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禮所說的檢驗可不是馬上就把這新出爐的炮拖出去試射,而是作為設計方的軍警部對產品的外形和尺寸對照設計圖進行檢查,看看是否合乎設計標準要求。
顏楚傑拿出了卷尺,對照設計圖紙開始核查這兩門炮的每一個尺寸,長度、口徑、炮管壁厚、炮管深度,測量過程中順便檢查了炮身表麵的光潔平整度,還打著電筒對炮管內部掃視了一番。五分鍾之後,顏楚傑表示這兩門炮尺寸精度已經完全達到設計要求,並且外觀上無明顯瑕疵。
然而嚴格的檢驗程序並不是到這裏就算完的,工業部這邊還帶來了一台便攜式超聲波探傷儀,用來檢查這兩門炮是否存在裂縫、氣孔等內部缺陷。這並不是工業部小題大做,而是劉星禮主動要求的。鑄炮這事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頭一回,劉星禮對此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要是萬一有任何紕漏,那後果都可能變得十分嚴重。當然如果這兩門炮質量達標,那麽今天的鑄炮過程就會作為標準化程序來進行,以後鑄炮的時候就不用再這麽麻煩的做詳細檢查了。
趁著工業部的人在做檢查,顏楚傑對劉星禮問道:“我剛才用手摸了一下炮膛,感覺平整是有了,但還說不上光滑,這炮膛要不要用鏜床再處理一下?”
劉星禮搖搖頭道:“滑膛炮的炮膛不用處理那麽細致,定型後我們就采用中心冷卻鑄炮法,炮膛的光潔度會比現在更好,等以後上後裝線膛炮再搞炮膛精加工不遲。話說回來,現在就是想處理也沒辦法,我們那台臥式鏜床現在還在‘新世界號’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派上用場。”
顏楚傑聞言點點頭,轉頭對白克思道:“白總,你那些機床一直都裝在船上沒卸下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到位投入使用啊?”
白克思穿越前有一家小型金屬加工廠,所以執委會的加工設備幾乎都是由他籌辦的。白克思聽到顏楚傑的問題,表情也很是無奈:“卸船隨時都可以卸,可問題是卸下來你放哪兒用?安裝機床前廠房地麵都是要做硬化處理的,現在建設部的人幾乎都在忙水電站的事,水泥的產能又不夠,沒人能幫我建廠房啊!再說就算把機床裝上了,現在也根本沒足夠的動力電可用,我看最快也得等水電站投入運行之後才行。”
建設部的幾個技術骨幹今天並沒來這邊,在場這些人裏隻有陶東來在建設部還掛了職,於是這替建設部解釋的工作就落到他頭上了:“這水電站工程想快也沒法啊,現在雖然勞動力是夠用了,但那水泥和混凝土總得要花時間等它們幹透才行,這事急也沒用。”
顏楚傑長歎一口氣道:“昨晚上說那麽熱鬧,定了要上後膛炮,我開完會回去興奮得根本睡不著,結果到最後還是隻能用這種粗笨的老式火炮。”
陶東來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行了,這些老式炮造出來也不是白造,以後用來培訓炮兵,練練基本技戰術還是不錯的,等火炮換代了還可以賣給大明兵部嘛。”
這兩門炮本身體積不大,工業部的人很快完成了探傷檢測,沒有發現什麽異狀。至此,火炮的現場驗收階段算是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拉去野外進行試射了。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亂,軍警部預設的靶場並不在田獨的二號基地附近,而是放到了勝利港東邊,田獨河入海口的那一大片沙洲上。上次海盜來襲之後,顏楚傑曾帶隊去那地方追剿逃脫的海盜,發現這塊地方地勢平整,又沒有人居住,朝東的一方都是山嶺,很適合用來設置靶場。於是在他的提議下,軍警部就將這裏作為了近期的火炮火槍試射靶場。
出廠前最後還將兩門炮過了一下秤,都在220公斤上下,重量相差不到200克,相比這個時代的同口徑火炮重量往往相差數斤乃至數十斤的鑄炮水平,冶金車間這幫新手已經可以堪稱大師了。
冶金車間幾個本地勞工用手推車將兩門炮和三十多發炮彈送到碼頭搬上了船,不相幹的人便各自散去了,接下來還要去靶場的基本就隻剩下軍警部和幾個化工小組的人。
之所以會有化工小組的人在,是因為他們必須去現場看看趕製出來的火藥究竟使用效果如何。化工組比冶金車間的人稍微幸運一點,他們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得到了軍警部的通知,試製火炮發射火藥,一幫人在簡陋的條件下緊趕慢趕,還是趕在火炮試射之前如期上繳了五十公斤顆粒式黑火藥,並且為了便於使用,按照每包250克進行了分裝。
以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而言,絲綢無疑是最適合做火炮發射藥包的材料,不過目前穿越眾還沒有大量進口絲綢的渠道,沒法使用這種昂貴的商品來製作藥包,所以隻能暫時以粗紙代替。但就算這樣也已經處於國際先進水平了。要知道現在大明最厲害的炮手也隻不過是憑個人經驗,在發射前大概判斷需要裝藥幾斤幾兩,而並沒有將火藥定量定裝,製作標準化藥包的概念。
當然,現在化工組拿出來的產品威力如何,暫時都還是停留在紙麵上的計算數據,真正的使用效果還是要在實際發射中才能體現出來。但至少在火藥顆粒化和定裝化這兩個方向上,化工組已經大大領先這個時代的同行們了。
使用標準化的定裝火藥除了在戰場上能夠節約火藥,節省時間,提高火炮發射速度之外,還有兩個十分重要的作用。
第一是為了確定火炮最理想的裝藥量。所謂的理想裝藥量,就是當炮膛內的火藥全部燃燒完畢的時候,正好推動炮彈飛出炮口。如果裝藥太多,火藥還沒充分燃燒完畢,炮彈已經離膛,那麽實際上是浪費了部分火藥。如果裝藥太少,火藥燒完的時候炮彈還在膛內,那麽炮彈與炮膛的摩擦會使得出膛的初速降低。
考慮到火炮的不同發射角度對炮彈施加的重力影響會有變化,這個理想裝藥量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所以就更加需要定裝火藥包來簡化火炮發射的操作流程。
第二個作用是借助理想裝藥量,可以製定出實用性極強的射表,即射擊角度、裝藥量和射程之間的關係。實戰中炮手們隻要直接參照火炮射表,調整射擊角度和裝藥量,便可以有效命中某個距離上的打擊目標,而定裝火藥可以說就是為這種火炮戰術而生。有了這種戰術之後,炮手開炮時不用再憑經驗碰運氣,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確定射界範圍,然後根據射表炮擊目標即可,火炮在戰場上的真正殺傷力也將因此而大大加強。
這種通過調整裝藥量來計算射程,發揮火炮性能的方法其實早在16世紀的歐洲就已經出現,歐洲的鑄炮師甚至還會在出廠的火炮上附裝一把專門用來測算火藥量的比例尺。明朝末年葡萄牙人向中國出售火炮的同時,也輸出了他們的火炮戰術,派出一些火炮教官到明朝軍隊中傳授這種較為先進的作戰理念。不過掌握了這種技術的炮手立刻就把它當作了保住自己飯碗的獨門秘術,導致這種“高級技術”根本就沒能在火炮部隊中廣泛傳播開來。
隨著火炮一起抵達靶場的,還有木工房送來的炮架一個。因為昨晚半夜才確定火炮的尺寸,所以最近生產任務繁重的木工房隻趕出來一個炮架。但這個炮架的堅固程度卻是讓軍警部十分滿意,單單是其重量就達到了近兩百斤,下麵裝了四個實木車輪以便於移動。蔡弘展更是拍著胸脯打了包票,如果炮架在試射時散了架,他就立刻辭去現在的木工工頭職務。當然眾人對他的賭咒發誓並沒有放在心上,穿越眾就這麽一個當家老木匠,真要是把他辭了上哪兒再找人來坐鎮木工房。
為了測定火炮射程和精度,軍警部的人一大早已經來這裏設定了不同距離上的土製標靶。從300米起,直到1000米的距離上,每隔百米遠便有一條半米高,三米長的土墩作為標靶和距離標示。土墩上用白色的石灰做出了標識,隔著老遠也能清晰地看到。而在火炮架設位置的背後,特地用土堆出了一個反向的小斜坡,以便於火炮發射後的炮架能自行複位。
在火炮架設位的側後方,還挖出了一道半包圍的U型戰壕,這是為了安全考慮,讓觀察員們在火炮試射時進入戰壕,能夠有效遮蔽住身體。
看看差不多都準備就緒了,陶東來便示意顏楚傑可以開始火炮試射了。今天負責試射火炮的炮手,除了顏楚傑親自上陣之外,還有曾經有過前裝火炮發射經驗的王湯姆、喬誌亞和摩根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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