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的軍隊調動速度比指揮部預計的慢得多,直到上午十點,終於做好開戰準備的南越軍打開了營門,一隊隊的士兵開出大營,向東邊的聯軍陣地行進。當然了,南越軍出營的同時,指揮部便已經得到了來自山頂了望哨的通報,對於聯軍來說,南越軍的行動簡直毫無秘密可言。

王湯姆從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上慢慢溜下來,對守在樹下的喬誌亞道:“我們的休息時間已經結束了,下麵該輪到我們活動活動身體了。”

喬誌亞站起身笑道:“再等下去,我都快要發黴了!”

南越軍能打得北越軍節節敗退,除了武器上的優勢之外,其負責指揮作戰的將官也還是有些本領的,並沒有忘記派出偵察部隊打探對手的軍情。在大部隊出動之前,便有少量步兵撲向了位於聯軍陣地南北兩側的兩座山嶺,看樣子也是打算接著地勢居高臨下偵察聯軍陣地的部署情況。不過可惜他們來晚一步,北美幫分為兩組,各帶了一個排的海漢民兵,早就潛伏在了這兩座山嶺上,等著對方的探子來送菜。這些南越的探子想摸上山來,基本都是有去無回的下場了。

這一批從南越大營開出來的部隊,為數超過五千人,不過根據了望哨觀察的情況來推斷,其中隻有約莫三分之一是南越正規軍,其他都是戰鬥力較為低下的農兵而已。

當然了,在看過當初馮安楠和穆夏柏錄製的山嶺陣地攻防戰之後,沒人會再對這些農兵掉以輕心。這些衣衫襤褸連鎧甲都沒有的猴子兵打起仗來可並不含糊,如果被對手衝破了防線,那聯軍陣地上這點人恐怕還真不夠讓對方屠的。

但讓指揮部微微有一點失望的是,這次的南越陣營中依然沒有出現火槍部隊的蹤影,看樣子南越軍的將領仍然還抱有一絲僥幸,指望用兵力優勢來衝垮聯軍陣地這道看起來並不是很堅固的防線。

為了保證火力上的優勢,穆夏柏讓北越協從軍剩下兩個待命方陣的火槍兵也全部進入防禦牆後的戰鬥位置。而此時首批炮兵也推著剛剛裝配完成的火炮,進入到預定的炮位。不過顏楚傑認為對方既然還在使用清一色的冷兵器步兵作為進攻主力,那火槍陣的打擊就足以摧垮他們的攻勢,暫時應該還不需要用到火炮這類重型武器。

南越軍在到達進攻位置上之後沒有磨蹭太久,就立刻向聯軍陣地發動了一波上千人的攻勢。這次南越步兵不再是單兵種作戰,而是有了弓箭兵的配合。根據陣地後方望塔樓上的觀察,在敵軍步兵陣的後麵,還跟著約莫三四百名弓箭手。

不過聯軍對此並不是很緊張,先不說敵軍弓箭的有效射程還不及自己的火槍,對射之下藏身於防禦牆之後的火槍兵絕對不會吃虧,即便是對方能突入到射程範圍內進行遠距離拋射,防禦牆後方延伸出七八米遠的木製天棚也足以遮蔽住火槍兵們的頭頂,形成有效的防護。

在有了前一次的作戰經驗之後,北越協從軍麵對新一輪攻勢也顯得比較鎮靜。士兵們已經很清楚自己手中武器的威力,也知道對手不具備衝擊己方陣線的實力,隻需要遵照軍官的命令,不停地舉槍、射擊、裝填,重複這個流程,就可以擊潰對手的攻勢了。

南越軍在進入兩百米距離之後,仍然是以刀盾兵為先鋒,發動了衝鋒。看來他們並沒有吸取前一次的教訓,仍然打算用最原始最直接的作戰方式來對付敵人的高級兵種。

顏楚傑放下望遠鏡,對旁邊觀戰的穆夏柏道:“南越雖然也有火槍部隊,但看樣子他們並沒有仔細考慮過冷兵器部隊該怎麽應對火槍部隊。”

穆夏柏道:“冷兵器步兵戰勝火槍兵的戰例,曆史上並不是沒有,不過放到現在的環境下看,我認為再怎麽凶悍的步兵都不可能輕易攻破我們的這條防線。”

穆夏柏所說的戰例,是指18世紀中葉使用火槍的英國龍蝦兵對陣劍盾為主要裝備的蘇格蘭兵,在蘇格蘭高地所進行的平叛之戰。1745年在愛丁堡東北地區,雙方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擁有兩千餘名火槍兵和六門火炮的英軍傷亡近半,俘虜過千,成功從戰場上逃脫的不足兩百人,而使用冷兵器的對手僅僅隻有百人傷亡,戰果十分懸殊。

1746年在福爾柯克西南,查理親王所率領的五千蘇格蘭高地軍再次以冷兵器裝備擊敗了由霍利指揮的七千人英國皇家軍隊。不過在這次的戰鬥中,蘇格蘭軍有騎兵助陣,倒不能把戰果全部算到步兵頭上。

這兩次以冷兵器戰勝熱兵器的戰鬥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便是冷兵器部隊采用了在戰場上作大範圍機動迂回的戰術,然後趁著對手的火槍部隊在轉向之後陣列調整未完成的間歇便發動衝鋒,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而聯軍所選擇的這處戰場位於兩座山嶺的夾角處,地勢狹窄,僅僅兩百米的戰場寬度幾乎全部都籠罩在火槍射程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做出任何的大範圍機動,因此穆夏柏才會有此一說。

很快南越軍便用事實證明了這個理論,劈劈啪啪的槍聲中,不斷有衝鋒的南越士兵摔倒在塵土中。不管是盾牌還是鎧甲,在進入火槍兵的有效射程之後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即便是這些衝鋒的士兵們心頭充滿了戰鬥的勇氣,終究還是抵不過一粒小小鉛彈的殺傷力。

“一邊倒的屠殺啊!”穆夏柏也放下了望遠鏡。

根據現在的戰鬥進程來看,南越軍這次的進攻隻不過又是新一輪的送人頭罷了。雖然這些士兵悍不畏死,但他們的衝鋒效果非常不理想,衝得最遠的人,倒下時距離防禦陣地的外圍障礙物也仍有十幾米距離,根本就威脅不到防禦牆後麵的聯軍。

至於南越弓箭兵所發起的攻勢,也正如指揮部事前所預料的那樣,並沒有給己方造成太大的麻煩。一波拋射的箭雨從天而降,基本上全釘在了木製天棚上,打得劈裏啪啦作響,猶如冰雹砸在房頂一般。

在這混亂的局麵當中,沒有人注意到在南北兩邊的山嶺上也不時地傳來一兩聲槍響,那是潛伏山頭的部隊正在收拾南越派出來的探子。

南越軍在這一波的衝鋒中丟下了至少四百條人命,或許是指揮官看到己方的衝鋒甚至根本無法抵達對方的防線,最後不得不屈從於現實,悻悻地選擇了收兵。而反觀聯軍一方則是士氣大振,戰前的種種不安現在都已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顏將軍、穆教官,這一戰打得還行吧?”看到敵軍退去,鄭廷也喜滋滋地向海漢軍官們請功報喜。

“打得不錯。”顏楚傑點頭肯定了北越軍的表現,但接下來話鋒一轉道:“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對手連跟你們正麵交手的機會都沒有,純粹隻是一群活靶子而已。不要忘了,他們手上還有一支和你們一樣的軍隊!”

鄭廷臉色一肅,挺胸抬頭應了一聲。作為北越軍中的高級軍官,鄭廷也很清楚這次登陸作戰的目的何在。殺傷幾百名南越步兵,的確還算不上理想的戰績。

“不拔掉我們這顆釘子,南越軍是不會放心繼續攻打北邊了。所以接下來還有得打,你好好表現吧!”穆夏柏還是選擇了向自己的學員給予充分的鼓勵。

眼看著步兵衝擊未果,南越帶兵的將官顯然也不打算繼續白白送人頭了,暫時停下了攻勢。而聯軍這邊也趁著這個時間,向第一線的作戰部隊分發午飯。這些士兵還是淩晨登陸之前吃過一些幹糧,折騰到現在已經六七個小時,精神一直高度緊張狀態,早就已經餓得不行,當下便席地而坐大吃起來。而工兵們則指揮民夫趕緊處理那些釘在防禦牆和天棚上的箭矢,並且開始在天棚上鋪設一層浮土,以防備對手使用火箭攻擊。

趁著這個戰鬥間隙,數百民夫又前出到防禦牆外,抓緊時間繼續挖掘壕溝,加固防禦陣地。雖然聯軍在武器上擁有極大的優勢,但指揮部還是寧可多耗費些人力,也要盡可能把防禦手段做到滴水不漏。

錢天敦和穆夏柏各帶了一個排的人馬,上山接替已經在林中忙活了半天的兩支隊伍。這一南一北兩座山嶺完全就是原始密林,這種環境不宜大部隊作戰,卻正適合黑土港特戰連所擅長的以單兵或小分隊為主的作戰方式。

整個上午的作戰當中,聯軍一方沒有出現事前所擔憂的大麵積傷亡,傷員僅僅不足十人,無人戰死。而對手的戰死人數至少在五百人以上,被俘三十餘人,戰損比簡直天差地遠。

勝利的消息通過電台傳到山嶺防線上的北越軍營之後,鄭柏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南邊的聯軍陣地站穩腳跟,也就意味著南越軍暫時不會有精力繼續拚命攻打北邊的這條山嶺防線了。這一南一北兩處陣地遙相呼應,總算是暫時把戰局穩定下來了。

稍微有些出乎指揮部意料的是,當天下午南越軍方麵依然偃旗息鼓,沒有再次對聯軍陣地發動攻擊。指揮部懷疑對方應該是在秘密備戰,或許接下來會有新的進攻手段投入到戰鬥當中比如說那支深藏不露的火槍部隊。

指揮部一方麵趁機加固聯軍陣地的防禦設施,另一方麵則是在南北兩處製高點增派了更多的人手。如果要說聯軍陣地有什麽漏洞,那恐怕就是這兩處山嶺了。聯軍沒有足夠的人手和資源再修建兩道山嶺防線,隻能依靠精銳散兵對兩處山嶺進行簡單的防禦。不過好消息是對手顯然也沒有足夠的精力來慢慢清剿這兩座山嶺光是對付北邊那座山嶺,就已經花去了他們一個多月的時間,南越軍的高層寧可將賭注押在攻打中間的關口上,也不願把這個艱苦的過程再重複一次。

當天下午唯一的收獲,是“探索號”在登陸點以南的海域俘獲了一艘南越的偵察船。這艘偵察船在距離登陸點還有幾海裏的地方便被發現了,而臨近交戰地區的這片海域內根本不會有民間漁船商船的存在,“探索號”一靠過去,這艘船立刻便往外海逃竄。但想要靠速度擺脫“探索號”的追擊顯然不太明智,反倒是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企圖,於是“探索號”在全速抵近之後毫不猶豫地向這艘船發起了炮擊。

不過令船上的實習炮手們感到羞愧的是,在兩百米距離上整整三輪的射擊,都沒有任何一發炮彈直接擊中這艘小船。最後還是船上的南越兵被嚇得又蹦又跳地示意投降,孫長彌才下令停止了這無用的炮擊,派人登船接管了俘虜。

根據審訊結果,南越軍從目前的交戰區到南邊的爭江之間,都已經沒有更多的水麵力量可用。駐地在洞海的那支小小的“水師”,目前所承擔的任務也隻是維持前方大營的補給線而已。即便南越軍要調那支水師的船到前線沿海來偵察聯軍陣地的軍情,這一來一去傳遞消息,至少也是一兩天之後的事情。

而指揮部顯然並不打算給對方這個機會,當晚便向錢天敦下達了即日起開始敵後破襲戰的命令,由“探索號”全體船員配合黑土港特戰連行動。

第二天清晨,滿載著特戰連戰士的“探索號”便從海邊向南駛去。這支部隊的主要任務是對南越軍的後勤補給線進行襲擾,力爭能在爭江上切斷對方的水上運輸線。

而這天上午的交戰當中,南越軍果然又祭出了新法寶數輛趕製出來的盾牌車。這種盾牌車前麵是一排厚實的圓木,足以遮蔽住後方的步兵部隊。七八輛平行排開之後,其遮蔽的寬度就達到了三四十米。而且這些圓木厚度最少都在五寸以上,火槍的鉛彈根本無法穿透。唯一比較麻煩的是這種盾牌車的自重太大,而從南越陣營到聯軍陣地之間又並無道路,甚至還需要士兵不停地砍去擋在前方的各種灌木叢,因此這種盾牌車的行進速度極慢,不過兩裏地之遙,南越軍卻花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將盾牌陣推進到了聯軍陣地前方。

直到盾牌車推進到百米,聯軍陣地上才不慌不忙地打開了炮位前麵的防禦牆,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當然了,對付這麽一點小陣仗,指揮部可沒打算將實力完全展現出來,因此也隻露出了一左一右各兩門6磅小炮發動攻擊。

在這個距離上,要瞄準三四米寬,一人多高的盾牌車並不是什麽難事,更不需要計算什麽射角,直接平射就可以擊中目標。顏楚傑親自瞄準並點火的第一炮,便準確命中了一輛盾牌車的正麵,穿射出一個直徑半尺的洞口之後,又在推動盾牌車的南越兵中間犁出了一道血溝。

四門火炮依次鳴響,瞬間就在南越軍中造成了不可抑製的混亂。火炮所造成的殺傷效果倒還是其次,四門打下來也隻不過打死打傷二三十人而已,但這種巨大的響動卻是讓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南越軍失去了冷靜。一部分人認為這種木盾牆防護力已經不足以遮蔽自身,索性便衝了出去。

毫無疑問,迎接這些亡命徒的是一排熱乎乎剛剛出膛的鉛彈。所有衝出盾牆的人,幾乎沒人能挺過十秒,就會在密集的彈雨中倒地不起。當南越士兵們被打回到盾牆之後,不得不選擇推著盾牌車繼續前行的時候,第二輪的炮擊又開始了。

由於盾牆的遮蔽麵寬度有限,所以在其後麵的步兵密度相當大,在這個距離上,每一發炮彈都能在南越的軍陣中造成大量的殺傷。一些被炮彈削去手腳的倒黴鬼,一時間不至斷氣,倒在地上翻滾著慘叫,更是加重了其他人心中的恐懼感。士兵們倒是想要快點把車推到對方陣前,怎奈這裏到處都是低矮的灌木叢和凹凸不平的土包,想快也快不起來。

第四輪炮擊的時候,有一輛盾牌車終於被轟散了架,露出了後麵毫無遮蔽的南越步兵,他們也毫無例外地得到了對手免費贈送的數百發鉛彈。而此時南越軍距離防禦牆至少還有七八十米的距離,這意味著他們很可能還得要承受四到五輪的炮擊前提是到那時候他們麵前的盾牆還沒有徹底散架。

可惜是現實往往比願望來得殘酷,在距離第一道鐵絲網不足十米的地方,最後一輛盾牌車也在四門火炮的集中攻擊之下徹底散架,最後的兩百名南越步兵雖然仍是選擇了衝鋒,但在密集的火槍射擊之下沒有人能夠逃脫,統統都被打倒在了陣前。

相比昨天的攻勢,今天南越軍所取得的最大進展,大概就是已經攻入到了聯軍陣地外圍的障礙區當中。大約有十餘名南越兵,是在衝進鐵絲網與鹿砦的組合障礙區之後才被子彈擊倒的,這或許會讓南越軍的將領看到一絲取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