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嚴明君也同樣所不知的是,劉遷可不是為了他們的安危著想才特地去請了海漢出動戰船來護航,而是應海漢的要求,提供這樣一個給海漢民團展示海上實力的機會。頂點說,..從廣州到海南島的航線上當然沒有什麽所謂的海盜,船隊即便不用護航也沒有這方麵的安全隱患。而海漢軍方是想接著這個護航的機會,對這批赴任的候補官員進行一次近距離的武力震懾,好讓他們到了瓊州之後能夠老實一,配合海漢的安排。

但劉遷也有一件事並沒有假話,駐紮在珠江口的大明水師,的確不敢也不願意接這個護航的活兒。海漢這邊早就托了木材商人陳林去給水師帶了話,讓他們“自覺”一,想辦法推掉可能會出現的護航任務。果然後來水師接到調令的時候,便以船隻都在船塢維護中為名,推脫了上級的調令,劉遷這才順理成章地推薦了海漢民團接手這個任務。有鑒於海漢民團在前期平定瓊北匪亂中的優異表現,劉遷的這個推薦也並沒有遭遇太大的阻力——關鍵是海漢這邊是自願行為,又不用官員們給錢,比官府自己組織武裝力量出海省下一大筆了。

嚴明君作為文官對此的感受還不是太深,但李進身為武官,對上級如此的安排就覺得有難以接受了。雖然嚴明君對這個安排作了解釋,李進還是有些不服氣地應道:“今日便是要見識一下,這被吹上天的海漢民團,究竟是有多厲害!”

嚴明君也不跟他爭辯,隻是笑而不語。海漢民團的真身,他也沒見識過,不過據是海漢人一手一腳訓練出來的“金盾護運”的武裝押運隊那些人,他倒是有過一兩次的接觸。雖隻是海漢訓練出來的二把刀,但以嚴明君的觀感來,那些武裝鏢師不管是紀律性還是裝備,都要勝過地方上的大明衛所軍。

“金盾護運”的鏢師們著裝都是海漢式的短衫,所使用的武器也是正宗的“海漢銃”,銃管上加了刺刀之後,可遠攻可近防,至少看起來還是很能唬人的。嚴明君覺得他們唯一不如衛所軍的地方,就是並沒有裝備盔甲,甚至連棉甲都沒有,就僅僅隻是一身布衣而已。這要是真的需要作戰的場合,受傷的幾率無疑會比明軍大得多。

不過“金盾護運”的戰績顯然要比衛所軍好得多,自成立以來,他們所接手的押運任務還沒出現過被人劫走貨物這類重大事故。倒是試圖前去打劫的各路好漢,損兵折將栽了不少人在他們的槍口之下。慢慢的在“金盾護運”的幾條固定貨運線上,就逐漸沒有了山賊土匪的蹤影,而這卻是負責地方治安的衛所軍一直以來未能取得的成果。

傳聞中海漢民團都是能在戰場上一個打十個的猛人,嚴明君也的確挺好奇,真正的民團軍到底是什麽樣子。先前在碼頭上看到護送馬力科的那幫武裝人員,嚴明君便以為他們是海漢民團的人,不過後來抽空了問一下劉遷,卻聽那些隻是海漢駐廣辦的保鏢而已,還並非海漢民團的正規軍。

到了中午時分,自有下人取出前一晚置辦好的飯食,到船尾的廚房去熱了一下,然後送到甲板上供還在高談闊論的兩人享用。吃過午飯之後,兩人便各自回到艙房裏休息。嚴明君覺得有些困倦,就和衣上床憩,這一睡就一直睡到甲板上的喧鬧聲把他吵醒為止。

嚴明君趟在**也聽不太真切,便起身去外麵看個究竟。走到甲板上發現李進早就站在船舷邊了,而正激動得大呼叫的人就是他。

嚴明君走過去問道:“李兄何事如此興奮?”

“嚴老弟你快看前麵河邊!海漢人的戰船!”李進幾乎半個身體都探出了船舷,聽到嚴明君的招呼才縮回來,伸手指向前麵的河岸道:“這船可比水師的船厲害多了!”

嚴明君照著李進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便看到了前方的江岸邊停靠著兩艘掛著紅藍雙色旗的海漢帆船。他雖然在此之前沒有見過海漢的帆船,但也聽過海漢所製的帆船與傳統的式樣有著較為明顯的區別,如今一見之下果然立刻就能認出來,其船身比福船廣船都更為狹長,船舷也更高,船帆樣式更像是西番的帆船,而船舷一排整齊方正的炮窗也與西番的武裝帆船同出一轍。

嚴明君早年在珠江上也見過水師的福船,大其實也並不比這海漢戰船吃虧,以船的體積而言,甚至可能裝得下更多的水兵。然而水師的福船上也才一門正兒八經的火炮,其他的全是佛郎機炮、各種大火銃以及種類繁多的火器。但海漢人這戰船的側舷有五個炮窗,雖然看不到另一邊船舷,但想來必定會是對稱的設計,這麽一艘船上就裝備十門火炮,這種火力的確是很嚇人了。

李進突然回過頭道:“嚴老弟,你見識比我多,依你之見,海漢人這船是真有這麽多炮,還是擺擺樣子,故弄玄虛嚇唬人的?”

嚴明君歎道:“崇禎元年年底,海漢人與大海盜劉香在珠江口萬山港一代惡戰一場,那一戰直接將劉香逐出了珠江口水域,一路退到福廣兩省交接的地方去了。按照萬山島上親眼見證此役的目擊者描述,當時海漢人的主力戰船,應該便是如今你我所見到的這種船了。當時劉香的船隻數目是海漢的數倍之多,最後卻被打得還不了手,可想而知雙方的實力差距有多大了。”

嚴明君並沒有正麵地回答李進的疑問,然而他所舉的實例已經足以明海漢戰船在性能和裝備上的巨大優勢——不需要裝模作樣,這就是實實在在打過勝仗的戰船。

李進的表情顯然有些沮喪,他應該並非沒有聽過海漢水師的戰績,隻是想借著嚴明君的口,來否定一下自己的悲觀看法而已。然而很顯然嚴明君的看法也跟他趨於一致,如果僅從船這個因素來看,海漢民團的戰船的確是要優於大明水師。唯一不能確定的是這種看起來十分厲害的武裝炮船,海漢民團究竟裝備了多少?五條?十條?還是更加驚人的數目?

很快他們所乘坐的船便駛到與岸邊海漢戰船平行的位置,雙方之間僅僅隔著七八丈的距離,基本已經可以看清對麵甲板上船員的麵孔了。嚴明君和李進赫然發現,海漢戰船上的人員在甲板上站成了整齊的單排隊列,麵朝他們的方向。這些人員都沒有裝備武器,全部將雙手背在身後,沉默地注視著他們這一列船隊。

“倒是有氣勢……”李進心裏再怎麽不舒服,眼睛也還是沒瞎,雖然中間還隔著一段距離,但他的確已經感受到了對麵船上這些人由內向外所散發出的那種肅殺之氣,這可不是一般的船員水手所能擁有的氣勢,隻有真正上過戰場見識過血與火的軍人,才能具備這種殺氣。

待船隊駛過這兩艘船之後,嚴明君才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此地已經是番禺縣了?”

“早就進到番禺縣了。”李進應道:“領航的船傳了話下來,今天天色已經晚了,就不急著趕路了,在李家莊這裏歇一晚,明早再出發趕路。”

嚴明君追問道:“那海漢人的戰船?”

“海漢人自然是明天跟我們的船隊一起走。”李進答道:“否則他們剛才就不會停靠在岸邊,而是應該加入我們的船隊了。海漢的船早就停在這裏,並沒有加入我們船隊的打算,看來這個行程也是早早就定下來了。”

“據海漢人有一種千裏傳訊之法,我們在珠江碼頭出發的時候,他們大概就已經將訊息傳到這裏來了。算好了我們抵達這裏的大致時間,自然就知道船隊不會連夜再趕路了。”嚴明君解釋道。

“竟有此事?真的假的?”李進愕然道:“這要是用在戰場之上,豈不是讓敵人難以招架的絕技?”

“誰不是呢?”嚴明君繼續道:“他們在廣州設立的辦事處,廣州所發生的風吹草動,頃刻便能讓遠在崖州的海漢大本營知曉,製定應對之策,而瓊州出了事,要同知廣州,卻需走海路花費數日工夫,也難怪這次瓊州匪亂之後,廣州這邊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海漢人那邊就已經準備好出兵了。”

“海漢人出兵這麽快,會不會是他們早就知曉,有所準備?”李進問道。

“海漢人早就知曉?李兄,你那段時間是沒有看過公文吧!”嚴明君搖搖頭道:“瓊州匪亂之前數月,就已經有了種種預兆,民船頻繁在瓊州海峽出事,瓊北沿岸還發生了多次海盜上岸洗劫村莊的事件。當時瓊州府將這些狀況呈報上來之後,總督大人大概也沒什麽好辦法,最後還是讓瓊州府自行解決。結果相信你也知道了,瓊州水師幾乎全軍覆沒,而且是怎麽沒的都不知道。水師都沒了,海盜要打瓊州府還有什麽顧忌嗎?早就知曉的不止海漢人,當地官府甚至總督大人對此都是知道的,隻是沒有及時拿出應對之策,被海盜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來如此,看來的確是我消息太閉塞了一。”李進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自己就是一名大明軍人,自然明白明軍的現狀如何。大部分地方的衛所編製已經形同虛設,連兵員名額都湊不出來,就毋須談什麽戰鬥力了。水師雖然是正規軍的編製,但其狀況也比地方上的衛所軍好不了多少。李進雖然不是水師的人,但也知道水師的戰船有很多都還是萬曆年間的老古董,近些年特別是崇禎帝在位之後,兩廣水師根本就沒有新船下水。

“據海漢人有一種千裏傳訊之法,我們在珠江碼頭出發的時候,他們大概就已經將訊息傳到這裏來了。算好了我們抵達這裏的大致時間,自然就知道船隊不會連夜再趕路了。”嚴明君解釋道。

“竟有此事?真的假的?”李進愕然道:“這要是用在戰場之上,豈不是讓敵人難以招架的絕技?”

“誰不是呢?”嚴明君繼續道:“他們在廣州設立的辦事處,廣州所發生的風吹草動,頃刻便能讓遠在崖州的海漢大本營知曉,製定應對之策,而瓊州出了事,要同知廣州,卻需走海路花費數日工夫,也難怪這次瓊州匪亂之後,廣州這邊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海漢人那邊就已經準備好出兵了。”

“海漢人出兵這麽快,會不會是他們早就知曉,有所準備?”李進問道。

“海漢人早就知曉?李兄,你那段時間是沒有看過公文吧!”嚴明君搖搖頭道:“瓊州匪亂之前數月,就已經有了種種預兆,民船頻繁在瓊州海峽出事,瓊北沿岸還發生了多次海盜上岸洗劫村莊的事件。當時瓊州府將這些狀況呈報上來之後,總督大人大概也沒什麽好辦法,最後還是讓瓊州府自行解決。結果相信你也知道了,瓊州水師幾乎全軍覆沒,而且是怎麽沒的都不知道。水師都沒了,海盜要打瓊州府還有什麽顧忌嗎?早就知曉的不止海漢人,當地官府甚至總督大人對此都是知道的,隻是沒有及時拿出應對之策,被海盜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來如此,看來的確是我消息太閉塞了一。”李進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自己就是一名大明軍人,自然明白明軍的現狀如何。大部分地方的衛所編製已經形同虛設,連兵員名額都湊不出來,就毋須談什麽戰鬥力了。水師雖然是正規軍的編製,但其狀況也比地方上的衛所軍好不了多少。李進雖然不是水師的人,但也知道水師的戰船有很多都還是萬曆年間的老古董,近些年特別是崇禎帝在位之後,兩廣水師根本就沒有新船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