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7年7月15日,總數高達八萬三千的俄軍將普列文要塞圍困的水泄不通。由俄軍參謀長德米特裏•阿列克謝耶維奇•米柳京親自指揮第三次普列文攻城戰。

俄軍的戰役設計上是從黑海兩側同時由北向南發動進攻。黑海以西的多瑙河集團軍強渡多瑙河,突破巴爾幹山脈,直逼君士坦丁堡。普列文城在多瑙河以南,巴爾幹山脈以北。若是不能把這個釘子拔掉,俄軍大規模軍事行動的時候是重要擔心來自普列文的側擊。

前兩次的戰鬥中,俄軍接連吃了敗仗。在普列文的奧斯曼軍應該是奧斯曼帝國的精銳部隊。解決了這支部隊,不僅讓俄國多瑙河集團軍再無後顧之憂,更能讓奧斯曼軍心驚膽戰。對於此戰,米柳京參謀長是誌在必得。

在俄軍米柳京參謀長對麵的普列文要塞裏麵,李維仁先指揮著奧斯曼軍把所有的儲存物資先給安置好,這才進入了指揮部。指揮部裏麵奧斯曼•努裏帕夏神色嚴峻,這次的戰鬥比他想象的更艱苦。按照約定,固守普巴爾幹山脈希卡山口的蘇萊曼帕夏指揮的部隊會打過巴爾幹山脈,增援普列文。根據最新的消息,蘇萊曼帕夏隻能勉強守住普希卡山口。現在的局麵成了奧斯曼•努裏帕夏指揮的三萬軍隊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守住普列文要塞。

見到李維仁進來,奧斯曼•努裏帕夏語氣沉重的問道:“李中校,您覺得我們能守住麽?”

“那得看你準備守多久了。我不認為我們能夠在這裏堅守兩年。”李維仁答道。

聽了這話,奧斯曼•努裏帕夏忍不住歎口氣。這個不是笑話的笑話是針對不久前的事情。過去的一個多月裏,奧斯曼軍也在普列文城周圍的瘋狂搜集食物,成果有限。把附近的莊園和農戶家徹底清空,最終也隻是搜羅出了不到兩千噸的糧食。

為了補充維生素,在李維仁的建議下,奧斯曼軍甚至把蘋果園裏麵沒有成熟的蘋果都給摘下來。加鹽之後搗成糊,存放起來。倒是本地盛產煙草,大批的煙草足夠三萬人抽兩年。奧斯曼•努裏帕夏甚至開玩笑說:“難道我們要在普列文守兩年麽?”

現在李維仁用這個話開起了玩笑,而奧斯曼•努裏帕夏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正在說話間,俄軍萊茵河集團軍開始了炮擊。這次至少得有超過超過400門大炮參與了炮擊,與上次炮擊不同的是,這次俄軍使用了口徑更大的火炮。

在要塞堅固的核心指揮所裏,奧斯曼•努裏帕夏與李維仁隻覺得山搖地動,指揮所頂部木料縫中,泥土簌簌的往下掉。照明用的馬燈來回晃動,其幅度之大,幾乎要從鐵鉤上掉落下來。指揮所裏麵的參謀,衛兵都臉色難看,有些人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普列文要塞的總司令奧斯曼•努裏帕夏以及實際上的防禦司令李維仁中校反倒沒有那麽激動,在其他人紛紛起身的時候,兩人反倒各拉了一張椅子穩穩當當的坐下。俄國沒錢,工業實力也比較弱,即便有3000門火炮,卻不可能像英法或者中國那樣不吝於火力投放。雖然奧斯曼帝國的工業實力比俄國更弱,但是此刻屬於奧斯曼帝國陣營的兩名統帥都不認為這種驚天動地的炮擊能維

持太久。

不到是分鍾,俄國的炮火就弱了下來。李維仁站起身,對通訊員命令道:“馬上讓人去檢查交通壕,確定各個火力點有沒有遭受損失。”

上一次的戰鬥裏麵,俄軍的火炮並沒有直接摧毀普列文要塞的火力點,然而要塞大部分重要火力點都是修建在地麵以下,大量被炮彈炸翻起來的土壤堵住了射擊口與通風口。因為沒經驗,排查不細,兩個因為位置偏僻而不受重視的火力點中人員窒息而死。這次,李維仁可不願意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這些都有過針對性訓練,奧斯曼軍也專門確定了負責人。很快,各個專職部門的人員就冒著炮火開始行動。等俄軍再次排開橫列向著普列文要塞滾滾而來的時候,各個火力點都已經準備完畢。這次俄軍的火炮威力比上次更大,有十幾個火力點的射擊口以及通風口被堵住,幸好部隊應對得力,除了一個被敵人炮火直接命中射擊口的火力點之外,並沒有出現人員損失。

上次俄國人也采用了多路圍攻的戰術,不過最多也隻派了兩路同時進攻。這次有83000精銳部隊才與進攻,俄國人采取了更激進的做法,展開了四路圍攻。

四個方向同時發動進攻的俄軍如一個鐵環緊緊把普列文要塞包圍在中間,奧斯曼軍的應對與上次相同,先是從2000米開始,用單發步槍進行射擊。等俄軍接近到200米的距離之時,奧斯曼軍就用加特林極強和五法彈夾的步槍開始猛烈射擊。

這次來的俄國軍隊更精銳,也就是說他們更能死撐。俄軍不僅在200米的距離上與要塞內部的奧斯曼軍對射,有幾支部隊甚至冒著槍林彈雨向要塞開始衝鋒。隻要敢於付出代價,任何軍隊都能繼續前進。

這幾支俄軍憑借著一腔悍勇,不顧損失的衝到了普列文要塞50米的距離。這時候,一道俄軍原本沒能看到的塹壕出現在俄軍麵前。俄軍哪裏還管那麽多,他們紛紛跳了下去。這一跳下去,俄軍才發現這道塹壕的怪異之處。靠著進攻方的那邊,塹壕還和正常的塹壕一樣。靠近防守的普列文要塞的那邊,塹壕則被完全鏟平。也就是說,跳下塹壕的俄軍發現自己就如同遭到槍決的人一樣,背後靠著不太容易再翻上去的塹壕槍斃,任由普列文要塞的火力點盡情射擊。

片刻之後,這些勇敢的俄軍就在步槍和加特林機槍子彈的攢射中一命嗚呼。從跳下塹壕到被擊斃或者被打成重傷,這些人移動的距離不到十米。生與死,就是這十米的距離而已。

奧斯曼軍此時也根本來不及清點戰果,如同潮水般湧來的俄軍也不是單純來送死的。他們也對著奧斯曼軍猛烈開火,密集的子彈打死打傷了不少火力點中的機槍手。那些在外部陣地上進行作戰的奧斯曼軍傷亡更多。

帶著軍醫標誌的醫生領著後勤人員往來於各個射擊點,把傷者和死者抬走。死者們送到後方集中停放,傷者送進醫院開始治療。新的戰鬥人員立刻接替作戰。

木材商出身的阿裏•裏劄中尉負責運送彈藥,他帶著自己的連隊扛著彈藥箱奔行在通道裏麵,強烈的硝煙味道讓他連呼吸都感覺艱難。但是中尉並沒有停止,而是和其他運輸部隊

的同伴一樣,用一條沾了水的布蒙住口鼻。把彈藥箱放在射擊位置旁邊的固定位置上。

每一個射擊點裏麵都有人負責把地上的彈殼盡量收集起來,放在空的彈藥箱裏麵。阿裏•裏劄中尉他們還要扛起這些箱子,把彈殼放到各個通道口的相應位置上。這都是訓練很多次的作戰行動。經過反複訓練之後,這些動作閉著眼都能完成。

有專人會把這些彈殼送到要塞的小型兵工廠。在兵工廠裏麵,五百名兵工人員開始利用工具對這些子彈進行複裝。運到普列文的物資中就有這些中國製造的複裝子彈設備,考慮到土耳其的工業水平,這些設備都是人力操作。這些設備適合土耳其,格外適合現在的普列文要塞。

生產采用流水線方式,去掉火帽,清除彈殼內的灰垢,擴大彈殼口部,裝上火帽,把定量火藥裝入彈殼,裝上彈頭,把接口處用機器壓緊。雖然複裝子彈不用立刻送上前線,但是軍工廠也在緊張的工作著,完全不在乎外麵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戰鬥。

在李維仁的安排和訓練下,整座要塞井然有序的運作著。而在要塞外麵的俄軍經曆了三輪的進攻之後也頂不住了。接下來進攻的主力就變成了對奧斯曼帝國有著刻骨仇恨的保加利亞人。

保加利亞軍隊主要是民團為骨幹的武裝力量,他們沒有俄國軍隊這麽正規的訓練,隊列稀疏散亂,遇到敵人射擊的時候,保加利亞人也會趴在地上,利用俄國人的累累屍體避開子彈。這種做法無疑展現了保加利亞人的不專業,不過這種做法也的確達成了在行進過程中減少傷亡的效果。而且保加利亞人在行動的時候還會撿起俄軍丟在陣地上的武器,他們自己的武器比起俄軍的武器無疑落後不少,相當一部分還是前裝滑膛槍。

但是保加利亞對奧斯曼帝國的仇恨遠勝俄國,動作看上去再不正規,卻沒有人臨陣脫逃或者遲疑不前。他們接近了普列文要塞,並且和奧斯曼軍開始交火。

民團靈活作戰的優勢在抵達五十米處的塹壕之後就不複存在,他們看到自己有機會一氣衝到被炮火摧殘的“破敗不堪”的奧斯曼軍陣地的時候,這些充滿了對奧斯曼帝國刻骨仇恨的保加利亞軍人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跳下塹壕,隨即完全暴露在奧斯曼軍的火力之下。

塹壕裏麵的屍體以驚人的速度開始堆積起來,這一波戰鬥結束之後,投入戰鬥的五千人中能夠回到出發點的不足一千。戰死的加利亞軍隊用自己的身體填平了李維仁盡心設計的塹壕。李維仁在望遠鏡裏麵看到塹壕裏麵堆滿的屍體時,他甚至沒能生出得意的感覺。舉著望遠鏡,李維仁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要崩潰了。即便親眼看見殘酷到這種地步的戰鬥,他依然覺得完全不能相信。

很多年後,普列文城內的要塞早就被拆除的不見蹤影。而普列文戰役紀念館就設在這道塹壕旁邊。塹壕的最低那段再次挖了出來,成了展覽館的一部分。即便曾經被填埋,即便過去了幾十年,飽吸了幾噸鮮血的這段塹壕再次被挖出來之後,依舊能清楚的看到與其他土層完全不同的黑色。

在旁邊的展示牌上,大大寫著這段塹壕的名稱——“血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