井石根將軍,將軍認為中國政府如果真的在這裏遺留了一個龐大的後勤倉庫,那對於我們來說既是一個重大的隱患,又是一份豐厚的禮物,相信天皇陛下也會很樂意收到這份驚喜。”
說到天皇,井上一泓和眾軍官都畢恭畢敬地起身鞠躬。
“將軍命令:以我們特高課為主秘密成立特別搜尋隊,代號“獵人”,負責找尋和占領中國軍隊留下的後勤倉庫,我任隊長。將軍已電令各部,如因任務需要我有權調度海城派遣軍序列中的任何一支部隊,當然也包括駐海城的海軍艦隊和航空隊,優先級僅次於作戰行動。
這是將軍對我們特高課的最高信任和褒獎,作為帝國最優秀的軍人,我們的目前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發現他們!找到他們!消滅他們!然後,占有它們!”此刻的井上一泓躊躇滿誌,信誓旦旦,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嗨!”所有的軍官起立立正,他們同樣沉浸在莫名的興奮中。
江海古道,穿行於峰巒疊嶂之間,與青山綠水相伴,可謂是一步一景,美不勝收。可此刻與美景不符的是古道上蹄聲陣陣、殺氣騰騰,一支日軍的騎兵部隊正馬不停蹄地向江城方向疾馳。
這支部隊是海城派遣軍森山師團麾下的平川騎兵聯隊,不久前剛剛從海城登陸。森山師團所屬的兩個步兵旅團和一個炮兵聯隊兩個月前就參加了海城會戰,戰功卓著,斬獲勳章無數,目前正乘勝追擊潰敗的中國軍隊已兵臨江城城下。
在以城市攻堅戰為主的海城會戰中,麵對堅固的堡壘,複雜的城市街道,騎兵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所以平川騎兵聯隊留在了日本本土,沒能參加海城會戰。
聯隊長平川勝南大佐雖年近五旬卻是一個狂熱的好戰分子,當他眼睜睜地看著其他步兵聯隊馳騁沙場,屢立戰功,心裏早就按捺不住對戰場的渴望,多次請求參戰都被拒絕。懊惱萬分的他整日借酒澆愁,然後就玩命般地用殘酷的訓練折磨他的士兵。
終於,在海城會戰徐徐落下帷幕的時候,他接到了率部登船前往中國參戰的命令。可當他帶領部隊漂洋過海在海城登陸的時候,戰事已基本平息,所率部隊未放一槍一彈。
他喝點酒跑到師團長森山少將麵前,揚言再不給他戰鬥的機會他就要帶著他的騎兵聯隊獨自前去踏平南京。這件事被鬆井石根將軍聽說了,大為稱讚,說帝國軍人就應該有這種渴望戰鬥的精神和勇氣,於是給了他一個不疼不癢的任務,繞道江淮古道前去攻擊江城側翼。
其實日軍的兩個半師團已經基本完成了對江城的包圍,此舉隻是為了安撫一下平川勝南的情緒,也讓他的戰馬溜溜腿,順便去和森山師團的步兵旅團會合。
平川勝南帶著他的一千多名士兵,七百多匹戰馬浩浩****踏上了江淮古道。剛上古道,他便親自帶著所有的戰馬隻帶一天的草料和幹糧,拋下聯隊部、輜重部隊和機槍中隊,隻帶著兩個騎兵大隊輕裝前進,跨馬揚鞭絕塵而去。
他要讓司令部的將軍們大吃一驚,在包圍圈未完全形成之前先到達江城,最好還能撿個仗打,讓他們見識一下騎兵超強的機動能力。的確,這蜿蜒崎嶇的山路是機械化部隊的噩夢,卻是騎兵戰馬的天堂。
七百匹戰馬所到之處塵煙四起,隆隆作響,如一陣狂風卷過,偶有躲閃不及的行人和手推車被淹沒在洪流之中,被馬隊碾得粉碎,換來鬼子騎兵聲聲興奮如野獸般的嚎叫。
當他們路過鐵掌山時,驕橫的騎兵們並沒注意到在半山處茂密的灌木叢中,有幾雙警惕的眼睛正盯著他們。
中午時分,馬隊到達一個江邊小鎮,小鎮上的人早就聽逃難的過客說過日軍在海城的暴行,看到日軍騎兵的到來便鎖閉大門四散逃命,不一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一個蓬頭垢麵討飯為生的少年坐在客棧街角的朝陽處不曾挪動一下,用冷漠而又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些騎著高頭大馬挎著刀槍的不速之客。
路邊的一座寺廟是小鎮規模最大的建築,廟門上一塊斑駁脫漆的木製牌匾上用藍底金字寫著“普濟寺”三個大字,為道光年間江浙總督所題。寬敞的院子內種著四棵百年菩提樹,破落的大殿和東西廂房之間還有一個供香客上香叩拜的小廣場,廣場的正中擺著一個碩大的香爐。
這普濟寺旺盛的香火曾持續了數百年之久,小鎮也因此得名“廟寺鎮”,以前往來的客商和過路的遊人學子都要在此燒上一炷香,祈禱生意興隆,路途平安,在鎮上找家客棧歇息一晚,再精神抖數地出發。
這普濟寺也和江海古道一樣隨著十多年前江海公路和江海大橋的建成而難以逃脫被冷落和拋棄的命運。如今香火凋零,寺破人空,原有的十多個和尚隻剩下年過六旬的廣智師父一個人在堅持。他每日過著念佛誦經,劈柴挑水的清修生活,倒也樂在其中。
經過三個小時的連續狂奔,日軍騎兵已經人困馬乏。平川聯隊長命令部隊在鎮裏原地休息,布置警戒,吃飯喂馬,通訊兵支起天線打開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