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尊重中國軍人,在任何時候他們都能保持相當的水準。當他們放棄要塞,利用鐵路撤退的時候,阻擋的阿拉伯人破壞了一小段鐵軌。而那些中國人就冒著槍林彈雨,用人力推動車頭越過了那段被被損毀的鐵軌,最終衝出重圍……”

“……那些暴民衝進了中國人撤退後留下堡壘,搶走了能被他們拿走的所有東西,包括他們能從牆壁或者別的什麽地方撬下來的東西。為了爭奪這些戰利品,這些人之間發生野狗爭食般的鬥毆……”

摘自1899年出版的《東非回憶錄》麥克斯•托馬爾遜著。

英國軍官麥克斯盡情的在他的書裏麵嘲笑著當地人,當時的他和英國軍隊前去追擊中國部隊,所以沒能趕上搶掠城堡的行動。而且事後麥克斯軍官發現城堡裏麵其實也沒啥好搶的。

牛肉、羊肉、牛皮、羊皮、蜂蜜,這些對當地人或許有用,對於千裏迢迢抵達喀土穆附近的英國人就毫無價值。外城堡裏麵並沒有財物,當中國人把儲蓄所裏麵的東非行政區的貨幣都給帶走之後,這座城堡裏麵就沒有了英國人能看上眼的東西。麵對這樣的局麵,嘲笑一下當地人阿拉伯人的醜態就成了英國軍官麥克斯的樂趣所在。

當然,英國軍官對這座堡壘本身也並非完全是嘲諷,他的《東非回憶錄》裏麵還記載了另外一件事,“……戰鬥中的傷員很多,中國人撤走的時候帶走了他們那邊的所有非戰鬥人員與傷員。所以當我們衝進掛著紅十字標誌的醫院,發現這裏空無一人。那些暴徒對洗劫這裏並無興趣。我們的目的則是尋找藥物和療傷的裝備,在醫院的住院部裏麵,我們竟然裏麵意外發現了一個受傷的當地孩子。從他身上的刀口以及縫合內容來看,在不久前他接受了中國醫生的手術。看著那複雜又非常精致的刀口,我很想見見這位在東非出現的優秀外科醫生,即便在英國國內都極少能見到如此水準的大夫……”

實際上英國軍官麥克斯沒提及一件事,當他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旁邊還有兩名成年人。在英國人進入醫院之前,埃爾多安扶著村長的叔叔也進了醫院。老爺子沒受傷,但是這麽一番奔波之後身體感覺不適。埃爾多安對醫院很有印象,那些生病的人送進來之後,基本都能恢複健康。按照中國醫院的傳統,堡壘裏的醫院同樣刷了白牆,這讓村長的叔叔本能的露出了一些敬畏的感覺。

埃爾多安能理解老頭子的感受,在非洲這麽一個缺乏白色的地方,白色被認為是一種純潔神聖的顏色。三層的建築內部統一是雪白的牆壁,和外麵那種斑駁色彩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即便先闖進來的那些人對這裏進行了劫掠,地上散落著紙張之類被劫掠者拋棄的玩意,埃爾多安依舊覺得這座建築讓他覺得有種讓人精神得到調劑的功效。

醫院裏麵沒有任何醫生與護士的身影,進了醫院之後看到這樣的現實,埃爾多安還是感覺有些失望。懷著試試看的絕望態度,埃爾多安在醫院裏麵的

每一個房間都走了一圈。不僅屋子要看,連床底下都找過。萬一有沒來得及跑路的中國醫生躲在裏麵,埃爾多安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那人的安全。論起殺人的能耐,埃爾多安不敢說自己比中國人強。但是論起治病的能耐,埃爾多安知道自己絕對比不上中國醫生。

然後,埃爾多安就在二樓的病房裏麵看到了那個小孩子羅安。在最初的時候埃爾多安大大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走上前去仔細辨認,埃爾多安才確定那臉色蒼白的孩子就是羅安本人。即便羅安的小臉慘白的如同死者,可他依舊有呼吸。病房裏麵其他床鋪上的被褥枕頭床單什麽的都被搶了個幹淨,可洗劫者並沒有動羅安趟的床。所以身穿藍白交錯的豎條病號服的羅安被醫生很穩妥的放在**,甚至給他蓋了個薄被子。

村長的叔叔震驚的看著羅安與埃爾多安,他堅信埃爾多安殺死了羅安,此時就顯得格外的困惑。看著埃爾多安驚訝中甚至有些喜悅的模樣,村長的叔叔突然問道:“埃爾多安,到底是誰動的手?”

“……是戈西姆。”埃爾多安終於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哪怕隻是告訴誰是凶手,就讓埃爾多安心裏麵輕鬆了許多,“我們碰到羅安,他說要去找他的老師。隻要把他的老師帶走。可老師不在這裏,羅安就問我們是否看到老師。他沒忍住就和我說了這些,我想把羅安從城裏帶走,沒想到戈西姆突然就動手了。我隻擋住了戈西姆最後一刀。”

老頭子靜靜的聽著,過了一陣後他才問道:“那你為什麽回到村子之後不說這事?”

“哼!”埃爾多安冷笑一聲,“我說了之後讓村長和戈西姆家的人一起對付我麽?”

在埃爾多安看來,他若是在當時馬上就要對中國人動手的局麵下說這樣的事情,在村裏麵都是人口大戶的村長與戈西姆家族最大的可能就是聯手對付“挑撥離間”的埃爾多安。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承擔起來殺人的罪名。隻要能成功奪取城堡,把問題邊界清楚的機會多的是。而且……,埃爾多安知道自己對村長可沒有絲毫好感。

老頭子並沒有對這個回答做評價,他隻是說道:“埃爾多安,你去叫村長來。孩子沒事,就該讓他父親知道。”

埃爾多安準備動身的時候,老頭子又補充了一句,“你先別回來,先問問到底有多少人準備服從馬赫迪大人的命令,繼續去圍攻喀土穆。”

此時蘇丹北部地區幾乎所有中國人的據點都麵臨著圍攻,有些據點被攻下,更多的據點則守住了。中國的據點中無線電“滴滴滴滴”的發報聲很快就轉換成人類聽不到的電磁波奔向遠方,喀土穆接到電報之後又進行著判斷。

而在喀土穆附近,馬赫迪大人正在他的帳篷裏麵靜靜等待。在旁邊坐著的那個歐洲人忍不住開口了,“馬赫迪先生,進攻喀土穆的部隊最終還是要集合在一起的。您是準備現在召集他們,還是更晚的時候召集他們?”

馬赫迪神態自若,

他答道:“戈登先生,你不要用英國的看法來想我們,真正的信徒們接到消息之後會趕到喀土穆參加戰爭。”

英國人聽了這話連忙擺手,“不不,馬赫迪大人,我絕對沒有質疑信眾的忠誠度。”

這位英國人名叫查理•喬治•戈登,是英國派來協助馬赫迪與中國作戰的部隊總指揮官。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跟在馬赫迪身邊,看到馬赫迪發揮了他出色的感召力,讓心存疑惑綠教徒一個個的接受了“真主把一切賜給信徒”的理念。

當然,神的恩賜從來不是單方麵的,信徒們也要通過奪取那些“真主賜予的財富”來完成“真主給與的試煉”。戈登本人很能理解,這種把戲並非穆罕穆德自己獨創的,閃米特三邪教都這個操行。戈登本人篤信上帝,他對此非常能理解,更是非常能接受。戈登相信,如果宗教不去號召信徒為神增添榮光,這種宗教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和價值。

之所以現在說話,戈登完全是出於他對於自己的職務與職責的責任心,“馬赫迪大人,我們的炮兵移動並不方便,所以我們需要您先確定攻擊哪裏。是喀土穆?是北喀土穆?還是恩圖曼?請您現在就給出一個比較明確的方向。”

青尼羅河與白尼羅河在喀土穆交匯向北流去,其地形與武漢很相像,也由三鎮組成,即:喀土穆、北喀土穆和恩圖曼。三鎮之間現在通過船隻運輸,那些英國人好不容易才埃及運來的大炮可沒有太強的機動性。戈登並不相信靠步兵就能拿下喀土穆三鎮。

“真主的意誌決定信眾的行動,那些信眾所到之處,讓大炮跟著行動就好。我們要相信真主!”馬赫迪用平素那種充滿神聖感的語氣闡述著他的看法。

戈登沒有反駁,或許是與馬赫迪一起行動了這麽一陣,他發現馬赫迪的作戰指揮有個特色,就是非常善於發揮群眾的能力。馬赫迪軍與英軍都是外來戶,這十幾年裏麵中國在蘇丹經營,根本輪不到馬赫迪軍與英軍在這裏撒野。然而比中國人更加熟悉蘇丹的就是蘇丹當地群眾。所以馬赫迪軍自己並沒有主動選擇,而是鼓動群眾,然後從群眾那邊請教中國人的防禦陣地哪裏薄弱,哪裏是可以打的要害。如果沒有蘇丹群眾,馬赫迪與英國聯軍根本沒機會發動對喀土穆的進攻。

放棄了這個話題,戈登又問了心中感到不安的話題,“馬赫迪先生,您認為那些信眾參與攻打喀土穆的理由何在?他們已經參加了在各地圍攻中國人堡壘的行動,難道就不算盡了自己的義務麽?”

馬赫迪大人看樣子最初並不想回答這麽一個蠢問題,不過他還是精神飽滿的開口,“喀土穆是整個蘇丹最富裕的地方,這是真主賜給信眾的蘇丹首都。他們會來的,他們一定會來的!”

聽著這樣的回答,戈登忍不住再次點頭。他發現自己與馬赫迪實在是有共鳴,戈登非常相信馬赫迪所說的。當個人利益與宗教利益交匯的時候,沒人來才是不可理解的怪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