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有人在祁睿宿舍門口叫道。聽到呼喊聲,祁睿抬起頭,隻見胡行至站在門口。見到祁睿抬起頭,胡行至打了幾個手勢。
祁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那是在錫蘭作戰的時候的作戰手勢。大意是“出去,咱們不要在一起讓人看到。”
被免職卻不等於被監禁,祁睿現在還是軍職,而且處罰也已經完成,這和坐監獄沒有任何關係。不過胡行至原本性格就有些大大咧咧,此時見到他居然謹慎起來,祁睿也覺得有些士別三日的感覺。
新鄉市愈發的熱鬧起來,作為鐵路交匯站,也作為中國北美地區的核心地區,相當一部分部隊都集結在新鄉市過冬。整個新鄉市呈現出中國近二十年來的特色,這裏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到處都是測繪和垂直土壤取樣的采集點。一年多的測繪之後,就會有大批建築開始同時動工,那時候整座城市變得混亂,肮髒,塵土飛揚。隨著建設進入高峰期,這裏會達到讓人感覺難以忍受的程度。讓人難以忍受的程度達到最高峰之後,突然之間,混亂戛然而止。一座美麗的城市以驚人的速度出現在世間。在極短時間裏麵讓人感覺到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此時的新鄉市正停頓在混亂的高峰前,冬季的環境讓工程進度大大降低,甚至開始停工。各種臨時性和半臨時性的建築粗糙簡陋,並且承擔著各種工作。食堂、飯店、小賣部,貨物和食材充斥其中,菜香氣、油煙氣、吆喝聲、喧鬧聲,生活的氣息泡沫般充斥其間,從窗戶裏,從布簾的縫隙中滿溢出來,覆蓋了整座城市。
踩著泥濘的街道,胡行至、祁睿、李少康、周順四個人進了一家小飯店。門口的招牌上貼了一張紙,用規規矩矩的字體寫著“鹹亨酒店”四個大字。看得出,店主人是很想在北美重現江南風情的,不過兩地天氣相差未免太多。所以江南出身的這四個人眼中本該當街的一個曲尺形大櫃台,被挪到了更靠裏的位置,櫃裏麵還是預備著熱水,可以隨時溫酒。實木的桌凳上了清漆,擦的鋥亮。即便原本不夠亮,眾多客人的褲子衣袖也能幫著把表麵磨光磨亮。
酒店裏麵坐滿了人,胡行至已經訂了一個包間,大家才不至於沒位置。胡行至立刻讓老板上菜,大家也不多說先是吃起來。飯菜倒是地道的江南風味,不過食材卻是北美當地的,所以吃起來別有風味。
幾杯酒下肚,胡行至開口說道:“祁睿,你行啊。遇到這麽大的事情之後你還是能吃的這麽歡。我本以為你現在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祁睿笑道:“若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就能解決問題,你放心,到問題解決之前,我就不吃不喝。”他邊說邊夾了一塊火腿塞進嘴裏。雖然豬未必是金華豬,不過火腿的味道是真心不錯。
“你這也太倒黴了,怎麽會遇到這等事呢。”胡行至歎道。
祁睿無奈的歎口氣,“
回想起來,還是我當時態度不夠堅決,如果我把話說死,就是不給李光祖探親假,那就好了。就是我一時心軟,害人害己啊!隻要管的嚴那麽一點,李光祖就不會出事。而且真心說,部隊一直沒有戰備,就是搞建設,搞建設,部隊裏麵該有的股子勁頭渙散了太多,你們在部隊裏麵可得注意此事。”
“喂喂!我說的是你啊,你怎麽反倒唱起高調來了。”胡行至頗為意外的說道。
周順倒是很讚成祁睿的看法,他點頭說道:“我覺得這不是唱高調,祁睿說的對。現在部隊裏麵的勁頭可真的挺渙散的,跟民工一樣。”
這下胡行至更激動起來,“喂喂,我不是要討論政治問題,我現在要討論的是祁睿還能不能在部隊裏麵幹下去的問題。”
李少康用帶點埋怨的語氣說道:“你這說的還挺嚇人啊。這件事擱誰頭上都頂不住,祁睿隻是運氣不好而已,怎麽也不至於在部隊裏麵幹不下去吧。”
看到大家總算是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胡行至翻了翻眼睛,相當不爽的說道:“我原本也覺得是這麽一回事,可是我在政治部認識的朋友說,此次的事情吳師長處理可很是問題。首先那個政委就根本沒有受什麽懲罰,也就是寫了一份‘深刻檢討’就過去了。部隊裏頭隻有祁睿一個人被解除職務。”
說到這裏,胡行至稍稍壓低了一些聲音,“我聽政治科的同誌說,他們內部討論的時候說祁睿他們連的吳指導員工作不力,要懲處。結果吳師長發話了,說這件事是連長同意李光祖探親,所以連長責任最大。既然連長已經免職,以後若是再出事,那就不能放過。此次就算是個教訓,讓吳指導員寫份‘深刻檢討’就行了。政治科的同誌們也沒辦法再說什麽……”
祁睿聽了這話,嘴唇下意識的緊繃起來。當情報湊齊之後,很多事情就豁然開朗了。他自己雖然覺得被免職的確是非常不爽的事情,不過部隊裏麵出了逃兵,而且祁睿早就覺得部隊經過幾年的建設工作,思想上也有很多懈怠的地方。所以祁睿更多的是覺得自己的工作有失誤。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是有人把他當了替罪羊。
其他幾個人並不知道祁睿其實是反對給李光祖放探親假的,李少康皺著眉頭說道:“祁睿,這個吳指導員和吳師長是什麽關係?他們中間肯定有什麽關係吧?”
祁睿隻是簡單的搖搖頭,此時他氣血上湧,隻覺得胸膛裏麵一陣陣的發脹。別說認真想問題了,能控製住情緒不爆發就已經竭盡全力。
周順此時完全沒有了吃東西的情緒,他皺著眉頭說道:“這不就是找個人來頂缸麽?咱們在軍校裏麵學組織工學的時候,光聽說過有這回事,沒想到部隊裏麵還有人這麽做麽?”
胡行至說道:“祁睿,若是吳師長真的是拿你頂缸,那你就趕緊找找人。軍校課程裏麵可是講的清楚,最早的
時候部隊裏頭那些軍頭們就喜歡玩這個,出了事情找個人吧所有責任承擔下來,進行過度處罰。頂缸的人遭到了極為嚴厲的處罰,然後再做些保證,所有的事情就算是一筆勾銷。以後他們敢不敢這麽幹那不好說,頂缸的人可就慘了。遇到這等事,你家裏人若是不出麵,那是擺不平的。”
其他兩人都是點頭,祁睿既然出身南京,又是南京陸軍學院畢業,說他家裏沒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大家自然希望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往上混,不過麵對這種不公平待遇的時候,找人才是最合適的辦法。
祁睿正氣得七竅生煙,一聽大家建議他“找家裏麵出麵”,祁睿的情緒很神奇的得到了緩解。在中國,隻要祁睿自己沒犯錯,他家裏麵出麵的話隻怕還真沒什麽擺不平的問題。想到這裏,祁睿的鬱悶瞬間化作了滑稽的感覺。甚至都不用說找人,祁睿現在敢把他的真實身份亮出來,估計那位吳師長立刻就會變一副嘴臉。
可是呢,祁睿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就是找家長。他也逐漸認識到他爹韋澤讓祁睿改姓,偽造出身是多麽的無奈,也是多麽的必要。在軍隊裏麵,高官子弟的身份能帶來的隻有壞處。祁睿真的想在軍隊繼續幹下去,他就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是韋澤的兒子。軍隊是一個紀律與合作的組織,這個身份帶來恰恰是對紀律的破壞,帶來的是無法正常合作的結局。
不過既然吳師長有明顯的問題,祁睿心裏麵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父親韋澤對祁睿自己的工作失誤是不太可能寬容的,不過若是有人故意要整祁睿,祁睿相信他爹韋澤也不會坐視不理。既然吳師長已經把事情幹到如此地步,祁睿反倒沒什麽好怕的了。
想法一通順,祁睿突然覺得一切壓力都不翼而飛。方才強烈的惱怒與壓力讓他血脈賁張,此時負麵情緒一消失,祁睿反倒覺得餓了。他端起酒杯來給大家敬了一杯,“人事處的丁處長已經和我談過話,我也明確的表示,我不想離開部隊。我相信咱們的部隊,既然大家都記得軍校裏麵講過這種案例,那就說明整個部隊裏麵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對此置之不理。”
看祁睿如此快的就從憤怒中轉變過來,李少康和周順的臉上都有些訝異的表情。倒是胡行至覺得祁睿肯定是要找人活動,他此次幫助祁睿的原因也是覺得吳師長做的太過份,這才忍不住出來說一下他所知道的真相。既然祁睿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胡行至也就放了心。
四個人都是年輕人,餓得快。隻要沒有無比壓抑的情緒,大家就能放開吃喝。又喝了幾杯,胡行至說道:“剛才你們談這個部隊戰鬥意誌的問題,現在我想談了,咱們就好好說說。我看這次整頓不會那麽簡單。不管怎麽說,吳師長畢竟是老前輩,他看事情的眼光也是有的。我認為此次整頓肯定要以重新讓部隊恢複戰鬥意誌為要點。大家覺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