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誌亞也沒想到這費時費力運來的三磅炮居然就隻能聽個響動,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攻擊效果,充其量也隻能嚇嚇寨子裏的對手。當下他便下令讓阮向前發動步兵攻勢,免得時間拖長了被寨子裏的人瞧出端倪來。民團軍以班為作戰單位,每個班還配備了一架剛剛才做出來的梯子,分出兩人一前一後提著梯子,同時出動了兩個連共計三十多個隊,一路跑著衝向黑山峒的寨牆。

黑山峒外圍這道石頭砌成的寨牆其實也就兩米來高,牆頭上並沒有什麽成型的防禦體係,也就隻有一東一西兩處木製哨樓而已。這兩處哨樓有六七米高,層可以容納七八名弓箭手作戰。不過以黎人所使用的土獵弓威力,其射程也隻能覆蓋三四十米的距離而已,而安南二營所使用的大口徑短管步槍雖然射程較短,但卻還是大大超出了原始弓箭的水平,完全可以在其攻擊範圍之外先端掉這樣的“火力”。

黎峒哨樓上的人顯然也注意到了海漢這邊發動的攻勢,幾聲牛角號響起之後,寨牆牆頭上又冒出不少人來,向外架著弓箭進行射擊。不過不知道是這些弓箭的質量太差還是這些人都是臨時上陣充當弓手,其射出來的箭矢根本就談不上準頭,有的甚至連二十米都沒飛到就栽到地麵了,完全沒法給尚有一段距離的民團軍造成威脅。

而反觀民團軍這邊,安南二營在三個月之前才在南海跟荷蘭人真刀真槍地幹了一場,而且憑借戰果榮立了集體戰功,回到三亞休整了一個多月,正是士氣旺盛的時候,麵對黑山峒這種菜雞對手完全沒什麽忌憚,不慌不忙地以班排為單位向牆頭上進行排槍射擊。雖然在幾十米開外的射擊命中率不上高,但牆頭上的黎人都是露出上半身,一旦中彈,就算不死也是重傷,立刻就會失去戰鬥能力。

以規格統一的火槍齊射壓製散亂的獵弓射手,效果自然毋庸置疑,很快牆頭上的黎人射手就傷的傷躲的躲,不敢再輕易冒出頭來。而兩座哨樓也成為了民團軍兩門口徑炮的新目標,隻有手掌厚的木板隻能防住弓箭,卻防不了金屬⊙⊙⊙⊙,m.←.c●om的彈丸穿射,在火炮與步槍的齊射之下,哨樓很快就被打得千瘡百孔。除了為數不多幾個機靈的人見勢不妙就早早從哨樓直接跳了下去,其他試圖窩在哨樓裏隱蔽的人都在木屑橫飛中成了活靶子。

很快步兵們便突進到寨牆下,將梯子豎起來搭上了牆頭。而不甘失敗的守方開始從牆頭扔下石塊木墩等重物,試圖以此來阻止對手攻破這道防線。

不過他們的想法還是稍微簡單了一些,雖然民團軍這邊製作了不少的簡易梯子,但在實地看過黑山峒的地形之後,喬誌亞已經改變了想法,讓帶梯子的步兵進行佯攻,而真正的殺招卻是集中在大門方向。

幾名工兵趁著牆頭的黎人被打縮回去的當口,已經悄悄潛伏到寨門外,將開始在這裏架設爆破用的火藥包。為了確保一次成功,工兵在左右兩扇對開的寨門外分別放置了一包五斤的炸藥,然後放出引線,待步兵們在寨牆各處佯攻的時候,便同時燃引線進行引爆。

隨著幾乎沒有間隔的兩聲轟然巨響,黎峒寨門連同旁邊的一段寨牆一起炸成了碎片,就算是一裏之外的前線指揮部,也能感受到從腳下傳來的微微顫動。

“這新式炸藥威力還挺大啊!”喬誌亞也微微有些驚訝。當初他離開化工部門的時候,新式炸藥才剛剛開始試製,不過那時候就已經不存在理論的問題,主要是一部分原料需要生產工藝的進一步提升才能完成提純工藝,以此來提升火藥的威力。從這次的爆炸效果來看,這種的威力應該已經算是達到了預期水平。

士兵們在發動進攻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作戰計劃,因此都及時地進行了隱蔽,但黎峒裏的人大概就沒這麽走運了。雖然暫時不清楚這次爆破造成了多少殺傷,但從寨子裏傳出的慘叫聲可以表明傷者的數量絕對不少。

無需再由指揮部下達命令,寨牆外的士兵早就已經湧向了炸出來的巨大豁口。雖然寨子裏的人還試圖要用血肉之軀來堵住這個缺口,但民團軍很快便用手裏的火槍擊潰了黎人的反撲,開始從炸塌的寨門處湧入黑山峒。

“比預計的順利多了。”喬誌亞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自言自語地道。黑山峒就算有上千人能夠參戰,但在具備絕對武力優勢的海漢民團軍麵前也隻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黑山峒外圍的寨牆,可以算是保護他們的最後一道防線,這道屏障被突破之後,寨子裏的人就的確再沒有什麽能夠改變戰局的招數了。

當然,對於那些執意要拚死一搏的敵人,民團軍也會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用子彈和刺刀成全他們的願望。對於這些安南裔的士兵來,殺死這些與海漢這個團體為敵的黎人、漢人,跟早先在安不納群島殺荷蘭人是一樣的,並不會有什麽難以逾越的心理障礙。

正如喬誌亞所預料的那樣,在最後也是唯一的一道防線被突破之後,寨子裏的黎人和逃犯都成了困獸。還是有相當數量的人試圖憑著血性和原始的武器來抵抗入侵者,但這種妄想很快就在呼嘯的鉛彈麵前被擊得粉碎。

黎人身上最好的護甲也就隻是牛皮材質,這或許可以幫助他們在近戰中防禦一定程度的利器傷害,但對於動能巨大的子彈來,穿著這層護甲跟多披一層紙在身上並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安南二營所裝備的大口徑步槍在二十米內的射擊效果可以直接打穿一名穿著牛皮護甲的黎人,並且還有餘力傷及他後麵的第二目標。而以班為單位的步兵們一個齊射,再補上刺刀,就足以打退一波二三十人發動的規模衝鋒。但想要給民團軍造成有效的殺傷,黎人和逃犯的聯軍往往就得付出好幾十人的傷亡才能覓得一兩次機會。

按照事前製定的作戰計劃,民團軍沒有急於進入每一棟船型屋進行搜捕,而是先將室外的人員進行清楚,逐步壓縮包圍圈,封堵出逃的路線。在戰鬥開始大約三十分鍾之後,第一線傳回消息,稱已經基本控製住了局麵,剩下的事就是逐門逐戶地清理黑山峒,把藏匿其中的逃犯和抵抗分子一一進行抓捕了。

這個過程比攻破黑山峒所需的時間可就長得多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士兵們都沒有冒然進入又暗又窄的船型屋進行搜捕,而是先在室外讓黎人士兵喊話,催促屋裏的人出來投降。對於試圖繼續負隅頑抗的敵人,才會采用更激烈的手段進行捕殺。喬誌亞並不打算把黑山峒的人都殺光,苦役營在這次暴亂中折損了差不多千人,正是需要補充勞動力的時候,隻要把那些膽敢反抗的人滅掉,剩下的人還是都可以當作勞動力來驅使的。

要是一好處都撈不到,即便打了勝仗回去,肯定也還是會對這次行動的軍費消耗唧唧歪歪。喬誌亞本來就是軍方的人,自然知道這些門門道道的事情,這黎峒顯然沒有什麽金銀財寶之類的東西,但能夠抓一批勞動力回去,也算是可以向上頭交差了。

傍晚時分,民團軍在搜捕中發現了一具疑似趙野的屍體,立刻通知了指揮部。喬誌亞不敢大意,率李清揚馬上趕到了現場。

這是一間位於黑山峒中心地帶的船型屋,也是最後一批被進行清查的建築。這具屍體及屋內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搬出來放在外麵,負責搜捕這間屋的班長看到喬誌亞到來,立刻上前敬了一個軍禮匯報道:“報告首長,我們清查這間屋子的時候在屋內發現了這具屍體,根據寨子裏的黎人辨認,他就是這次行動的策劃者,姓趙,已經在黑山峒待了有好幾個月了,而且一直被他們的峒主當作貴客款待。”

李清揚俯下身來,先辨認了一下這具屍體的麵目,然後便伸手在其身上摩挲,最後在腰間搜到了一塊略微發黃的象牙令牌,呈到喬誌亞麵前:“首長請看,這便是趙野的身份憑證了,卑職已經驗過,這的確是錦衣衛所發的令牌。”

“人認清楚沒?”喬誌亞並不是考古學家,也認不得這玩意兒的真假,他更關心李清揚對其麵目長相的確認情況。

李清揚應道:“此人身高約五尺二寸,麵白短須,右頰有一顆黑痣,左手手背有刀疤,都與我們在儋州及石碌兩地所獲的口供基本一致,當是趙野本人無誤。”

“他的死因能看出來嗎?”喬誌亞繼續問道。

“卑職觀其表情痛苦,且有嘔吐痕跡,極有可能是吞食砒霜而死。”李清揚完之後壓低聲音又補充了一句:“吞毒自盡效忠,此乃錦衣衛之行規,卑職當初被捕之時,身上也是帶著砒霜的。”

喬誌亞默默地了頭,心想這趙野倒也算是有骨氣的人,被逼到這步田地了都還不肯投降,寧可自行服毒自殺也不當俘虜。不過他轉念一想,這趙野真要是被抓住,押回去之後也少不了讓李清揚上刑慢慢盤問,痛苦肯定比服毒自盡還要大得多,他現在選擇一死了之,倒也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跟他有關的人,還是需要認真辨別身份,這次既然抓到了元凶,就務必要將其黨羽一網打盡,不要再漏了任何人!”喬誌亞對李清揚叮囑道:“關於趙野的後續事宜,我就交給你處理了。”

“卑職領命!”李清揚躬身應道。

關於趙野的具體身份,其實連絕大部分參與這次行動的士兵都不知道,而對其身份辨認和後續的處理,也基本都是由安全部來主導進行。所以出發前李清揚主動請纓隨軍出征,喬誌亞也沒有表示任何的反對。至於這件事後續還要抓多少人,殺多少頭,那就真的是安全部的事了,喬誌亞可不想把這個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

最後進行搜捕的是黑山峒峒主的居所,這是一處用籬笆牆圍起來的大院,院中有六七棟船型屋,住著峒主一家三十餘口。在進行了簡短的談判之後,峒主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降——當然他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可選了。

峒主是一名年近花甲的老人,當他被押解到喬誌亞麵前的時候,仍然抑製不住臉上憤怒的表情,了一句黎語。旁邊有通譯立刻聲向喬誌亞講解了意思,喬誌亞盯著峒主搖搖頭道:“你不應該問我們為什麽要來摧毀你的村莊,你應該問問你自己,為什麽會選擇跟我們海漢做對。每個人都有貪婪的一麵,你的村莊,你的族人,都是被你的貪婪毀掉的。本來不用死這麽多人的,可惜……”

等峒主聽完翻譯的話之後,喬誌亞才擺擺手道:“把他帶走,今晚好好審審他的口供,明天一早行刑,我們不需要帶他回石碌。”

類似這樣不安分的黎人首領,喬誌亞可不會放心讓其進入到苦役營裏,不定一個不心就又得再出一次暴亂。倒不如早把事情了結掉,免除可能的後患。至於審判,對不起,在戰時得到執委會授權的指揮官就已經代表了法律。喬誌亞的處理方式就算回報到執委會,也沒有誰能指責他做得不對。

“盡快打掃戰場,明天還要對付附近的幾個寨子。”喬誌亞抬頭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對旁邊的阮向前吩咐道:“另外統計一下雙方的傷亡狀況,等晚飯之後,你帶我去探視一下受傷的戰士。”

黑山峒雖然是瓊中地區實力最強的黎峒之一,但在海漢民團的攻勢麵前,也連一天都沒能撐得過就宣告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