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是否要在穿越初期就實施水電站建設這個耗時耗力的大工程,其實執委會中從來就沒有真正統一過意見,這個話題在穿越之前的每一次會議上幾乎都會成為爭議焦點。反對的意見主要是顧慮到這個工程將會占用的人力資源極大,在施工期間,幾乎所有別的項目都得為了照顧它的優先權而停下來。這個在後世看來頂多隻是農村小水電項目的小工程,但對本時空的穿越眾來說卻是足以耗盡所有人力的無底洞。一部分人認為,與其把各個部門的技術人員都當作低級勞動力耗費在工地上,倒不如先搞好其他基建項目,等到有充足人力的時候再進行水電站建設施工。再說如果施工中稍有不順,到了雨季汛期還沒結束的話,那可就得出大事了。

一力主張盡快建設水電站的意見主要來自工業、化工和能源幾個部門,工業黨們對於文科生們的鼠目寸光嗤之以鼻——三亞這地方沒有煤炭資源,一開始連蒸汽機都沒法大規模運用,穿越初期如果不搞水力發電,那麽建設工業需要的動力輸出從何而來?磨刀不誤砍柴工,先集中力量把最關鍵的設施建好,才能帶動後續的近現代工業體係建設。否則一步慢步步慢,要全靠穿越眾的人力去搞基建,搞不好過了一兩年之後大家都還在這山溝裏當農民工種地搬磚,那樣的話費這麽大的勁穿越過來又有什麽意義?

至於對方所質疑的施工工期問題,最後是建設部的劉山夏站出來打了包票,聲稱隻要人員物資到位,絕對能在汛期到來之前就拿下水電站主體工程。

最終還是有理有據的工業黨占據了上風,讓整個初期建設計劃中不管是人員還是物資的調配,都無條件向水電站工程傾斜。特別工作組從黎峒返回二號基地的時候,除了一部分負責外圍巡邏境界軍警部成員和老人、婦女、兒童之外,穿越眾的大部隊都作為勞動力被征調過來,甚至連執委會的指揮部也從一號基地搬過來了。

從附近招來的六七十個漁民現在已經成了工地上的全職工人,除了搬運各種物資之外,他們當中少數有篾編手藝的人還得負責日夜不停地編製大量竹籠,用作之後施工時截流修築圍堰。

農業部指揮勞改營在田獨河東岸開出了兩百畝荒地,種上各種蔬菜之後,這幾十名明軍俘虜也被押送到了水電站的施工工地。雖不明白短毛們究竟要做什麽,但看到這裏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加上數百名短毛進進出出,俘虜們也知道這些短毛恐怕是要在這裏大幹一場了。

而羅升東腦海中下意識閃過的第一個念頭,莫非這些短毛要在這地方築城?但轉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可能,短毛在海邊修建的寨子明顯都還沒完工,幹嘛急吼吼又跑到上遊來築城,而且這裏的地形地勢用來築城似乎也不太理想。但看到源源不斷運來的圓木、砂石、竹籠等器物,又分明是有大工程要進行,羅升東對此也深深地迷惑了。

勞改營的人很快就被分配到附近的一個采石場工作。說是采石場,其實就是田獨鐵礦礦點所在地。工業部的人可謂精打細算,一邊采石一邊做田獨鐵礦的開掘準備工作,或許水電站還沒完工,這邊的鐵礦石就已經進入開采階段了。這地方離水電站工地不過三四百米,前期伐木隊已經從林中開出一條道路,可以並排通行兩輛木製板車。老木匠蔡弘展帶著人加班加點五天之內造了三十輛板車出來,雖然工藝比較粗糙一點,不過好在這段路地勢平坦,距離也近,倒也不用擔心三兩下就抖散了架。

而跟著符力來到這裏的黎人,也幾乎全數留了下來。符力可是親眼看到那些漁民每天工作完之後都能從短毛漢人手裏領到白花花的稻米和食鹽,不就是出賣勞力麽?這種好事怎麽能輕易錯過,我們黎峒可是有大把的勞動力可以換糧換鹽啊!於是在寧崎等人的竭力鼓動之下,符力還讓人趕回符山峒,通知峒裏派來更多的青壯勞力。

到了三四天之後,得到消息從附近山區趕來的黎人竟然已經有了上百人之多。這麽多的黎人來到工地,一旦溝通不暢就容易出現矛盾衝突。周恒行不得不在晚上收工後辦起了臨時雙語教學班,教一些能夠讓雙方簡單溝通的詞匯。而寧崎也就勢上馬了第一所“黎區希望小學”,將跟著家長一起來工地的八九個黎人小孩先收入學校,而重點培養對象符力當然也在此列。當然目前來說還不太可能傳授什麽知識,就算識字對這些沒有接受過基礎教育的黎人兒童來說也屬於太困難的範疇,寧崎現在的主要教學任務還是跟周恒行一樣,先力圖教會他們一些簡單的漢語對話,保證溝通的順暢。

鑒於來參與施工的本地勞工人數太多,執委會不得不專門抽出一部分人手,在施工工地附近搭建了數個竹棚,供這些工人們臨時居住。而炊事組的任務也迅速加重,每天要多做一百多口的人的飯菜。好在附近黎人為了做交易,源源不斷地送來各種蔬果、山珍以及新鮮野味,炊事組倒是不用太擔心缺乏足夠的食材。

為了能盡快畢其功於一役,執委會也是使盡渾身解數,盡力將各種物資都集中運往到二號基地。除了“新世界號”之外,其他所有船上的柴油發電機幾乎都被拆下和幾台大功率抽水泵一起運了過去。海運部的水手們甚至還冒著傾覆的危險,用大木排將兩台傑西博多功能挖掘機和兩台山貓多功能車也通過水運運到了工地上。有了幾台工程車的幫助,物資在工地上的轉運速度也大大加快了。而這也成為了之後幾天本地土著們的重點圍觀對象——他們從未見過這種不用馬拉牛牽就能自己拖著東西跑的怪車,“短毛老爺會作法”的謠言一時間甚囂塵上。

1627年4月17日,大明天啟七年三月初二,穿越之後第一個真正的大工程田獨河水電站終於破土動工。

後世那種領導拿著剪刀剪彩的噱頭,在這個時空裏肯定是不合時宜的。執委會的委員們站在岸邊河水中,一起用力將一頭削尖的圓木豎立起來,顏楚傑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掄著大鐵錘將圓木釘入到河水中,由此揭開了施工序幕。

由於水壩選址處有天然的河道分岔,這就大大節簡了施工步驟,省去了修建導流渠的麻煩,隻需在河道分插處截流建立圍堰,將河水全部導入另一邊的河道,排幹水壩選址這邊河道的積水,就可以開始修築壩體了。而這平均水深隻有四到五米的河道,要進行截流也並不是非常困難的事。

按照技術人員的指點,民工們將長達兩丈有餘的木樁按一定的間隔豎立起來,然後用大錘打進河底。從兩頭一起施工,很快就在七八米寬的河道上築起一道稀疏的籬笆。然後用小船將裝滿石頭的大竹籠從上遊運到籬笆附近投下,這樣木樁籬笆就可以攔住竹籠,很快形成一道水下壩體。

近百個裝滿石頭的大竹籠入水之後,已經連成了一條冒出水麵的簡易圍堰,這時候明顯能看出流經這邊河道的水量減少了許多,下遊水麵下降了至少兩三米。民工們此時開始對籬笆牆打樁補漏,用更多的木樁一點一點將空隙補上。幾個大功率水泵的取水頭已經深入河底,開始將圍堰後的河道積水迅速排幹,抽出的河水通過管道嘩嘩地流入到另一條河道中,讓圍觀的民工們都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到下午四點的時候,壩體選址附近的河道積水已經排幹了八九分,隻是河底的淤泥還厚達一兩尺,至少需要上百人挖上一整天才行。不過工程指揮人員可沒那麽好的耐煩心等著慢慢清理淤泥,總指揮劉山夏讓人從岸邊向河中間鋪設竹木跳板,然後就讓民工們踩著木跳板開始在木樁籬笆後鋪設大塊防水布,接下來用麻袋土包築起圍堰主體,堵住已經稀稀拉拉的小股漏水。為了修築這道土包圍堰,當初籌委會還專門在物資采購中增加了一項數目為兩千的麻布口袋和數百平米的專用防水布,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場。

有鑒於目前勞動力人手比較充足,工程指揮部決定晝夜開工,實行三班倒,天黑之後用柴油發電機繼續供應照明,讓民工們下河清理河道淤泥。河道兩岸和圍堰上的數盞LED大燈將整個工地映照得燈火通明,而這種沒有明火的照明裝置讓今天才新來的民工們歎為觀止,對先來者所說的“短毛老爺會作法”這種原本還有點懷疑的言論頓時變得深信不疑。

工程的進行可謂異乎尋常的順利,第二天開始的河底清淤也沒有遇上什麽大的問題。淤泥清除之後,水壩選址的地方就露出了完整的岩石基底。劉山夏得意地對項持南說道:“看看,這就是準備工作做得到位的好處!都不需要過多的勘察,直接套用後世的水利工程分布圖就行了。”

項持南正色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圍堰堵水隻是第一步,真正的工程現在才剛剛開始。你小子可是在執委會立了軍令狀,要在今年汛期來臨前完工的。走吧,我們也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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