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交給你們去做,做好了去海上放下水試著操縱一下,有它以後我們遇上海盜和私掠船不再是隻能逃命啦,”弗裏茲從挎包裏取出一套圖紙遞給尼奧,搔了搔頭,“但是它還需要一套比較複雜的機械點火結構,我要去費城親自督造,你要一起去嗎?”
“不了,我還是在這兒歇息一陣子,把這個東西幫你造好吧,”尼奧端詳著圖紙,上麵的東西像是一條大蝠鱝,從它的前端有三條繩索間隔很開的分別連接著它上麵的幾個舵麵,拖拽不同的繩子可以控製它進行轉彎、浮沉等動作,非常類似於風箏的控製,等到它內部帶上五十磅左右的載荷,還要靠木骨架子上固定的好幾個氣囊才能在水中保持懸浮。
商議好細節,兩人分頭去做各自的事情,等到糖化反應罐造好,尼奧還要帶領肖尼人們進行安裝,他現在也確實事情多的走不開。
這邊弗裏茲直奔鑄炮廠,五套鐵製碾輪已經接近完工,工人正在轉動它們以打磨掉鑄造中在輪緣出現的毛刺和銳角,保持碾輪運動的一致性。
等他檢查過五套碾輪的平衡和轉動之後滿意的對潘恩說:“你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讓我很放心的把一樣小東西也交給你們做。”
潘恩展開圖紙才知道又上了他的當,這東西也許是很小,可一點都不簡單,是的,這就是一台仿法國技術的火藥測試儀。
其實最早的火藥測試儀在1587年就有人發明出來,但是因為不足之處太多,幾經改進1627年德國人富騰巴克發明了一套利用重力來測試火藥威力的設備,法國人蘇裏.聖雷米1697年在他的基礎上發明了一套更成熟的火藥威力測試裝置,從17世紀末一直使用到20世紀。
原理很簡單,放在一根管子裏的火藥爆炸時把壓在上麵的一大塊金屬重錘向上推,直到重錘速度被重力耗盡要下落時,連在金屬重錘頂上的垂直棘輪就會被棘輪兩邊的彈簧金屬片卡住停止下落,通過量取金屬塊被上推的高度這樣就能比較火藥成品的質量變化,實際上通過一些複雜的計算甚至能大致計算出火藥的燃燒速度。
當然,實際的裝置還有兩根滑動限位軌道,對加工也還有更多要求,但這麽一個粗糙的設計已經比隻能裝進槍裏看能不能打響進步多了。
潘恩的對策比弗裏茲想的還要簡單,他去掉那個累贅的管子,在一大塊鐵上鑽出大孔槽,把重錘合上嚴絲合縫,也算是完美符合了弗裏茲的要求。
等在巴爾的摩的委托加工部件全部驗收合格,弗裏茲又馬上把它們裝運上櫻桃號快船,經過兩天一夜多的航行終於抵達雪鬆溪,船長則繼續向費城航去,浩劫之後的費城正重新吸引著四方的旅人去實現各自的目標。
弗裏茲順便讓船長轉交兩封信給尤金,一封當然是陳說厲害,櫻桃號雖然航行的看起來還不錯,但危險隱患始終存在著必須改造,另外叮囑艾略特兄弟倆千萬別把火藥廠的事情在肖尼人麵前說漏嘴;一封讓尤金轉交給回家團圓的麥克尼爾,讓他找時間把櫻桃號好好的檢查一下,提出改造意見,重新造一條船花費實在太大了,弗裏茲再想想也頗覺承受不起。
經過三天的艱苦施工,五套碾輪終於安裝完畢,合上齒輪風車把它們推的圍著黃銅碾槽轉起來,代替藥粉的海砂和貝殼被碾的劈啪作響,弗裏茲仔細的觀察著被碾的擠到一邊的固體在碾輪離開後又重新在重力作用下掉回槽底,說明碾槽兩邊的碟狀沿無論高度還是坡度都製造的非常理想。
多虧那條擱淺的法國船給自己提供了那麽多銅材,否則要製造這麽多銅器光是采購材料就會讓人非常頭痛。
很有趣的一個現象是,火藥廠裏為了避免產生火花,鐵器和鐵器會發生碰撞、摩擦的地方都不能用鐵器,但是鐵器和銅器卻可以,這就讓火藥廠成為了耗銅大戶,幾乎形成了一個原則,你覺得不該用鐵來做的東西換成銅來做準沒錯,銅不夠就鐵外包銅,聽起來很怪嗎,火藥廠裏邊古怪的規矩多著呢。
現在弗裏茲就正一臉嚴肅的向工人們宣講著工廠安全的第一條製度,“維奈特家的,把你們所有的絲綢、毛皮衣物都找出來,布裏埃納家的也找一下,這些衣服從現在起你們都不能再穿,直到有一天你們離開雪鬆溪火藥廠,那個時候隨便你們穿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呢?薩瓦蘭先生,我們都不能理解您這個古怪的禁令,雖然女人們絲綢的衣服並不多,但穿著柔軟輕薄的衣服工作時應該更快樂怎麽會影響您的工廠呢?”維奈特的老婆大聲抱怨起來,其他人則輕聲的應和著,人雖不多但也形成了嗡嗡聲。
“安靜!我所以要把這一條放在第一個說就是為了告訴你們,不管理解不理解,工廠的製度都必需要服從,否則等到你們理解為什麽這麽規定的時候已經變成碎片了!
格雷格,把東西搬進來!”弗裏茲敲著鐵鍋說,對這一幕他早有準備。
格雷格把一大塊鬆香和一小瓶火藥放到弗裏茲麵前。
“維奈特女士,剛才就屬你聲音最大,現在一定也有力氣來給大家做個演示吧,去找一塊絲綢過來,按照我說的去做!”
維奈特老婆盡管滿臉不樂意,但還是從住處找了一件絲綢衣物過來,弗裏茲讓她拿起鬆香在絲綢上用勁摩擦,自己取出一支銀勺倒過來用勺柄挑出一撮火藥遞過去,“把鬆香靠近勺柄尖!”
那女人不情願的照做了,沒有人看清楚過程,刺啦嘭火光閃現一連串的反應發生在一瞬間,毫無思想準備的女人尖叫一聲丟下著火的鬆香一連退了好幾步才哆嗦著停下來。
“我不會再向您們演示為什麽要這麽規定,僅此一次,這兒是火藥工廠一個處處都有危險的地方,你們來這不是上大學,我要求你們怎麽做不需要你們理解,照做就是了!等到你們正式成為熟練工人,我會給你們美國工人中最高的一等薪水,但薪水再好也要你們有命拿有命去花,下邊我講的東西都給我聽好了,沒聽清的我說完可以再問,但再有人說‘不理解’三個字那就把船費賠出來馬上給我滾蛋!”
弗裏茲大聲吼向這些大部分都比他年齡大的工人,言語不再客氣,自己的身家都在這裏邊,容不得哪個糊塗蟲胡來。
火藥廠事故在這個年代非常普遍,普遍到進了火藥廠混合和裝料工序的人就少有能囫圇個的幹滿十年,實在是因為人們對火藥的誤解太深。
火藥屬於危險品中最危險的一類,點燃它需要的能量極低,靜電、摩擦、撞擊都會讓它發生不可預知的爆燃,而它的粉末又極容易被工人忽視,手上、衣服上粘上的那一點粉塵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就換了個地方蓄積起來,直到某一天一個倒黴鬼因為誰都想不到的原因壓在這片粉末上弄響它。
它並非一定要用明火才能點燃,更可怕的是火藥不分幹火藥、濕火藥都同樣危險,這是已經由無數馬大哈用性命來證明的。
“所有絲綢、毛皮的衣物都不能穿,哪怕是內衣,我會給你們金錢的補償,直到你們離開這個工廠,這期間誰也不能穿這兩樣衣料的衣物,這次都記住了嗎?!”
這次再沒有人提問題,他們都點頭。
“在工廠裏不許身上帶有任何金屬的東西,不論是紐扣、金屬鞋掌還是錢幣、首飾,這都能做到嗎?”又是齊齊的點頭。
“不允許串崗,特別是混合、幹燥和包裝,其他崗位的人都不許進去,馬塞爾,你在安排工人幹活的時候同樣要牢記這一點。以上各項若有違反者扣半個月薪水,一個月內連續發生兩次立即解雇。”
“所有使用明火的崗位都要記著,你們正在處理的東西非常易燃,每個人身邊都有裝滿清水的水桶,發生火災不要驚慌,馬上把水倒上去或者還能救你們一條命。”
“工場裏風車和齒輪很多,一旦衣物什麽的被掛住絞進去,當機立斷扯破或者脫掉不要猶豫,否則被絞成肉泥的就是你們的手和腳!”
……
一件件一樣樣弗裏茲說的口都幹了,這個時代沒有照片和視頻,那些過去的事故現場沒法拿來震懾工人,還真是遺憾啊!
對於布裏埃納一家這樣從頭學的,雖然養成規矩要一點時間,弗裏茲還並不擔心,他最怕的是維奈特一家這樣做過手工業一段時間,就想當然的把過去的經驗套過來,那樣意外會來的很快。
為什麽馬路上工廠裏耍帥最後玩脫的都是老司機,因為在發生意外這一樣上麵輕信經驗反而會造成誤導,如果不能完全掌握現場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還迷糊的照著老一套來那就是把頭往玻璃上撞。
當著所有人的麵,弗裏茲數出了按照新衣價錢來計算的賠償款,在溪邊一把火燒掉所有絲綢和毛皮,這是向他們傳遞一個訊息,抓安全上自己是一點都不會講人情。
(多說一句,經過兩百多年來的研究,幾百種火藥配方都已經印在手冊裏邊了,危險品非同小可,不管將來吃不吃這碗飯,都不要私自去嚐試,市場上的工業化成品永遠比手工配製的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