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福建方麵每年都要付出大量金錢來換取海漢的各種援助,但對於許心素等人來說,花多少錢倒不是問題,能夠得到這種獨一無二的軍事援助才是重點,畢竟這些領先於時代的精良武器和相應的戰術,除了海漢也別無二家。許心素等人要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就必須得抱緊海漢這條大腿才行。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海漢人並不像佛郎機人或者紅毛人那樣見錢眼開,隻要出得起價,他們會出售武器給任何人,隻認錢不認人,而且要價遠比海漢的武器高出許多。
而海漢人在福建的武器銷售卻一直隻有許心素集團一個對象——按照海漢人的說法,這是為了避免這些武器流入到福建官軍的對手十八芝手中,像這種良心軍火商可是打著燈籠都不好找。雖然海漢武器也同樣說不上便宜,但是供應穩定,質量也明顯優於番人的貨色,性價比還是很高的。
但在此之前,許心素對海漢如此不遺餘力地扶持自己的原因和目的一直都心存疑慮。作為一個商人,他並不相信精明的海漢人做這事僅僅是出於發善心或者湊熱鬧,亦或是當初他們那些什麽擔心“戰事久拖不決禍及福建民眾”之類的說法。在許心素看來,海漢民團能夠自行練兵、製造槍炮乃至戰船、完成跨海遠征,他們沒有選擇直接對十八芝動手,而是扶持明軍去打海盜,這中間的原因著實讓許心素想不明白。
像今天這樣與海漢高層人士當麵開誠布公談一談的機會,許心素其實已經等待很久了。上次他雖然去過廣州,但馬力科和何夕都還不算是海漢權力機構頂層的人物,因此對於一些大政方向上的事務並不敢給予許心素太多的保證,多數時間都是在溝通雙方商貿與移民領域的問題。因此前次去廣州雖然買到了數量可觀的海漢軍火,但許心素個人對於會談的效果卻不甚滿意。
這次海漢主動提出派使團來福建訪問,並且還有寧崎這種海漢高層帶隊,許心素也認為這是雙方談論一些實質性問題的好機會。不過許心素所沒有想到的是,寧崎一行人抵達漳州才不過兩天時間,就鬧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在這個當口上他的確是無法主動向海漢特使提出商議這麽嚴肅又本質的話題。萬幸的是寧崎並沒有因為遇刺的事情盲目地怪罪福建方麵,而是在這個時候主動提出了會談要求,內容還正好是許心素一直想弄明白而找不到機會的一些問題。
雖然寧崎所作的這些解釋聽起來的確可信度堪憂,但許心素察言觀色之下,卻認為寧崎並沒有多少演戲的成分。最重要的是,許心素認為海漢人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編造謊言來欺騙自己的必要。而寧崎對他所做出的評價,無疑也給他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至少在福建地區,海漢所看好的人就隻有許心素一人。這個結論讓許心素原本還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臉上也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寧先生實在太過獎了!許某何德何能,竟能被貴方如此看重!”
寧崎也笑著應道:“能夠把福建海防經營到今天的局麵,已經說明了許大人的能力。說實話,我們海漢執委會對於許大人在任期間所做的事情是比較滿意的,所以才會決定在今年進一步加大對福建軍事援助的力度。”
“若是貴方能夠多賣一些武器彈藥和戰船給老夫,那十八芝又有何可懼?一兩年之內,老夫便可搗其巢穴,滅其羽翼,讓十八芝這個詞從福建沿海徹底消失!”許心素立刻不失時機地表明了決心。他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軍火購入會不會仍然遭受像以前一樣的限製,很可能就是要看這次與寧崎會談的結果了,因此也是抓緊了時間在寧崎麵前刷好感。
寧崎應道:“許大人也不用急,軍火訂單的事情,可以等過兩天我們的聯合軍演結束之後,再來慢慢談內容。先讓你們看看東西,覺得東西好,你們再下訂單購買不遲。”
“是是是,還是海漢各位首長想得周全!”許心素一不留神也用上了從麾下留學生那裏聽來的稱呼。
寧崎微微一笑道:“這刺客案要偵辦,但聯合軍演的事情也請許大人抓緊時間準備。我們這次出訪的時間有限,還想看看能不能往北邊再走走。”
“貴使團想要去江浙?”許心素立刻很敏感地問道。
寧崎點點頭道:“如果時間夠的話,我倒是有這個打算。不過現在還不好說,等軍演之後再看吧。”
“那老夫回頭催一催手下的人,讓他們抓緊時間準備,三天之內,便答複寧先生,如何?”許心素現在的配合度相當高,幾乎是對寧崎言聽計從。
寧崎點點頭道:“那我就等著許大人的好消息了。對了,關於刺客案的偵辦進展,也希望許大人能夠及時通知一聲。”
“一定一定,有了消息一定在第一時間告知寧先生。”許心素趕緊應道。
出了廳堂之後,許心素便讓人立刻傳信去中左所,讓駐守當地的許裕拙立刻與海漢艦隊的高官開始就演習一事進行接洽,盡快上報所需調動的部隊規模,補給物資狀況,以及出航進行海上演練的具體安排。
當天晚上這道口述的命令就和刺殺案的最新調查進展一並送到了中左所,許裕拙在看過了內容之後,趕緊去找到石迪文向他通報狀況:“今日有刺客在漳州城中試圖行刺寧先生,好在護衛得當,寧先生平安無事逃過劫難。”
他卻不知石迪文這邊早在幾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從電報中獲知了漳州城刺殺事件的過程,甚至連寧崎跟許心素會談的結果,都已經早就用無線電報發過來了。
石迪文也是存心要逗一逗許裕拙,笑著應道:“你先不要說,讓我猜猜還有什麽好消息……嗯,許大人應該是安排了兩軍的聯合軍事演習。”
許裕拙一下瞪圓了眼睛,下意識道:“石先生是如何得知此事……”
不過話沒說完,他就已經反應過來:“……莫非是用了海漢千裏傳信之術?”
石迪文見把戲被許裕拙識破,便也沒有再繼續玩下去,點點頭道:“說說吧,許大人對你有什麽指示。”
許裕拙應道:“許大人命卑職盡快與石先生就聯合軍演一事列出行動方案和所需物資、人員的規模,並將此方案上報到漳州。”
“這個簡單。”石迪文立刻拿出了紙筆,開始給許裕拙講解起來:“我方會出動三艘戰船和四艘補給船中的兩艘,共計五艘作戰船隻。人員配額大約在五百四十人左右。假設明軍與我方出動的人員數量接近,因為明軍的船隻較小,所以我預估你們大致需要出動十二到十五條船,這個數字誤差大嗎?”
“大致如此。”許裕拙點點頭肯定了石迪文的推算:“這還要看水師目前的船隻保養狀況,如果那幾條大船的狀況適合出海,那差不多十二條船就應該夠了。”
“好的,那我們可以按照大約1200人的規模來準備補給品,數量嘛……我們這次計劃的演習時間是兩到三天,但我要求至少準備好七天左右的淡水和食物,以防臨時有什麽變化。”石迪文一邊在紙上寫一邊繼續說道。
石迪文在紙上記錄的內容非常簡單,其實也就隻是一排簡寫的阿拉伯數字而已,如果許裕拙不是在勝利港進修過,估計也看不懂這些鬼畫符一樣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意思。許裕拙一邊聽石迪文講解,一邊在心裏默默盤算著按照對方提出的方案,需要準備多少補給才夠。
“那在演習期間,我們會再在福建沿海停靠並進行補給嗎?”許裕拙問道。
“大概不會,我建議你們提前做好實戰的準備,出海之後會發生什麽狀況,我們當中並沒有人能預測得到。”石迪文說道。
其實就算他不叮囑這一句,許裕拙大概也會做出相應的準備,畢竟福建外海經常會有十八芝的海盜船成群結隊地出沒,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撞上。而這次有海漢戰船同行,福建水師也不用再避諱被海盜船圍攻了,如果真的又遇到十八芝的船,那水師的人馬卻是要抓緊機會好好表現表現了。
“接下來我們要做最困難的部分,看看怎麽安排這次出海演習的航程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