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奇怪的老頭

即將走到山神廟的時候,右側出現了一間小石屋,沒有院牆,不大的窗口從縫隙中透出微弱的燭光,這應該就是小警察口中趙老爺子的住處了。

丁樂關掉頭燈好奇地逼近窗戶,透過窗簾的縫隙向裏麵張望,全然不顧屋簷上滴落的雨水。

屋內有一張破爛不堪的木床,一支床腿還墊著一片石頭,紅漆斑駁的桌子上點著兩根蠟燭,蠟燭後是四個牌位。一位白發淩亂,身穿上白下黑粗布衣衫的幹瘦老者側身對著丁樂,最顯眼的是一條碩大的疤痕從老者的眉梢一直延伸到耳根處,臉上像爬了一條巨形的蜈蚣,平添了幾分猙獰。他一邊對著牌位鞠躬,一邊嘴裏還似乎嘟囔著什麽,不是又聾又啞嗎,難道在自言自語?

當三個人麵麵相覷的時候,屋內卻傳來了低沉但不乏激昂的歌聲:

家可破,國須保!身可殺,誌不撓!一心一力團結牢,努力殺敵誓不饒!血正沸,氣正豪!仇不報,恨難消!群策群力團結牢,拚將頭顱為國拋!

丁樂在網上聽過這首歌,是九一八事變後傳唱很廣的《抗日歌》,與《鬆花江上》同期,比《義勇軍進行曲》、《大刀進行曲》都要早。

屋內老人莊重肅立,低聲吟唱著。風雨山村,夜半歌聲,丁鐺被這怪異的場麵驚呆了,潛龍拍了拍身下的丁樂,示意他敲門。

丁樂剛敲了一下,屋內的蠟燭被迅速吹滅了,陷入一片漆黑與寂靜中。

推一下,門是從裏麵杠著的。

又敲,毫無聲息。

再敲,依舊是石沉大海。

真是個怪老頭,潛龍低聲說:“把東西放下,留張紙條,明天再來吧。”

丁鐺快速點了點頭,她巴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充滿詭異的地方。丁樂一想也隻能如此了,總不能破門而入吧。

於是掏出腰包裏的紙和筆,寫下一張字條:趙爺爺,這是山下警察送給您的。生辰快樂!然後把字條塞進門縫裏,帶來的東西放在屋簷下。

三人又頂著風雨返回破院子。

回到營地又添把柴火,三人邊烤火,邊把剛才奇怪的經曆說給鐵君和綠茶聽。大家都覺得這個怪異的老頭裝聾作啞孤身獨居幾十年,背後一定在隱瞞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等到身上的衣服烤幹,已是夜半時分。鐵君和綠茶已經在堂屋內支上帳篷,挖好排水溝,鑽進睡袋,把相對幹燥的西屋讓給丁樂等三人。

丁鐺一頭鑽進丁樂靠窗剛支好的帳篷,剛一進去,迅疾捂著鼻子退出帳外,惱怒地叫道:“大臭腳,滾一邊去!”

丁樂悻悻地卷起自己的睡袋起身準備和潛龍同睡,突然聽到空洞的窗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哢啪”聲,像是踩到樹枝的斷裂聲,丁樂和丁鐺回頭朝窗口看去。

湊巧一道閃電點亮夜空,一張骷髏的臉出現在窗洞中,身上披著黑色的雨衣,站在暴雨如注的窗外正直盯盯地望著他們。

“鬼呀!”丁鐺魂飛魄散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癱倒在地上,雙手抱頭,不住地哆嗦。

丁樂也是心頭一緊,脊背發涼,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抓起腰間的藏刀衝出門外,可外麵夜色如墨,什麽都看不到。

此刻潛龍和鐵君聽到丁鐺的慘叫扭亮手電也跟著衝了出來,沒等他們開口丁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解釋道:“一個黑影,戴著麵具,剛才就在窗戶邊。”

三人打著手電,開始在院內搜索,除了窗前一根踩斷的枯枝和半個雨鞋印外,一無所獲。回到屋內,綠茶正在丁鐺身邊摟著她輕聲安慰著,丁鐺麵色慘白,緊閉雙眼不願睜開。

丁樂走到丁鐺身邊蹲下握住她的手說:“沒事了,沒事了,剛才就是個穿著雨衣的人,已經被我們趕跑了。”聽到親人的聲音,丁鐺才緩緩睜開雙眼,接過潛龍遞過來的熱水喝了幾口,臉色才慢慢恢複過來。

剛才驚悚的一幕讓大家困意全無,誰都不知道這個深山小村的風雨之夜還會隱藏著什麽未知的危險。潛龍指揮大家把三頂帳篷都集中到堂屋的篝火旁,又添了幾把柴,然後由潛龍、鐵君、丁樂輪流值班直到天亮。所幸,一夜無事,風停雨歇。

清晨,天已放晴,篝火化為一堆灰燼,依舊散發著暖暖的餘溫,屋簷上還不時滴落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外麵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叫。丁樂伸了個懶腰,強打精神,喚醒了還在熟睡中的眾人,唯獨丁鐺是被捏著鼻子叫醒的。

五人用過早餐,收拾裝備,進村問到村幹部的家。鄭改華是村民組長,也是唯一的一個村幹部,五十多歲,個頭不高卻透著精明。半畝地村位於大山深處,一年也難得來幾個訪客,在得知鐵君是縣委的幹部後,更添了幾分熱情。

得知幾個人要去食指峰考察,鄭改華介紹說鐵掌山是林區,現在正處於封山育林期,原則上是不允許進山的,這麽多年自己也曾勸阻過多批前來登山的遊客,這次既然是縣裏的幹部領著當然可以網開一麵。

隻是食指峰和中指峰的溶洞較多,且到處藏著水洞和豎井,曾不止一次發生過村民和牲畜失蹤的事件,迷信的村民口口相傳說那裏有吃人不吐骨頭的鬼怪,其實就是掉進了被枝葉覆蓋的豎井無法脫身受困而死,因此食指峰和中指峰也就成了村民的禁區。

鄭改華還說三十年代有兩個比利時的探險者一個姓皮、一個姓簡要去中指峰考察,高價聘請自己年富力強的二爺當向導,結果三個人都沒出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從此村裏人就幾乎再沒踏足過中指峰。

如果要去中指峰考察,前些年還可以找個把膽大的年輕人帶路,現在村裏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村裏隻剩下婦孺老幼,無人可派。要去的話,隻有順著村下的溪水下行,直到遇到一個橫跨小溪的獨木橋,過橋後有條動物飲水踩出的小路可以繞到中指峰的後山,接下來的路就要自己找了,自己年輕時隨父親采藥才走過一次,還差點掉進豎井裏,幸好父親及時抓住自己的背簍才躲過一劫。

村幹部的這番話聽得幾個人是心思各異。潛龍心裏癢癢的,躍躍欲試,這樣的地形就是驢友和探洞者的天堂。

丁樂認為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充滿著**,謎底或許就在那裏。鐵君和綠茶則因明天就要上班,又無法請假,且前途未卜,而萌生退意。丁鐺被村幹部口中的危險重重嚇到,又不想讓潛龍和丁樂笑話自己,還對未知的旅途充滿好奇,左右為難。

“那這附近在抗戰時期打過仗嗎?”丁樂問道。

“聽老人們說,新四軍的遊擊隊在山下大路上打過小鬼子,鐵鎖關曹三炮一夥土匪也是被遊擊隊剿滅的。那時候家家戶戶都有獵槍,山裏響槍也是常有的事。日本人倒是到村裏來過一次,搜查了一番就走了,過沒幾天來了幾架飛機,在中指峰來回撂了幾十顆炸彈,老人們說這是為了破壞鐵掌山的風水。其他的就沒聽說過了。”村幹部眉飛色舞地講著。

“那山神廟旁邊住的趙老頭,是你們村的嗎?”這個趙老頭一直是丁樂心中的一個謎團。

“趙老頭?哦,我們都叫他怪老頭,我也是前幾年才知道他姓趙的。他不是我們村的人,我們祖上是明朝為躲避倭寇從海邊遷移過來的,隻有鄭和陳兩個姓。我問過我爹,他說他小時候這個怪老頭就在,他是聽我爺爺說過五八年的時候這個怪老頭當年得了傷寒昏迷在山神廟前,是我爺爺用配製的草藥救了他。他是個啞巴不知道從哪來也不知道要到哪去,我爺爺可憐他就讓他在山神廟旁搭個庵子住下了。這個老頭就是怪,開了一小片地養活自己,還經常不在家,上山溜達一去就是好幾天,有村民看見他從食指峰的方向回來。

有一年是大災年,全村人都沒糧吃,這老頭躺在廟裏快餓死了,是我爺爺從山外背回的救濟糧,才把他救活的。這個怪老頭從來不進村,也沒人來看過他,更沒人進過他的屋。我們對他的了解也隻有這些了。”村幹部向大家介紹說。

從村幹部家出來,鐵君和綠茶對大家說明天周一縣裏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不能一起去中指峰了,他們下山後搭過路車回縣城,等丁樂等人下山後,他在縣城招待他們。

丁樂也不好阻攔,便讓丁鐺和他們一起下山,丁鐺的確有些心動,嘴裏卻倔強地說要將探索進行到底。丁樂無奈,把家裏的電話留給鐵君,囑咐他下山後打給自己父母,免得他們過於擔心,自己和丁鐺快的話後天就回去了。在村中分手後,三人決定先去“怪老頭”家看看,再去中指峰。

“怪老頭”的石屋鐵將軍把門,門前和山神廟被掃得幹幹淨淨,片葉不存,明顯是一大早掃完地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