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荷蘭商船靠岸之前就已經接受過登船檢查,但為了預防在接受奴隸的過程中出現意外狀況,羅傑還是提前調了一個連的士兵到碼頭上戒備。..如果奴隸中有不安分的人試圖在這裏鬧事,那麽海漢民團將會立刻教會他們什麽是必須遵守的規矩。
除此之外,黎大貴也提前把幾名南洋、東非出身的工頭調來候命。這些工頭已經來安不納島有一個多月,倒是已經能聽懂一些簡單的漢語指令,如有必要可以讓他們跟初來乍到的奴隸們進行溝通。
揚森叫過屬下吩咐了幾句,很快船上便打開了艙口讓奴隸們出來。荷蘭人雖然為了多裝運些人而放棄在船上裝備火炮,但船員們倒仍然維持了基本的武裝,都配有腰刀、魚叉之類的武器,分列在船艙通往甲板的艙口兩邊,形成由兩道人牆組成的通道。奴隸們從船艙出來之後,便順著這條通道踏上船舷邊的跳板去往岸邊。
大概是為了防止這些奴隸在途中生事或跳海,荷蘭人用鐵鏈和鐐銬按每十人串連在一起,這與海漢在大規模押運戰俘或囚犯時采用的辦法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待這些奴隸拖著沉甸甸的鐐銬下到岸上之後,荷蘭船員才上前將鐐銬一一解開,讓他們就地盤坐下來。
而海漢這邊的工作人員則是立刻開始查看奴隸們的身體狀況,主眼睛、口腔這種比較容易觀察出身體狀況的部位,以及四肢軀幹有沒有比較明顯的外傷或殘疾。按照雙方的協定,凡是身體有明顯傷病、重度殘疾的奴隸,海漢這邊是可以視情況拒收或壓價的。而海漢的工作人員們也檢查得十分仔細,因為那些身體狀況不合格的奴隸如果沒有在這個階段被挑揀出來,而是事後才被發現,那麽這個鍋就得他們這些檢驗人員來背了。
相關部門對這些奴隸所做的身體檢疫,甚至比海南島接受外地移民還要細致。這是因為衛生部特地發過通知要求,以避免一些奇奇怪怪的熱帶傳染病流入到島上人口密集的種植園區。盡管這種人工檢查並不能完全避免傳染病毒的流入,但至少可以起到一定的預防作用。類似瘧疾、昏睡病、黃熱病、登革熱等等傳染性較強的熱帶疾病,目前都是衛生部嚴防死守的對象,隻要在奴隸身上發現相關的症狀,海漢都將會無條件拒收這類的疑似病例。
在此之前羅傑已經有過指示,要設法壓一壓荷蘭人的供應價格,因此黎大貴今天把關也是特別的嚴。第一條船上的奴隸還沒全部下到岸上,這邊就已經被挑出了十幾個身體狀況不佳的奴隸,將其驅趕到另外一邊單獨集中。
揚森看到這種狀況也有些慌張,連忙湊到羅傑身前道:“尊貴的先生,這些人隻是因為在海上的航程中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所以暫時狀況不是太好,我保證他們並沒有患上什麽影響勞動的毛病。”
羅傑微笑著應道:“我當然相信你的說法,揚森先生。..但你是船長,而我是一名軍人,我們都不是專業的大夫,對吧?所以關於他們身體狀況的判斷,我覺得還是相信專業人士比較好。”
揚森吃了一顆軟釘子,訕笑著退到了一邊,朝黎大貴連連使出眼色。前次他運來兩船奴隸的時候,就是黎大貴負責接收,兩人也算是打過交道,揚森還送過黎大貴一小桶從歐洲帶來的葡萄酒作為禮物。但黎大貴能作主的時候顯然已經過去了,現在這個海漢人顯然要比黎大貴精明得多,而且看黎大貴唯唯諾諾的模樣,顯然也是海漢中的實權人物。揚森隻能指望黎大貴能念著前次的交情,在這位貴人麵前替自己美言幾句,把尺度稍稍鬆一鬆。
然而羅傑的權威顯然要遠遠勝過他與黎大貴之間那點淺薄的交情,黎大貴雖然聽不懂兩人的對話,但察言觀色之下,也知道揚森大概是在羅傑這裏碰了釘子,非但沒有給他幫腔,反倒是義正辭嚴地說道:“揚森先生,我們隻是在按照當初雙方都認可的協議辦事。你不會對此有什麽別的想法吧?”
揚森苦笑著應道:“當然……沒有。”
說實話揚森這次運來的奴隸的確是在巴達維亞城的奴隸市場經過了一番挑選,給他供貨的幾個奴隸販子也都賣了交情,把身體狀況比較好的貨色都留給他了。而且運來安不納群島的過程也花了不少心思,比如改善船艙的通風,雇了大夫在船上觀察奴隸們的狀況,為的便是能在海漢人這邊賣個好價錢。但這麽幾百號人悶在船艙裏在海上漂泊兩千多裏,吃喝拉撒都在裏麵,每天就能吃到一頓食物果腹,下船的時候還能生龍活虎那才是真見鬼了。
如果海漢人拒收那些被挑出來的奴隸,那揚森也隻有再把他們運回巴達維亞去。不過以這些人的身體狀況來說,還能不能活著回到巴達維亞的奴隸市場上都不太好說了,搞不好就連本都收不回來。
一個小時過去之後,終於完成了第一艘船共計三百一十七名奴隸的清點檢查工作。其中因為身體狀況可疑而被挑出來的有二十七人,這個數字讓揚森悄悄抹了一把汗。算上這次運輸途中的折損,這個比例基本還算能夠接受。
第二艘船裝運的奴隸更多一些,於是花費的時間也更長,但因為身體原因被挑出來的人也更多一些,不過比例倒是跟第一條船相差不大,也是接近一成。
看到被集中到另一側的這些病號,揚森的心都在滴血,即便是按照他在巴達維亞收購這些人的成本價格,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再嚐試一下勸說羅傑接收這批人。
“尊貴的先生,您看,如果要把這些可憐的家夥用船運回巴達維亞去,或許他們會在中途就被主所召喚了。我想請求閣下,允許他們留在這個島上,用幾天的時間來恢複身體。如果他們挺不過去,那麽的確就是命不好,在這裏安息就是他們的宿命了。如果他們能夠恢複過來,那麽這對貴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揚森再次走到羅傑跟前,試圖讓他改變先前的態度。
羅傑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杯新鮮的椰汁,仰望著揚森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為這些隨時可能因病死掉的奴隸付錢?”
“不不不,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揚森趕緊應道:“我可以把這些人留在這裏,等下次來的時候我再收取這部分錢,當然,隻收活人的部分。”
羅傑應道:“這一部分需要扣掉死人的喪葬費用……”
“沒問題。”揚森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下來:“公平起見,我們就以一個奴隸身價的五分之一作為喪葬費用好了,閣下認為如何?”
“我接受你的提議。”羅傑稍稍盤算一下,便應了下來。目前島上的種植園仍然存在著勞動力缺口,能多一點人手總是好的。至於喪葬費用,無非就是讓人找地方挖個坑把人埋掉而已,這些奴隸死後連墓碑都不用立,人力成本微乎其微,其實比揚森提議的數目還要低得多。
而對於奴隸販子揚森來說,這樣就避免了被挑出來這六十多個不合格的奴隸全部退貨的麻煩,把他們留在海漢人這裏,連回程途中的折損風險也避開了。而且這六十多人應該不至於在短期內全部倒斃,起碼揚森是不會信這個邪的,能賣掉一部分也比全虧了要好。當然了,為此他大概需要留一兩個船員在島上,以便監督這些奴隸的狀況是否恢複到了海漢人所要求的健康水平。
揚森心中這一塊大石頭還沒放得下去,便聽羅傑又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跟你打招呼。南海這些島嶼出身的土著,我們沒有興趣繼續接收了。”
“啊?那我下次會多找一些黑人運過來。”揚森嘴裏答應著,心裏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我不是說下次,我是說就從這次開始。”果然是怕什麽來什麽,羅傑一臉笑眯眯的表情,卻吐出了冷冰冰的一句答複。
揚森心中一顫,這一次運來的奴隸中,有近一半都是南海島嶼上的土著居民。這些奴隸基本是由東印度公司的各個殖民地擄掠而來,由於這些人好吃懶做又不會什麽生產技能,在巴達維亞奴隸市場上的銷售狀況並不是很好。揚森原本以為急需勞動力的海漢人會成為一個新的銷售渠道,但現在看來海漢人顯然也對這些家夥的表現十分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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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艘船裝運的奴隸更多一些,於是花費的時間也更長,但因為身體原因被挑出來的人也更多一些,不過比例倒是跟第一條船相差不大,也是接近一成。
看到被集中到另一側的這些病號,揚森的心都在滴血,即便是按照他在巴達維亞收購這些人的成本價格,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再嚐試一下勸說羅傑接收這批人。
“尊貴的先生,您看,如果要把這些可憐的家夥用船運回巴達維亞去,或許他們會在中途就被主所召喚了。我想請求閣下,允許他們留在這個島上,用幾天的時間來恢複身體。如果他們挺不過去,那麽的確就是命不好,在這裏安息就是他們的宿命了。如果他們能夠恢複過來,那麽這對貴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揚森再次走到羅傑跟前,試圖讓他改變先前的態度。
羅傑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杯新鮮的椰汁,仰望著揚森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為這些隨時可能因病死掉的奴隸付錢?”
“不不不,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揚森趕緊應道:“我可以把這些人留在這裏,等下次來的時候我再收取這部分錢,當然,隻收活人的部分。”
羅傑應道:“這一部分需要扣掉死人的喪葬費用……”
“沒問題。”揚森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下來:“公平起見,我們就以一個奴隸身價的五分之一作為喪葬費用好了,閣下認為如何?”
“我接受你的提議。”羅傑稍稍盤算一下,便應了下來。目前島上的種植園仍然存在著勞動力缺口,能多一點人手總是好的。至於喪葬費用,無非就是讓人找地方挖個坑把人埋掉而已,這些奴隸死後連墓碑都不用立,人力成本微乎其微,其實比揚森提議的數目還要低得多。
而對於奴隸販子揚森來說,這樣就避免了被挑出來這六十多個不合格的奴隸全部退貨的麻煩,把他們留在海漢人這裏,連回程途中的折損風險也避開了。而且這六十多人應該不至於在短期內全部倒斃,起碼揚森是不會信這個邪的,能賣掉一部分也比全虧了要好。當然了,為此他大概需要留一兩個船員在島上,以便監督這些奴隸的狀況是否恢複到了海漢人所要求的健康水平。
揚森心中這一塊大石頭還沒放得下去,便聽羅傑又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跟你打招呼。南海這些島嶼出身的土著,我們沒有興趣繼續接收了。”
“啊?那我下次會多找一些黑人運過來。”揚森嘴裏答應著,心裏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我不是說下次,我是說就從這次開始。”果然是怕什麽來什麽,羅傑一臉笑眯眯的表情,卻吐出了冷冰冰的一句答複。
揚森心中一顫,這一次運來的奴隸中,有近一半都是南海島嶼上的土著居民。這些奴隸基本是由東印度公司的各個殖民地擄掠而來,由於這些人好吃懶做又不會什麽生產技能,在巴達維亞奴隸市場上的銷售狀況並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