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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絕大多數普通民眾來說,瓊西書院的出現其實是給他們提供了一種選擇,讓他們可以在讀書考科舉這種傳統方式之外,以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種改變人生前途的機會。

這種選擇的機會當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去嚐試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個,一千個人裏麵有那麽兩三個人覺得這是一條可以嚐試的新途徑,那麽憑著本地龐大的人口基數,瓊西書院也足以獲得所需的生源了。

當然了,要說服民眾相信瓊西書院有能力給他們的人生帶來新的希望,宣傳手段所起到的作用無疑非常重要。好在張金寶對此有數年的實際操作經驗,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標人群是誰,這些人最為關心的問題又是什麽,所製定的宣傳策略也極具針對性。

而且張金寶在與李奈的事前溝通中,對自己的構想做了細致完整的表述,讓李奈也充分認識到了這個項目的可行性,所以才會動用福瑞豐的資源給予他極大的支持。

但廣州畢竟是一個陌生地域,瓊西書院在這邊的影響力幾近於零,雖然宣傳活動進行得還算順利,張金寶對於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沒有十足的把握,難免還是會感到有些不安。如果這第一炮沒能打響,沒有在本地吸引到預計數量的生源,那麽再進行下一輪招生的時候,福瑞豐可能就未必樂意再給予這麽高的配合度了。

不過這種不安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在廣州城內外密集地進行了幾天的宣傳之後,僅在現場登記有意向要來報名就讀的人便已超過了書院的招生數量上限。

而後接下來的幾日,還有一些人居然便按照招生告示上所公布的地址,自行找到了位於白雲山南麓的書院,表示要辦理入學。不過這個時候書院內部的各項準備工作尚在進行之中,並不具備開學的條件,也就隻能讓這些報名意願比較強烈的人先繳納了學費,做了入學登記手續,保證他們會有第一批入學的資格,然後讓他們開學的時候再來。

從儋州調來的幾名教師也在幾天之後順利抵達廣州,他們除了個人行李之外,還帶來了廣州分院開學所需的課本和教具。福瑞豐旗下的車馬行派出了十輛馬車,往珠江碼頭跑了兩趟才總算把他們帶來的物資全都轉運至書院。

而這個時候張金寶仍然沒有讓宣傳工作停下來,隻不過又更換了其他的方式。他請福瑞豐通過自身的渠道向外發布消息,今後的用工需求將會以瓊西書院的畢業生為優先考量。這就相當於是在先前為書院提供信用背書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個保證就業的砝碼。

雖然這件事在之前的宣傳中也會頻頻被提及,但由張金寶口中說出來,那還是遠不如福瑞豐自行放出消息更具影響力。作為目前廣東地區經營規模首屈一指的大商家,福瑞豐員工的收入水平自然也是要好於一般的商號,因此這個就業前景對普通民眾還是具有相當大的新引力。

此外還有一些關於瓊西書院的傳聞,也開始慢慢在廣州市麵上流傳開來。特別是關於瓊西書院學生的就業情況,這個讓看客們最為關心的話題,便有了據說是來自當事人的各種爆料。

瓊西書院過去這幾年的學生就業情況可謂相當不錯,這也是張金寶敢於將就業作為宣傳重點的底氣所在。他知道有意向選擇瓊西書院就讀的這些人所期望的是什麽,就業前景便是他們報名入讀的最主要原因,所以放出一些消息,讓他們確信瓊西書院能夠極好地解決今後的生計問題,這就足以促使這些人作出決定了。

在這期間李奈雖然沒有親自參與書院的這些宣傳活動,不過他也會收到下屬的匯報,對目前的宣傳進展和招生情況都比較了解。

李奈一力主張與瓊西書院合作,不但為其作了信用背書,還拿出了家中一處上好的莊園作為書院經營的場所,並提供各種資源用於前期宣傳,這些措施當然會有一定的經營風險。不過張金寶的表現倒是沒有讓他失望,辦學計劃正一步步地實現,而且實際效果比他預期的還要更好。

在這樣的局麵下,李奈也可以順勢向父親提出要求,請他兌現之前的承諾,邀請廣州地區的頭麵人物出席瓊西書院的開學儀式。

李繼峰對於此事倒是樂見其成,一來他也想借助投資文化產業這種手段來提升自己的社會影響力。雖然瓊西書院並非一間傳統意義上的教育機構,但終究也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捐資助學就跟修橋鋪路、賑災放糧一樣,是受人敬仰的善舉,也有助於他為自己樹立善長仁翁的社會形象。

二來通過這樣的機會邀請社會各界名流出席,也是與這些上層人物打交道的一個好機會。李繼峰並不擔心會因此而欠下了許多人情,很多時候欠人情才是建立牢固人脈關係的真正開端,而且為教育機構站台的功利性沒有那麽明顯,反倒是撈取民心的好機會,正好能給一些有心要表現的官場人物提供一個極好的舞台。

於是由福瑞豐牽頭,向廣州及周邊地區發出了多份邀請函,注明了瓊西書院廣州分院的開學日期,請收到邀請函的對象屆時出席觀禮。

能收到邀請的對象當然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上層人物,所以消息傳開之後,也會有市井間的八卦好事之徒,統計福瑞豐都給哪些人發了邀請。而不在其邀請範圍之內的人,這社會地位顯然就要差點意思了,最起碼也是被排斥在了李繼峰的社交圈子之外。

而借此手段,書院的開業時間也就順勢又做了一波宣傳。這下哪怕對瓊西書院毫無興趣的人,也會因為社會上層人物的參與,而注意到這個新事物的出現。有不少之前沒有關注此事的人也開始熱切地打聽,這瓊西書院到底是什麽來頭,有何特別之處,竟會具備了如此之大的影響力,無形中又再一次提升了書院的知名度。

而這個時候終於有一些同行意識到瓊西書院雖然不會與本地書院直接爭奪生源,但卻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將本地社會對教育機構的關注給全部吸走了。這當然不會立刻動搖本地書院的經營基礎,但整個社會對其關注的程度,卻是讓這些同行們有些憂心今後的形勢變化——誰才是真正的正統書院?

擱在瓊西書院出現之前,這個答案當然毫無疑問,書院的教學內容就應該是四書五經,教師不講經史子集那還能叫正統書院嗎?但瓊西書院這種宣稱不教授四書五經的另類書院出現之後,卻是一舉便吸引了本地民眾的注意力,甚至還真有不少人打算報名入學這個聽起來就一點都不正統的書院。

雖然同行們都認為瓊西書院的宣傳有嘩眾取寵之嫌,但這種手段似乎相當成功,不僅是奪取了底層民眾的關注,到現在甚至連社會上層也開始關注這個另類書院了。整個廣州從上至下,似乎都在討論與瓊西書院有關的事情,而這樣的熱度卻從未在本地書院身上發生過。

但這個時候想要再對瓊西書院采取某些限製措施似乎為時已晚,不僅是得罪不起與其合作的福瑞豐,更是因為目前對瓊西書院的社會關注度已經非常高,任何帶有敵意的措施都有可能會被輿論放大,從而影響到自己的名聲,這對於珍惜羽毛的本地書院來說是不可接受的風險。

而最令本地書院感到鬱悶的是,瓊西書院的開學儀式邀請了不少社會名流,也包括了很多本地文化界的名人,但就偏偏沒有對他們這些同行發出觀禮邀請,顯然並不打算要跟本地書院建立起良好的關係。

當然如果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麵,那倒也罷了,畢竟瓊西書院的教育內容和方向都與本地書院大相徑庭,今後的同行競爭似乎也不會太激烈。不過事情卻並未到此為止,在瓊西書院開學之前的幾日,本地各家書院陸續都有教師主動提出了辭呈,不再繼續任教。

然後便有書院發現,這些人辭職之後並不是要離開廣州另謀高就,而是打算直接跳槽去瓊西書院。

雖然瓊西書院不教四書五經八股文這些傳統的內容,但也設有掃盲性質的文化課,以幫助那些基礎較差的學生能夠更好地接受職業培訓教育。書院的專業課教師大多是各個行業的匠人出身,對於文化課的傳授並不在行,所以書院仍是需要找一些真正意義上的教書先生來負責這些教學工作。

考慮到人工成本問題,從儋州調人過來的潛在費用會大大高於在本地雇人,而且來到廣州之後還會存在一個適應期,這當然遠不如在本地想辦法解決用工需求了。

如果時間充裕,那倒也可以在本地慢慢招人,不過廣州分院的開學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做事也就沒法太講究了,於是便通過牙行這類中介機構直接從本地書院挖人了。

瓊西書院對於教授文化課的教師沒有太高的要求,所以那些在原書院不怎麽受器重的人就成了挖角對象。張金寶直接開出了收入加倍的待遇,很快便撬了幾人過來替自己做事。

張金寶並不在乎本地書院對自己的觀感如何,在儋州的時候,書院之間的競爭便是實力說話,而到了廣州這邊,李奈也給出了承諾,會為書院解決來自外部的敵意,所以即便這種挖人的手段有可能會得罪本地同行,他也毫不顧忌地用上了。

而與此同時,受日程安排所限的鄭柞已經離開廣州打道回府。相較於同來廣州的張金寶,鄭柞的差事辦得並不順利,明裏暗裏都有不少阻礙,讓他難以在離開廣州之前看到安南會館動工。

雖然已經與李家談妥了征地的事,但具體什麽時候能夠把地皮上的住戶們全部遷走,鄭柞並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在廣州注入大筆資金,就連購地款也會等李家這邊替他完成征地拆遷之後才會支付過去。

但問題就在於鄭柞並不在意這些花費,他隻希望自己所計劃的安南會館能夠盡快在廣州開設,並以此來打開安南與廣州之間的直接貿易渠道,今後的貿易活動就不再需要通過海漢進行中轉,也無需再接受海漢的監管。從運營成本上來說,或許一兩年節省下來的費用就能抵上在廣州興建安南會館的成本了。

計劃雖好,但實施起來卻還是防不住海漢與福瑞豐在背後聯手下絆子。所以鄭柞在離開廣州的時候實在沒有什麽好心情,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他對廣州以及大明的印象,而這也正是海漢所期望達成的效果。

站在海漢官方的角度,當然是希望將安南與大明之間的貿易活動都置於自己的控製之下,像安南會館這樣的機構,那最好還是不要出現在大明境內為妙了。陳天齊將安南人在廣州這邊的動向匯報給三亞,也是得到了來自執委會的肯定。

當然了,關於這其中所采取的種種手段,陳天齊不會在報告中詳細描述,而執委會也很默契地不會過問安南人究竟在廣州遇到了什麽樣的困難。隻要目的達成,駐廣辦便已記上一功了。

不過這過程中的實施部分主要還是靠李家處理得當,駐廣辦並沒有直接參與進去,頂多也就是陳天齊給李家表明了一下海漢的態度而已。而陳天齊也不知道李繼峰對安南人觀感不佳才是李家在暗中阻撓此事的真正原因,他隻當李家是領會了海漢的意圖才會如此操作。就在這樣的誤打誤撞之下,雙方倒是十分默契地合作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