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湘軍一起行動的是淮軍?”最新消息傳到了陳州,整個陳州的撚軍將領都激動起來。
他們並不太清楚到底是湘軍還是淮軍在渦陽搞的大屠殺,既然渦陽屬於淮北,淮軍自然脫不了幹係。
任柱瞪著雙眼追問,“你說淮軍直奔我們這裏而來?”
探馬首領立刻答道:“正是,淮軍在前,湘軍在後,向著陳州來了。”
所有西撚軍的將領互相看著,都從其他將領眼中看到了驚喜與仇恨。打回渦陽,殺光湘軍與淮軍一直是撚軍上下的最大願望,現在湘軍在前淮軍在後的這個陣勢有很大機會讓這個願望提前實現。
“把淮軍拖走,能啃掉多少就啃掉多少。”張宗禹已經不是建議,而是開始提出自己的想法。老張家是撚軍的大首領,死在官軍手上的族人也最多。為了能夠報仇雪恨,他一點都沒有失去理智。
包括賴文光在內的將領都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向哪裏帶是個問題。莊柱說道:“向山東去吧。山東是險地,可就是險地,淮軍反倒敢去。若是把他們往洛陽帶,隻怕淮軍不會追的那麽急。”
這個建議沒有被立刻通過,與單純的拖著敵人走的一貫戰術相比,這次大家都希望能夠返回頭來狠狠咬一口。撚軍精通流動作戰,所以他們格外清楚這種戰法的風險。東撚軍之所以失敗,就是覺得已經把僧格林沁拖垮。結果僧格林沁的騎兵依舊有戰鬥力。正麵交戰的時候還是敗給了清軍。
“還是先往洛陽帶!”賴文光最後下了決定。
兩天後,李鴻章帶領了淮軍接近陳州,就得到撚軍撤出陳州的消息。沒有絲毫遲疑,李鴻章下令追擊。這是上演過數十次的追擊戰,撚軍他們對道路精熟,始終控製著與淮軍的距離。在計劃裏麵先是拖著淮軍走,兩天之後根據情況慢慢降低行動速度,讓淮軍加速追上來。淮軍想縮短距離,就得加快行軍速度,撚軍降低速度的同時可以多休息一段。到了撚軍計劃好的地區,撚軍就能利用積攢起來的體力優勢化整為零,改變戰法。淮軍若是分兵,撚軍就集中兵力攻其一部,淮軍若是不分兵,撚軍就讓一部牽著淮軍走,其它部分從容休息,尋找戰機。
雙方的騎兵探馬往來奔行,賴文光沉靜的把情報總結起來,命令參謀部算出距離,做好最新情況的準備。在天京之變前,賴文光隻是個文官。天京之變後他投身軍事,再也不肯給洪天王直接效力。淮南是韋澤打下的地盤,李開芳軍中也開始籌建參謀部。賴文光學到的最多。追逐戰最需要的就是對敵我情況的精密計算,距離敵人遠了,難以調動敵人。距離敵人過近,就可能被突然爆發的敵人追上,出現計算之外的戰鬥。
現在就是如此,淮軍加快了速度,竟然把雙方的距離從五十幾裏地拉近到二十幾裏。在淮軍背後的湘軍則是傳統的慢條斯理,以每天三十裏的速度慢
慢前進,湘軍與淮軍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咱們也加快速度,淮軍既然肯追,那就讓他們追!”賴文光命道。
現在的撤退方向是洛陽,在洛陽有英王陳玉成的部隊,淮軍肯定會放慢速度。
得知撚軍加快速度的消息,李鴻章也隻是淡淡的命道:“咱們也加快速度。”
又過了一天,賴文光發現淮軍就這麽大大咧咧的緊追不舍。仿佛根本不在乎撚軍會化整為零,更不在乎撚軍會反咬一口。
撚軍的將領們從張宗禹到任柱等人都能耐得住性子,大家繼續趕路,根本不為突前的淮軍所動。
4月9日,撚軍走了五天,淮軍也追了五天。雙方已經接近鄭縣。探馬來報,清軍的部隊已經堵住了虎牢關,看樣子他們沒有想讓撚軍輕易經過虎牢關進入洛陽的打算。淮軍想來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們還是大大咧咧在後麵追。
五天時間,撚軍每天跑六十幾裏路,淮軍也是這麽追趕,張宗禹建議道:“我們就在這裏反擊吧!”
湘軍距離這裏得有一百多裏路,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緊趕慢趕也得四天,再說淮軍派人去求救兵也得兩天,這麽五天時間足夠撚軍狠狠啃掉淮軍了。
賴文光卻沒有立刻答應,他說道:“我覺得淮軍有詐,他們哪裏不知道我們會帶著他們走,我總覺得他們這麽做有自己的打算。”
撚軍眾將也紛紛點頭,淮軍這麽行動非常怪異。這簡直是就是擺出了一副“你來包圍偷襲我”的姿態。眾人此時覺得若是一開始就往山東走就好了,山東那邊山多,淮軍追到山區的時候撚軍有千百種辦法來對付淮軍。在河南就不行,這裏是平原,實在是難以保證湘軍不會突然從背後殺過來。
任柱繼續建議道:“我們現在往山東去也不晚。淮軍攆了這麽久,再追下去累死他們!”
大家想了想倒也沒錯,賴文光下令往山東方向東進,準備過鄭縣、對開封虛晃一槍,然後走蘭考向菏澤方向去。
4月11日,撚軍執行了東進之後的第二天,一直緊追不舍的淮軍突然就這麽停下了。他們在鄭縣駐紮,一副準備休息一番的模樣。這樣的變化實在是討厭,撚軍沒想到淮軍此次行動這麽反常,以為淮軍不該追的時候淮軍反倒是緊追不舍,以為淮軍該追的時候,淮軍裝起了死狗。被打亂了節奏之後,撚軍一時很不適應。
4月13日,李鴻章已經在虎牢關與僧格林沁匯合。他上前行禮,“僧王果然避過了撚匪的耳目,帶兵到了這裏。”
僧格林沁笑道:“李大人料想撚軍不會西進逃進洛陽,果然是料事如神。”
李鴻章帶著那種機謀得逞後特有的“自謙”笑了笑,“僧王,雖然如此說,若沒有洛陽士紳告知粵匪陳狗西進,我這辦法也施展不開。”
僧格林沁歎道:“太後與恭親
王已經知道駱秉章大人殉國的事情,不過四川被韋逆奪走,看來粵匪也甚是擔心啊!”
在計算人心上,李鴻章自有其長處。他得知了光複軍奪取四川之後,立刻就判斷太平軍會收縮兵力防衛漢中。不管別人怎麽看待太平天國與韋澤之間的關係,李鴻章堅信兩者之間其實水火不容。李鴻章根據得到的情報,判斷撚軍與太平軍之間也並非親密無間的狀態。
現在李鴻章的判斷應驗,淮軍這幾天緊追不舍的時候也是提心吊膽。如果洛陽的陳玉成親自帶兵過來參與對李鴻章所部的夾擊,淮軍的傷亡不會輕了。為了迷惑撚軍,湘軍可是貨真價實的落在淮軍一百五十裏之後。指望湘軍來救援根本不現實。
李鴻章甘冒大險也不僅僅是對付敵人,正因為承擔著巨大風險,淮軍才有資格去遊說湘軍與僧格林沁的部隊與淮軍配合。三方多次一起圍剿撚軍,卻因為沒有人肯當那個送入狼口的誘餌,所以總是無法給賴文光致命一擊。
現在李鴻章僥幸得手,他臉上雖然得意,心裏麵卻也大呼慶幸。
僧格林沁性子倒也豪爽,計劃進行到如此地步,他笑道:“李大人,便由本王帶頭去洛陽!”
東撚軍在僧格林沁手下遭遇大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東撚軍沒有穩固的後方。西撚軍縱橫河南靠的就是洛陽,一旦事情不對頭,他們可以逃回洛陽。確定了清軍情況後,他們就可以瞅準機會從洛陽出發開始騷擾河南。
一旦奪取洛陽,官軍可以威逼陝縣與潼關,更切斷了西撚軍的後路。沒有後方基地的西撚軍騰挪的空間就大為降低了。這釜底抽薪之計就是由李鴻章精心策劃的。
看僧格林沁態度友善,李鴻章笑道:“請僧王帶上與城內士紳聯絡之人,卑職就跟在僧王背後輕鬆直入洛陽嘍。”
僧格林沁看李鴻章絲毫沒有搶功的意思,這可是給足了麵子。僧格林沁哈哈大笑,“本王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李大人謀劃到如此地步,自當由李大人攻入洛陽,拿下首功。本王就按李大人事前謀劃留在虎牢關這裏,若是撚匪妄圖援救洛陽,本王頂讓他們有來無回!”
賴文光直到4月15日才發覺淮軍或許沒有駐紮鄭縣,他正帶兵佯裝要進攻開封,開封逃去鄭縣求救兵的人出去了好幾撥,淮軍如同老僧入定般在鄭縣紋絲不動。與幾天前淮軍不要命的猛追完全不同。
這幾年撚軍在河南往來縱橫,各地都有他們的眼線。根據眼線所報,淮軍大營雖然在鄭縣,可大營給人的感覺沒什麽動靜。更重要的是,大營裏麵根本沒有出來購買糧食。賴文光越想越不對勁,他本想領兵掉回頭去試探一下淮軍大營。沒想到剛準備出擊,探馬就前來稟報,湘軍已經趕到鄭縣附近,與淮軍已經合兵。
“奶奶的!淮軍就是嚇唬我們一下麽?”撚軍眾將忍不住罵起娘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