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鬆,如果他們有惡意,這會兒我們的肉已經串在樹枝上烤的香噴噴下酒了。”

“你是真不知道印第安人襲擊多可怕!我們去那邊遠一點地方,讓我告訴你我是怎麽瘸的吧,”瑞克壓低了聲音。

“戰爭結束之前我就把軍餉裏頭的大陸票都逼著軍需官換成了打仗時的這杆寶貝,法國沙勒維爾軍工廠造的1774式燧發槍,後來那些拿著滿手大陸票的退伍軍人等於拿著廢紙。我幹回老行當參加了一個狩獵隊,從大湖上劃船去了俄亥俄的荒野,邊疆獵人幹一年就相當於別人在城市裏累死累活幹兩三年掙的錢,雖然辛苦我樂在其中。”

“一天晚上我們宿營的時候被襲擊了,四麵響起了狂野的吼叫,我背著皮子邊打邊跑,黑暗中不斷有同伴被擊倒在地發出慘嚎。我最好的朋友就倒在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可是我不敢回頭去救他,那些嚎叫的魔鬼就緊追在我身後!

還在軍隊裏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倆一起行軍一起打仗一起分享杯子裏最後一口威士忌。哪怕麵對紅衫軍雪亮的刺刀時我都沒有眨過眼,可是那個時候我怕了。他在地上不停的喊著‘瑞克~瑞克~’印第安人在用戰棒砸他,我能聽見戰棒砸在身體上的噗噗聲,能聽見骨頭折斷咯的一聲,每砸一下他就痛叫一聲。”

“我朝他的方向開了一槍希望能仁慈的結束他的痛苦,馬上左腿一陣劇痛,我被一支箭射中了膝蓋。我腳下一軟向左一歪倒掉進了河裏,河水把我衝出很遠,等我掙紮著爬上岸槍和背的皮子都丟了,隻剩腰上纏著的幾張河狸皮還在。

我在林子裏走了幾天才遇見定居者,他們送我到醫生那裏,醫生幫我取出箭頭清洗了傷口,他說再晚一點傷口發生壞疽我的腿就保不住了。養好傷我用皮子酬謝了他們,跟著一個商隊走出荒野來到費城。

我再也做不成獵人了,每當四周安靜下來我就會聽見那個聲音在喊著‘瑞克~瑞克~’,仿佛魔鬼又追在我身後,以前我是喜歡威士忌,現在我離不開威士忌,隻有它能讓我感到寧靜。”

“我重新買了一支槍,卻再也使不了它,我的手指一觸到扳機整個手就會抽筋,”瑞克紅著眼睛喃喃的說,很難想象這樣一條大漢都快哭出來了!

原來瑞克你受過這樣的創傷,這不是傳說中的PSTD嗎,藥物配合心理治療應該能治你的病,可是我僅僅是知道幫不了你啊,弗裏茲默默的想。

“你是在後悔丟下朋友逃命吧,別擔心,我們的罪終會有清償的一天;但不是現在,要等到末日審判那個時刻,你將在你的朋友麵前贖回你的罪。至於肖尼人……”弗裏茲斟酌了一下用詞。

“瑞克,他們不是魔鬼,他們是另一群需要被拯救的靈魂,你們捕光了河狸以後印第安人用什麽去跟商人換東西呢。他們同是主創生的,一群踏入歧路的羔羊。”這個時候為了最好的效果應該配合上憐憫的眼神,唉,可那樣以後瑞克看自己不是會一付看神棍的樣子嗎,不好~不好。

一般來說北方清教徒家庭都會有不錯的識字率,因為他們要看懂聖經,而瑞克卻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宗教知識都來自布道,太容易忽悠了,這幾句半懂不懂的道理就讓他情緒穩定下來,無怪乎說宗教就是精神鴉片。

說拯救印第安人不過是糊弄瑞克的東西,弗裏茲現在眼裏冒著金星,這可是一群自帶幹糧、自己會安排安保工作、不要工錢的勞工,更棒的是白人避之不及,保密問題比自家父母兄弟幫忙還理想!

自己隻有十五歲,想要說服家人拿出大半家當購置設備,去做一個他們聞所未聞的產業,很難!

而且自己能用的原料隻有麥粉和大米,糖化效率會很低,父母的耐心可經不起幾次失敗來考驗,去印第安人那裏糖化失敗了大不了釀酒,他們仍然感謝自己。

這可是一個起碼值幾百美元的機會,一個以後可以被寫進書本流傳的美國夢。

嗯,印第安人不是傻子,該怎麽忽悠他們呢。

說起白人和印第安人合作的曆史,就繞不過五月花號和感恩節,很多人認為印第安人似乎友好過頭了,實際上呢,這些波卡諾基特印第安人主動找上門的目的是和清教徒移民結盟,借助他們的武力對抗敵人。

在一個晚上移民們帶著火槍和印第安人一起**平了他們敵人佩科特部落的村子,知道這段被白人大肆宣揚的黑曆史後在感恩節白人還需要感謝印第安人麽。

再比如說英法商人都在北美做生意,但是法國商人那要五張河狸皮才能換一支槍,而英國人剛來隻要兩張河狸皮就能換一支槍,於是印第安人都跑去和英國商人交易了,雖然平時法國人更朋友一些,印第安人算賬還是算的很清楚的嘛,他們也相當的現實哦。

“嗨,火怪,你們的獵物可以跟我們分享嗎?”還真讓弗裏茲琢磨出個主意,一路折騰這麽久該考慮晚飯了。

“朋友,這幾隻鬆鼠肉太少了,你等一等我可以去獵一隻火雞。”

“不用了,車上有麵包和鹹肉、蘋果、威士忌,準備柴火點上堆小火,足夠我們對付一頓啦。”

五隻灰鬆鼠扒皮去頭和內髒,割掉箭孔邊上的一小圈肉,印第安人用的還是燧石箭頭難免會有些碎片。

鬆鼠整個用樹枝串起來四肢撐開,弗裏茲又把鹹肉切成硬幣厚的一片緊緊裹在鬆鼠肉上麵,隨手用小樹枝削出幾個木釘把培根肉卷釘住,這時用刀把培根斜著劃幾刀。

再把串好鬆鼠的樹枝圍著火堆豎著插在地上肚子一麵向著火,不一會培根的脂油就烤的流出來把鬆鼠肉燙的滋滋作響。看看培根發卷發焦了把樹枝拔出來,換一麵向著火,一邊烤弗裏茲一邊招呼瑞克切麵包和蘋果,兩個印第安人看的眼睛眨了又眨隻覺得大開眼界。

看看背麵的培根也快焦了就撤去明火,用石頭樹枝搭了個架子把五隻鬆鼠背麵在下放碳火上繼續烤。

“弗裏茲,你們法國人都喜歡吃奇怪的東西是嗎?”瑞克終於忍不住了,邊疆獵人不屑於吃鬆鼠這樣的東西,他們更喜歡鹿肉,也下套抓兔子,鬆鼠這鬼東西套不住,用槍打肉都沒了還浪費火藥。

“奇怪?這倒是沒有啦,隻不過法國的一些美味別人無法欣賞。嗯,差不多行了,印第安朋友自己選,瑞克這是你的。”

火雞和鬆鼠兩樣野味讓弗裏茲選的話肯定是選鬆鼠,開玩笑啊火雞肉是出名的難吃,烤熟之後又硬又柴,野生的肉質還要加上一個韌,如同嚼橡皮筋,屬於後世美國家庭感恩節的憶苦思甜菜,無數美國孩子的童年陰影。如果有21世紀的廚房和嫩肉粉、大豆蛋白作弊當然有辦法把它處理的味道尚可,可這荒郊野外的除了烤就隻能生吃了。

憑良心說鬆鼠肉味道還不錯,跟兔子肉差不多還嫩一點,難怪美國紅脖子能吃鬆鼠一直吃到21世紀。

包上培根保證了鼠肉不會烤的過幹,焦脆的培根外觀不好看黑乎乎的,味道馬馬虎虎就著酸溜溜的蘋果和幹麵包還頗為開胃,印第安人對這種烤法頗為新奇吃的兩眼亮晶晶的。

“剛才我拾掇時從鬆鼠嘴裏掏出一個橡子,火怪,你們是在橡樹林裏捕到它們的吧?”

“是的,樹林裏有很多鬆鼠,我輕易就捉到這麽多。”

“那豈不是也有很多橡子嗎,真可惜,有人手的話可以釀很多好酒了。”

“橡子能釀酒?釀出來是苦酒嗎?”十魚豎起耳朵插了一嘴,美國南方的克裏克印第安人懂把苦橡子加工食用的辦法,而這些肖尼人明顯還不懂,其實苦酒甜酒印第安人都能一樣的喝。

“這個很簡單,我想要它甜就甜,要它苦就苦,”聞聽此言兩個印第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好好打量起弗裏茲來。

“弗裏茲對釀酒懂的可多啦,剛幫釀威士忌的艾略特家解決了大問題,你們喝的這酒就是艾略特夫人送的酬勞!”瑞克這廣告打的簡直是神助攻,但看臉色變化他馬上後悔多嘴了,印第安人的目光又掃向了酒桶。

“咦,瑞克你沒吃飽嗎?”

“是還差點兒,而且你知道嗎,這種烤肉味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味道真好呀。”

“那是當然啦,用培根包起來烤熟,英國菜裏邊就有這種做法,好像叫馬背上的天使。”黑暗料理,你能不似曾相識嗎。

“瑞克,今晚我們就在這宿營吧,明天再過河,”隻見瑞克一臉不解。

“朋友,我們去樹叢裏幫你們守夜吧,你們隻管休息。我以神靈的名義起誓保證你們的安全。”

瑞克和弗裏茲隻好答應下來,搭起了帳篷,兩個印第安人則鑽進了樹叢中。

“你在搞什麽?你不把他們送走,還告訴他們會釀酒,還答應一起宿營!他們不該到山這邊來,被我們撞破他們晚上會把我們滅口!”

“你放心,我活著對他們更有價值。瑞克,我的道路也包括幫助這些印第安人,明天他們邀請我的話我就會跟他們走。而且他們不進我們的帳篷,不翻我們的東西,你不覺得這些印第安人還不錯嗎?”

“你瘋了,費城不去,艾略特夫人家不去,卻要去荒野裏跟印第安人待在一起。”

“你不明白,他們也能幫助我,我有一個計劃要靠他們完成。明天你也得幫幫我,我需要幾樣東西,去哈裏斯堡就能采購到。”

“讓你的計劃見鬼去吧,”瑞克轉過身裹緊了毯子。

弗裏茲知道印第安人已經上鉤了,他們對釀酒非常感興趣,現在需要的就是給他們一個商議的機會。至於瑞克,跟他講“我見過最卑鄙的人類,也見過最高尚的獸人,”難道他就聽得懂了嗎。

“十魚,先知說的做奇怪事的白人,就是他吧?”

“他會釀酒,一定要把他帶回去幫部落釀酒!以後部落裏想喝多少喝多少!”

“你這廢物隻知道喝酒,為了換酒喝男人女人打獵硝皮子一整年累的忙不過來,要是自己就能釀酒,可以省下好多皮子去買其他好東西啊。”

印第安人當然向白人打聽過酒是怎麽做出來的,甘蔗和葡萄都是他們似懂非懂的東西,現在知道原來橡子也能做酒這感覺不亞於天上掉餡餅,如果印第安人知道他們種了幾千年的玉米可以釀波本威士忌那感覺恐怕又變成活見鬼吧。

“這個白人要給他什麽東西才肯幫我們釀酒呢?”

“他衣服很舊,裏邊的還是破的,給他一件新衣服試試看,要不然讓先知把珠寶送給他。”

其實肖尼印第安部落裏一直有白人生活,他們有的是破產後生活無著投靠印第安人,有的是叛逃者隻能托庇在印第安人中,還有些則是戰爭的俘虜作為奴隸。

這一夜各懷心思,好在平安過去。

“弗裏茲朋友,我們有樣禮物送給你,跟我們去到部落拿給你。”一大早邀請就來了,即使早有預料弗裏茲還是不由得跟瑞克麵麵相覷。

“火怪朋友,我的東西很多,沒辦法帶著爬山路,去你那能走水路嗎?”

“可以的,河不寬但是可以劃艇一直劃到大河裏。”

“那我們可能要先去大河邊做個木筏才行,瑞克麻煩你去哈裏斯堡跑一趟,買把鋸子、斧子回來,別忘了多買點大麥,你的鐵鏟和鎬頭也借我用幾天,我在河邊等你。”

三個人於是步行向薩斯奎納河走去,在火怪抄近路的勸說下三人離開道路穿過樹林來到了河邊,砍樹的砍樹,搓樹皮索的搓皮索,小半天時間一個符合弗裏茲要求的木筏就紮好了。向下遊劃去沒多遠就看到林中小道的出口,沒一會瑞克也到了,兩個肖尼人幫手把材料和工具都搬上了木筏。

“瑞克,這段時間趕路辛苦你,還欠著你雇車的錢,我身上除了這個再也沒有了,你拿著吧,”弗裏茲說著把哥哥給他的金幣塞進瑞克手裏,瑞克摸摸手裏的金幣咬咬牙像下了最後決定,一伸手把火槍和火藥瓶遞給了弗裏茲。

“弗裏茲你把這個帶去吧,算我借你的,一定要好好的回來。沒有槍的白人在印第安人眼裏就隻是個白人,而手裏握著槍的白人就是個有槍的白人,他們不敢隨意傷害你,你明白嗎。”

“我肯定會好好的回來,哎瑞克我跟你商量個事,十天後你到這個地方來等我可以嗎?”

“十天~,這算雇傭嗎?你記著,你可又欠了我十天車費。”

看著木筏消失在大河上遊拐角處,瑞克一拉韁繩調頭駕車向哈裏斯堡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