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爺爺的葬禮上，秦正煌表現的安安靜靜，沉痛但禮節周到，很圓滿地迎來送往，隻是，楊葉前去吊唁的時候，他一瞬間有些惶惑，望著她的樣子有些失神。

女人原本是應該站在他身邊，作為親人招待客人的，怎麽就反過來了呢？

虧了爺爺還那麽疼他！

這樣想著，楊葉已經從他父親那邊走向了自己，秦正煌微眯了眼眸，心裏莫名地期盼她的安穩。

可是，她並沒有停下腳步，在完成禮節後，緩慢地退了出去，甚至，秦正煌都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到眼淚。

這讓他有點兒不能接受，那感受，如同被她在胸口連紮了幾十個血洞一般。

而他，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站在原地，冷刃般的目光卻追隨著她出去。

管家在一旁，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他走到秦正煌跟前，大著膽子，悄聲詢問，“少爺，要不，我把少奶奶叫回來？”

“叫什麽叫？”一直沒什麽反應的秦正煌，突然間冷著聲音開口，然後，泛著紅血絲的雙眸掃了他一眼，隨後說道，“她已經不是秦家的人了。”

秦正煌的音調不高，但語氣卻異常的暴戾，嚇得管家趕緊噤聲，大氣也不敢出地閃到了一旁。

……

爺爺的離世，秦正煌經曆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好一陣兒，他都有些緩不過勁來。

“秦總，請您節哀。秦氏的好多事還需要你來定奪……”助理神色凝重，卻不知道如何安慰，隻能陪在他身邊，在工作上提醒，“董事會馬上就要召開，您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秦正煌麵無表情，五官如同抹了薄冰，每一寸都透著寒霜之氣，坐在辦公桌後，一言不發。

助理在一旁站著，不敢再吭聲，良久，才不甘心地叫了一聲，“總裁？”

秦正煌的嘴唇抿得緊緊的，身上帶著幾分淩厲的氣息，忽然站起身，走到了窗前停下腳步，轉過身，對助理說道，“我知道了，法院訴訟案子怎樣了？”

助理的麵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望向了總裁，“就等開庭。”他艱難地說出這些，又接著開口，“總裁，對楊總，真要這樣對待嗎？”

秦正煌像是吞噬了難以下咽的毒藥一般，用力吞了幾口唾沫，聲音更加陰冷擠出一個字，“是。”

隻是，他的唇瓣哆嗦的有些明顯，一個單音字發出的聲音都輕顫的不像話。

這一個字之後，秦正煌就說不下去了，他目光平靜地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許久，才開口說道，“你把材料準備好，包括應對董事會的資料，都弄好給我。”

這時，秦正煌身上的戾氣，才有些平息下來，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又說，“我的吩咐，你聽清楚了沒有？”

“是，總裁，我馬上去辦。”助理微微點頭，轉身退去。

秦正煌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煙，拿了打火機點燃，然後一陣狼吞虎咽般地吞雲吐霧起來。

今天吸著這煙不知怎麽了，味道苦澀地要命，就像是他心底泛上來的苦。

他一顆接一顆地吸著，因為是冬季，屋子裏的門窗都緊閉著，整個房間裏雲山霧罩的，充斥著刺鼻的煙味。

秦正煌忽然感到渾身的疲倦，他按滅了指上的香煙，踉蹌著步子走到沙發上，頹廢地半仰在上麵。

身子陷進柔軟的沙發裏，臉也埋進靠背上，秦正煌眼底忽覺一陣說不出的酸熱，眼眶濕潤起來，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可是，輕輕抖動的肩膀還是出賣了自己。

這些天一直隱忍著的情緒瞬間遏製不住，如潮水般噴湧而出，他的情緒徹底失控，全身無力地趴在沙發上，眼淚一顆一顆地砸下來。

在他的記憶裏，從小到大，他從來不知道掉眼淚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可是今天，他清清楚楚地嚐到了這個滋味。

不隻因為爺爺的突然離世，還有楊葉，助理的調查進度每天都跟自己匯報，她跟華妙潔串通一氣的證據非常充分，而且，在這個時候，賀景沛又一次摻和進來……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這一輩子，想要得到的，從來沒有放棄，可是隻有在她的麵前，一次又一次地為她破例。

秦正煌一個人關在總裁辦，任誰敲門，再也沒開，助理知道他的心情，也在外麵替他擋駕。

良久，秦正煌才平靜下來，他緩緩起身，到後麵的休息室洗了把臉，才重新坐回班椅上，按下內部電話，告訴助理，有事可以進來。

吩咐完這些，他的眸光落到桌子上已經摞成小山樣的文件，臉上一片平靜，隻是眼底的一絲絲紅血絲，才暴露出他內心的痛楚。

然而，秦岷川他們並沒有讓他安靜幾天，已經就夥同股東開始又一次針對秦正煌的鬥爭。

又是周一的早會時間，所有股東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到場出席，秦正煌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竟然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就明白過來，他不露聲色地按部就班進行完會議議程。

整個會議，照常聽取匯報，下達決策，每一件事都雷厲風行，果斷強硬，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待秦氏的高層人員出去之後，才環視了一下各位股東，慢慢地開口，“秦氏本周的工作已經安排妥當，各位股東有什麽事情，可以開始了。”

他的聲音平和，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情緒顯現，一切都那麽沉穩。

良久，也沒有人開口，秦岷川見誰都不說話，對著自己安排的幾個人瞪了眼睛，沒辦法自己首先跳了出來，“秦總，是這樣，董事長過世，現在秦氏群龍無首，各位股東心裏不安穩，你現在也是悲痛過度，股東們還是為整個秦氏的經營堪憂。”

“然後呢？”秦正煌反問，他的唇邊勾起一絲淺笑，可是那抹笑意，看起來是那麽讓人心疼和難過，仿佛承載了全世界的悲傷。

秦岷川好像沒有意料到秦正煌會是這個態度，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支吾片刻，才陰險地說道，“股東們要求重新選舉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