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煌這句話聽在楊葉的耳朵裏,感覺有些淒涼,她身子一震,猛然想到自己這樣的情緒,對一個抑鬱症患者來說,無疑也是刺激。

“你現在吃著抗抑鬱的藥物沒有?”楊葉抑製住自己心底的起伏不平,掙脫開秦正煌的身邊,伸手抹掉臉上的淚,問道。

“沒有。你走後我的睡眠一直不好,後來看了醫生,才說有抑鬱的症候。你又不回來,我也沒心情治療,隻要服了藥能睡著就行……”

沒心情治療這是秦正煌的真心話,這些年他的失眠症越來越厲害,出了毒品,幾乎所有安神助眠的藥物他都用過了,隻是沒有進行正規的檢查,要說沒心情檢查沒有騙楊葉。

“睡眠問題已經是世界性疑難雜症,你怎麽能不去檢查呢,耽誤了自己的病怎麽辦?”楊葉氣急,對著他吼道。

秦正煌笑道,“因為我的錯誤,讓你離家出走,我寢食難安,這也是老天對我的懲罰,我接受了,必須承受。”

楊葉無語地瞪著他,猛地又掉轉頭,將眼裏又要噴湧而出的淚水逼退,淡淡地說,“我沒有怪你,你也不必自責。”

“你真的不怪我了?”秦正煌興奮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住,說道,“楊葉,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之前是因為對你有成見,認為你是跟華妙潔一夥的,所以才戴了有色眼鏡看你,還有,就是小時候的事情,我都忘記了,那天我回去了村子裏,找到了以前的小夥伴,想起了那些往事,也找回了自己的心。楊葉,我愛你,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愛你!”

楊葉掙開被他握著的手,嘲諷地一笑,“你這是在懺悔自己,就是想讓自己心安唄?你想心安理得,可是想過我這些年遭了什麽罪嗎?”

這些年在國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個人帶著孩子……還有,被約翰誤解,囚禁……

想起這些,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要不是他,自己怎麽會扔下年邁的祖母,遠離家鄉的親人,去異國他鄉。

楊葉的心沉了下去,整個人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秦正煌搖搖頭,說道,“我不是自私地想讓自己心安,我是想讓你過得幸福,還有你的孩子,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接納他,請你相信我,相信我的愛。”

楊葉就接不上話了,秦正煌的話帶著幾分真誠,讓她也說不出來話反駁他。

最終,她也沒有給秦正煌任何的承諾,這麽些年的心結,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開的,即便是為了秦正煌的病,她也不會輕易答應什麽。

楊葉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幼稚單純的女孩了,三年的曆練,她已經看開了很多事,成熟了很多。

“時間不早了,我可以走了嗎?”楊葉平靜地看向他,結束了他們之間的車軲轆話。

“嗯,晚安,楊葉,你好好想想我的話,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秦正煌也順勢答應。他知道自己不能心急,否則將她逼急了,再跑出去,恐怕這輩子自己都追不回來了,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楊葉跑上樓,靠在門板上,心情更加矛盾,難道自己要和他一直這麽僵持下去,讓他每天飽受失眠的痛苦?

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略顯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

“媽咪,你怎麽了?”諾諾還沒有睡,看到媽媽進來,抱著她的腿,一臉不解地仰頭看著她。

楊葉這才想起屋子裏還有她的兒子,慌亂地伸手擦掉臉上的淚痕,僵硬地擠出一絲笑意,“諾諾還沒睡覺?”

“我在等媽咪回家。”諾諾認真地說著不太熟練的漢語,漂亮的小臉上滿是興奮,胖呼呼的小手拽著楊葉的手,“媽咪是不是累了?”

說完,撒開她,顛顛兒地跑到桌子上,拿過來一杯果汁,遞到楊葉的手上,“媽咪,喝口果汁,老奶奶說可以解……”

說了一半,他不知道後麵的詞是什麽了,對著楊葉笑嘻嘻地,打著磕巴。

“解乏!”楊葉提醒道。

估計這孩子跟奶奶聊天,很關注她那些新鮮的漢語俗語。

“老奶奶說,解乏的意思就是喝了就不累了。”諾諾口齒清晰地給她解釋。

楊葉笑了,點點頭,裝作很驚奇的樣子,疑惑地說,“是嗎?那媽咪趕緊喝一口。”然後,誇張地喝下一大口,很愜意地吐出一口氣,笑道,“還真是的,舒服多了!”

任何的心酸乏累,隻要見到孩子,就都煙消雲散。

楊葉看著諾諾精致地跟秦正煌如出一轍的小臉,突然就想,要是看見諾諾,他的失眠症一定就會好了吧。

“媽咪,那個送你回來的人是不是爸爸?”諾諾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突然問道。

“你看到了?”楊葉驚異地問。

小諾諾牽著她的手,來到窗戶旁,小小的身子爬到沙發上,指著下麵,“媽咪你看,那位叔叔還在下麵呢。”

街道上昏黃的路燈下,秦正煌高大的身子斜依在車子前機箱蓋上,單手插兜,另一隻手上夾了香煙,在暗深的夜裏,一明一暗地泛著點點紅光。

他一動不動,眸光一味專注於她的窗口,巋然不動的樣子,好像在執著地守候。

楊葉的心再一次被絞痛了,她垂眸看了看諾諾,下意識地就想讓孩子站上窗台,想讓他看看他的兒子——楊思諾。

“媽媽,叔叔是在那裏等人嗎?”諾諾甜甜的軟糯嗓音打破了她的思緒,楊葉一下子回過神來,渙散的眼神聚焦在諾諾的臉上。

她伸手拉上窗簾,搖搖頭,說道,“叔叔沒有在等誰,他是在外麵看月亮呢。”輕聲敷衍過去,抱起孩子,“趕緊去睡覺了!”

“那媽媽也跟寶貝一起睡哦。”諾諾抱著她的脖子,小嘴吧唧吧唧親著她的臉,討好地笑著。

楊葉將孩子哄睡著,自己卻毫無睡意,躺在**輾轉反側,想著秦正煌的話,還有他的病,怎麽也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