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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水手雖然客氣,但張金寶也有分寸,不能因為對方好吃好喝招呼自己,就真把這裏當成了酒樓飯店一樣,當下連道不必上酒。待會兒李奈回來,要是自己酒氣熏天去打招呼,那未必也太不敬重對方。
按照李奈昨日所說,他在城裏應酬完之後就會盡快趕來港口。不過張金寶等人用完午餐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李奈才乘馬車來到了港口登船。
“抱歉讓張院長久等了,我這便讓人解纜升帆準備出發。”李奈見到張金寶之後,還是解釋了一下自己比約定時間出現得更晚的原因:“那安南小王爺今日與我相商的事情十分要緊,得先商議出個眉目之後才能離開三亞,所以在城裏多耽擱了一些時間。”
“三少爺正事要緊,耽擱片刻不妨事。”張金寶本來就是搭順風船,對方包攬了這一路上的費用,他又怎能因為這種小事情而抱怨。
李奈回來之前,船上的水手其實就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所以在他下令之後,很快就駛離了港口。不過這對李奈來說並不意味著他開始進入休假狀態,事實上在去往儋州途中,他仍需抓緊時間處理手上的各種公務。
福瑞豐在經過了十來*的高速發展之後,已經成長為了這個時代的大明所不多見的大型國際貿易機構,經營的產業規模和所涉及的行業領域,也都遠遠超出了這個時代的水平,稱其是一種新的業態也不為過。
如果以在海外的經營規模而論,那福瑞豐很可能已經是排在大明第一位的商業機構。而其在海外的產業,又有超過六成是位於海漢治下的海南島上。
李奈早*間頻繁來往於廣州和三亞之間,並不隻是來這邊滿足個人的求知欲而已,他同時也是在為福瑞豐操***位於海南島的投資項目。
福瑞豐早期在海南島的經營領域以農業、商貿為主,例如種植園和商棧這種收益穩定的長期項目,就屬於福瑞豐樂於投資的對象。迄今為止,福瑞豐在海南島上所經營的種植園和農場,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三四十個之多,所屬的商棧也是遍及了島上的每一個縣城。
在海漢官方的引導下,福瑞豐後來也開始投資一些相對陌生的產業,比如農產品深加工、海運造船、礦業冶煉,以及基建設施等等。這些產業帶給福瑞豐的收益,也並不比過去所經營的傳統產業差多少,甚至還能產生更為豐厚的利潤。
不過隨著福瑞豐經營規模的迅速擴大,他們也不免遭遇了海漢在擴張過程中所遇到的同樣問題,即**足夠的經營管理人員可用。專業能力已經無法作為選拔任用管理人員的標準,福瑞豐隻能盡量往這些崗位派遣忠誠度比較高的人員,許多項目的實際經營者甚至隻是從廣州抽調過來的夥計,連算帳都未必能算得清楚。
即便福瑞豐願意出高薪從其他地方挖人,也還是跟不上用人需求的增長速度。所以在這個問題得到有效的解決之前,仍然需要李奈頻繁地來往於廣州和三亞之間,由他來對海漢治下的經營項目進行監管和指導。
如果時間充裕的話,李奈甚至還會在來到海南島期間對這些管理人員進行短期的集中培訓,讓他們能夠掌握日常經營所需的各種技能,以及福瑞豐內部的各類運轉機製。
此次來到三亞,李奈的日程也一如往常十分忙碌,而且因為中間需要出席比武活動和相關的各種應酬,他這次就基本沒能抽出時間與三亞本地的掌櫃、管事、工頭們這些下屬人員進行會談,更談不上技能培訓了。而這些管理人員遞交上來的各種財務報表、經營報告、項目計劃,他也隻能在乘船離開三亞之後才有時間慢慢進行審閱。
如果以這個時代的做事方式,李奈當然應該留在三亞把這些事情處理完再走,否則等他回到廣州之後才根據這些文檔提供的信息拿出處理意見,再寫信送來三亞,中間所需的時間就會耽擱很多事了。
不過好在李奈已經學會了以海漢的方式來處理這些事務,他可以在儋州或者廣州將自己的處理意見通過電文的方式發到三亞,由當地的管理人員進行實施。這樣隻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花銷,但卻可以節約下來大量的寶貴時間,對於李奈這種階層的人物來說,時間要遠比金錢更寶貴,在航程中處理這些工作才是最省事省時的做法。
所以在與張金寶簡單攀談幾句之後,李奈便稱自己還有公務要處理,就回到了他的專屬艙室中閉門不出了。張金寶倒也不疑有他,畢竟人家能讓自己師生一行人搭順風船回儋州已經是莫大的人情,總不可能在途中還得一直跟自己應酬。張金寶還特地跟學生們打了招呼,讓他們在船上不可大呼小叫,避免影響到李奈做事。
一直到了晚飯時分,李奈才從船艙出來,主動邀請張金寶一行共進晚餐。席間李奈還看似不經意地打聽了一下這些學生們的專業,並主動表示如果有興趣的話,今後可以到福瑞豐做事,薪酬待遇等條件統統可以談。
張金寶連忙謝過李奈,他知道李奈並非客套話,事實上最近幾*瓊西書院的畢業生的確是有一些人進了福瑞豐做事,而且數量有**遞增的趨勢。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跡象,張金寶才會在三亞大著膽子向李奈推銷自己的連鎖辦學計劃。
在張金寶看來,福瑞豐對用人的需求顯而易見,而目前並**一個專門機構能夠長期穩定地向福瑞豐提供所需的專業人員,這對於瓊西書院來說便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
當夜無話。翌日船到昌化港的時候,李奈提出要在這裏逗留一日,處理一些公事,還邀請張金寶一同前往福瑞豐在這裏經營的一家鐵器作坊進行參觀。
“在下以前一直以為昌化這裏都是官辦冶煉作坊,倒是不知福瑞豐居然在這裏也有產業。”在去往目的地的馬車上,張金寶對李奈說道。
福瑞豐在昌化的產業應該規模不小,因為這裏竟然還專門有一輛高級箱式馬車等在港口迎接李奈的到來。張金寶上車時還特地留意了車門,果然又看到了福瑞豐的銘牌標誌,很顯然這輛馬車並非在本地臨時雇傭,而是特地部署在這裏,以備大人物到來時所需。
“這裏除了我們這家,其他的作坊的確都是官辦。”李奈**否認張金寶的說法,因為福瑞豐在這裏興辦作坊本就是執委會特別批準的項目,截止目前的確還**第二家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鹽鐵這類關係到國計民生的特殊物資,在曆朝曆代都是由官方掌控,在海漢也不例外。私人經營者雖然也可以介入產業鏈,但頂多就是充當加工分銷商的角色,原則上不會允許其直接介入生產環節。
而福瑞豐在這方麵的待遇其實並**例外,無權參與石碌鐵礦的開采和後續的冶煉,隻能從官辦作坊購買鋼鐵半成品來進行加工,幹的其實是鐵匠鋪的活。隻不過福瑞豐有足夠的資本,又有官方特許,其經營規模可比一般的鐵匠鋪要大了太多。
馬車穿過昌化港附近的城鎮,一路往北,走了大概三四裏地,眼看都快離開昌化縣了,才終於到了李奈所說的地方。
張金寶下車一看,這處作坊占地大約有十來畝麵積,如果以鐵匠鋪的標準來衡量,那的確是大得驚人了。
路邊有一個巨大的煤堆,足有兩層樓高,張金寶估計這一堆怕不得有十幾*斤煤。有兩輛重載馬車正在卸貨,這種馬車專為載貨而設計,最大可以裝載兩千多斤貨物,在昌化這邊隨處都能見到。
張金寶見狀說道:“從港口運煤過來,這路程倒是有點遠了。”
張金寶對於昌化的情況並不算陌生,他知道這裏所用的燃煤,基本上都是來自海對麵的黑土港。而那些官辦作坊的位置相較這裏更靠近港口,從距離上來看,光是這燃煤運費估計就得差了有一倍。
李奈點點頭道:“的確如此,所以考慮到長期經營需求,接下來會在附近海岸建一處貨運碼頭,再修一條路通到此處,這樣就可以安排從黑土港來的運煤船就近卸貨,運費也就可以節省下來了。”
張金寶聽了之後,隻能感歎福瑞豐財大氣粗,可以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解決經營中所遇到的問題。
但其實福瑞豐對此早就做過細致的成本核算,如果計算每*額外投入的運費,那麽在附近建造一個專用的貨運碼頭對長期經營來說更為劃算,因為這裏需要運輸的可不僅僅是燃煤而已,還有產出的大量鐵製品需要從這裏運往外地。進進出出算下來,每*能夠節省的運費是極為可觀的。至於由此所節約下來的時間成本,那就很難用金錢價值來計算了。
當然了,福瑞豐所擁有的豐厚資本的確也是李奈選擇這種解決辦法的原因之一,可以一步到位解決問題根源。如果換做普通的經營者,很可能就**這樣的魄力,通過修建專用的貨運碼頭和道路來解決問題。
作坊的大小管事們已經聞訊趕來,迎接李奈的視察。李奈很客氣地向下屬們介紹了張金寶的身份,並邀他一起進入作坊察看生產情況。
“原來是張院長,我們這裏也有來自貴書院的人,說起來倒也不是外人了!”這裏的管事一聽張金寶的身份,立刻便與他套上了近乎。畢竟張金寶是隨李奈一同前來視察,這或許是意味著與瓊西書院有什麽新的合作了,先與其搞好關係總是不會錯的。
張金寶客氣幾句,心中其實也有類似的猜想:既然李奈帶自己來參觀這處作坊,那或許是打算今後從瓊西書院固定招收這個行當的學徒。
“我們這裏的原材料都是來自附近的官辦冶煉廠,然後在我們這裏加工成各種民用鐵器,比如農具、廚具、錨鏈等等。這些東西早*都是官辦作坊在做,但售價便宜利潤低,官辦作坊的人力成本高,做這些東西不劃算,所以慢慢就劃一部分給了我們來做。”
李奈一邊走,一邊向張金寶介紹這裏的生產情況:“......我們這裏所產的鐵器,一多半其實是在海南島本地銷售,剩下的部分再運往兩廣地區販賣。”
張金寶道:“據在下所知,我國的民用鐵器可都賣得相當便宜,三少爺做這買賣,隻怕是賺不了太多錢吧?”
李奈笑道:“的確如此,不然官方怎肯把這生意分給我們來做?不過這也無妨,福瑞豐做這個買賣,本就不是為了從民用鐵器上賺大錢,能有微薄利潤維持這裏的經營就行了。”
這生意不賺錢還做,那肯定是有別的好處了。不過李奈不主動提及,張金寶倒也不好冒失發問,隻能在心裏暗自琢磨。
很快張金寶就驚訝地發現,這處作坊裏竟然有好幾台用於加工鐵器的蒸汽機,據他所知這玩意兒目前隻能在官辦機構中使用,瓊西書院頭兩*想自行研發蒸汽機相關的項目,後來都被官府給緊急叫停了。想不到這福瑞豐果然手眼通天,竟然能在這鐵器作坊裏安裝了蒸汽機。
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蒸汽機是怎樣以飛快的速度將一根拇指粗細的鐵條截成一節一節,然後將其卷曲串連成一串鐵鏈。一名鐵匠可能需要幹上一整天的活,在這條擁有蒸汽機的生產線上就隻需花費片刻工夫就完成了,效率隻怕是要高出了不止百倍。
張金寶忽然想起李奈剛才說做民用鐵器不怎麽賺錢,但以這樣的速度生產,隻怕想不賺錢都難了。當下忍不住發問道:“三少爺,據在下所知,隻要用上蒸汽機的地方,成本就遠低於人力,為何你剛才卻說這裏的買賣不怎麽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