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弗裏茲擔心過自己會不會在生活習慣上露餡,但很快他發現新獨立的美國這樣的人種博物館裏暫時並沒有一定的行為和思想模式,至少在賓州是沒有形成,隻要不是犯下特別愚蠢的錯誤,都不會引人注目。

就算有什麽習慣讓人奇怪,也可以用自己是新移民和法國地方民俗來搪塞過去,畢竟在賓州有機會遇到任何歐洲國家的移民,那些認為自己和新教徒處不習慣的移民都選擇了費城作為新大陸的第一站。

過去可以凡事都不講究,現在隨著自己的產業數字不斷增加,為了避免背上暴發戶的惡名,弗裏茲不得不考慮學習一些藝術鑒賞和禮儀知識,那麽從這些新移民中尋找個把禮儀教師來進行教學就很有必要了。

隨著與英國媾和的傑伊條約簽訂,英國商品可以直接進入南方港口銷售,不再需要偷偷摸摸的走私,返航時順便拉走南方的農產品,比如棉花,幾年內將有一批新的富豪得利於這一變化成長起來,那個時候偽貴族們的派頭會開始大行其道,自己若不改變形象不可避免會被人視作落伍。就算這是個笑話,也是個不得不認真對待的笑話。

布蘭德和歐文那邊本可以大大方方的從巴爾的摩裝上鏡子運往英國,到現在還堅持要讓自己送貨,可奇觀號麵臨的危險已經比隻麵對巴巴裏海盜還要大了,督政府對美國單方麵與英國媾和還聲稱中立的行為氣不打一處來,幾個月裏邊法國私掠船就抓了三百多艘美國商船,比英國佬還狠,他們的海軍要是有這麽高的效率,這世界早沒英國佬什麽事了。

法國這種單方麵私下宣戰的行為在美國國內也引發了不滿,最終演變成對法國僑民的敵意。

而總統也在這個月發表了著名的告別演說——《致美國人民》,最早提出了孤立主義的思想原則,“……與外國發展廣泛的商業與貿易……避免與世界上任何國家結成永久的同盟……”

說到底美國的利益是第一位的,管他舊大陸上什麽地方打生打死,處於新大陸的美國都不會被波及,而美洲的其他殖民地全是戰鬥力不到五的渣渣,把它們逐漸都抓在手裏,以一個大洲的資源供給一國,真不要太爽哦!

這年頭的美國還沒能力談什麽霸權,英國和法國、西班牙哪一個它都惹不起,《美法同盟條約》在獨立之初保證了美國的國家安全,可是自從法國革命之後法國大哥好像罩不住它了,但跟英國簽一個那麽屈辱的條約,回過頭又把大哥惹惱了,招呼都不打一個巴掌就呼過來,這可讓美國更難做了啊,難道跑去跟英國說之前我倆那個條約作廢,那是還沒被打夠。

在此時的美國,英國裔占了總人口的百分之六十多,而法裔隻占到三個左右百分點,不管他們之前有多憎恨英國的統治,現在隻需一點點煽動就會去憎恨法國佬,穿到此時的法國移民身上隻比醒來發現自己是個黑人好上一點點,獨立戰爭裏法國人八年的忙都白幫了。

弗裏茲不能肯定所有的曆史還會維持原來的走向,分毫都不差,那樣的話自己最多受場虛驚,可要是敵視排擠法裔的曆史出現一些偏差,自己這幾年的努力就可能毀於一旦。

既然已經遭遇過醉酒水手被煽動組織起來要收拾印第安人,這次矛頭直接指向自己也不會出人意料,隻看發動的人找什麽借口罷了,事前也多少會有一些征兆。

眼下法國私掠船的事情還在慢慢地發酵,畢竟吃虧的主要是北方搞航運的州,對南方人法國又沒做過什麽壞事,想豎立起邪惡法國的形象尚缺少一些條件。

弗裏茲之前把財產分散到別人名下,默許瓦倫堡以他的名義開辦銀行和貿易公司,目的就是為了讓社會地位暫時無法匹配如此巨大數額財富的自己,不要成為過於顯眼的目標,綿羊還是不要肥大的好。讓別人認為自己四年掙下十幾萬美元的資產就已經是傳奇了,幾十上百萬的過於驚世駭俗!

這一年多來奇跡製鏡廠裏邊也發現了許多窺探生產機密的人,幾乎每個月都有人企圖闖入玻璃板拉製車間一探究竟,直拉冷卻法的秘密暫時還沒有被傳出去,越是看起來簡單的工藝,它背後的設計就越不簡單。

銀鏡法同樣會吸引外國工業間諜注意,了解一些錫汞齊法製鏡的人都知道它需要漫長的周期,充滿有毒氣體的生產環境,小小的一片封閉廠房卻能源源不斷製造出鏡子來,這顛覆了許多‘內行’的常識,隻能用神秘的煉金術來解釋。

對這些窺探者無法采取太過激烈的手段,通常是通知縣治安官登記後趕走了事,這也讓弗裏茲本來打算安排白人員工學會每一個工序的想法泡湯,還是乘著一切都還是秘密的時候多掙些容易的錢吧,事情鬧大了大不了停工!

奇觀號一直在超量發貨,到岸後多出來沒碎的就租庫房存在當地貨棧裏,到時候就靠賣庫存維持市場,掌握核心技術的幾十個人隨便安排他們幹點啥,就算啥也不幹一年半載的自己也養得起。等過了這幾十年法國人安穩下來,玻璃和鏡子早晚要變成白菜價。

在人脈上,麥迪遜議員是參議院中支持法裔一方的力量,關於傑伊條約他在國會就發表過不同的意見:‘西印度群島的英國人不能沒有美國提供的糧食,而美國可以不需要英國商品’,民主共和黨的黨魁既然是這麽個看法,日後搞出對歐洲兩大強國禁運也就不奇怪了。當然咯,有北方那幫子走私成性的貨在,搞什麽禁運啊,最後都是老實人吃虧。

弗裏茲坐在桌前處理著這一年來積壓的信件,首先翻出來打開的是事關薩瓦蘭成像公式的信函,對方很客氣的表示會請這方麵的專家進行審稿,一旦得到驗證就將會予以發表,這都多久了,還沒個下文,弗裏茲把它丟在一邊。

左右自己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這年頭論文寄出去不給馬上發表耽擱上幾年的事情十分平常,舍勒發現氧氣的論文就是這樣被耽擱到普利斯特列關於氧氣的論文刊載之後才發表,所以英國和瑞典那邊弗裏茲也都各寄了一份論文,隻要瑞典那裏的論文發表出來,不管在學術上影響有多麽小,這個冠名自己總之是落不下了。

然後他翻出來菲奇輾轉寄來的幾封信,打開一讀都是差不多的文字,抱怨在英國做鍾表也難維持生計,自己的發明遲遲看不到曙光,麵包和房租又漲價了等等,像個落魄嘮叨的老頭。

自己要是不資助他,這會兒他該跑到肯塔基州去生活,到那裏發現幾年前買下的土地竟然被人占去了,最後落個鬱鬱而終,跟這信裏抱怨的情緒差不多。

弗裏茲手一翻,把信紙放到鯨油燈上微微一烤,背麵浮現出來字跡,都是鮑勃的手書。

“尊敬的薩瓦蘭先生

我在那台機器旁已經工作了四個月,那些英國壞蛋老是嘲笑我的口音,故意用俚語來捉弄我,不過他們沒想到其實是被我騙過去了。

我很走運,那台機器這個月就故障了兩次,有一次嚴重到不得不拆開來,我把看到的都暗暗記在心裏,菲奇先生看到後非常高興,說那是一個很重要的裝置。

也許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麵。

您忠誠的布蘭頓”

弗裏茲輕輕吐出一口氣,菲奇的仿製大概沒有那麽順利,否則他們就已經回來了,又拿起第二封略烤一下,顯出來密寫的字跡。

“尊敬的薩瓦蘭先生

菲奇先生的模型樣機運行的很不順利,他也很苦惱,明明該有的部分都已經造出來裝上去了,可是就不能好好的運轉起來。

我一直留心觀察機器的運行,為這又被那些個英國壞蛋嘲笑。

前天機器又故障了,技工們維修的時候我在一邊幫忙,隨口說了一句修改的想法,竟然被那個老技師采納了,他把我收為學徒,以後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跟著他上上下下檢查機器的運行,真是個天上掉下來的機會,以後我再也不需要偷偷看機器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看著它,聽它的聲音是不是生病了。

菲奇先生也為我高興。

真希望能早一天見到你們。

您忠誠的布蘭頓”

這麽說來鮑勃回來時不但是設計者之一,連如何維修都學到一套,等到菲奇那邊確定已經把該學的都學到之後,瑞典的‘親戚’就會發給他一封信,讓他能開開心心地回國繼承遺產,這樣就能不引人注目地離開英國,但是模型、圖紙都必須毀掉,他隻能把秘密存在腦子裏帶回國了。

風波將要襲來,他們回來太早也不是時候,弗裏茲簡單的寫好回信,囑咐瑞典的聯絡人,順便給菲奇郵值兩英鎊的克朗,他信裏要錢的暗示這麽頻繁不作一點回應也不正常。

繼續翻出各國客戶的來信,一一回複,不知不覺中一天就快過去了,忽然弗裏茲看到了一封意外的來信,署名寫著彭妮.亨特,腦子頓時嗡的一聲就大了,當年自己說可能會很久不過去,這眼看著都過去兩年了還真是很久啊!

拆開來果然是彭妮寫來的,娟秀的字跡比弗裏茲的書法漂亮多了,弗裏茲趕緊又記下一條,讓格雷格的教師什麽時候也教自己一下書法。

“親愛的弗裏茲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一直沒有聯係你。

我們過得都很好,打獵、捕魚、養牛、種玉米一年下來收獲很豐盛,彭妮去年給我生下一個兒子,我們給他取名叫福波斯。

你買來的母牛生下了三頭牛犢,牛佬去年過來讓我們把公牛送去鎮上給母牛配種,今年也會有許多小牛犢降生。

去年蘋果樹開始結果,我釀了一桶蘋果酒,等著你來一起喝。

有一個和你做毛皮生意的老客戶送來一封口信,送信人還在,你最好過來一趟。

永遠的朋友_瑞克”

弗裏茲捏著信紙有些發愣,這送口信的老客戶想必是黑腳吧,他有什麽必須聯係自己的事情呢,這兩年過去自己繞著地球都走過了一圈,卻連一百公裏不到的地方卻沒去過,等安排好華人工匠,這就該過去看看了。

那彭妮也真厲害,給孩子起名起這麽招搖,恐懼之神的名字也敢用,不怕孩子受不起,得勸她改改!現在也無所謂她的母親是什麽人了,她就算是貴族也早就化為了塵土,叫格洛斯特的地名美國南北都有十幾處,根本就尋不出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