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想見四爺爺一次。”韋文傑對自家老爹韋昌榮央求著。

韋昌榮本想說“不行”,可看著自家兒子那渴望的表情,他也忍不住有些心軟。

“說吧,你想找你四爺爺準備問什麽有關外交的道理?”韋昌榮先把把關。

韋文傑眼睛瞪大了,“父親,您怎麽知道我想去問的是外交方麵的道理?你確定是道理麽?”

看著自家兒子的表情,韋昌榮難得的樂了,他笑道:“我和你這麽大的時候,整天愛說的就是‘我找我四叔問一下’。不過呢,後來我成長了一些,我不再這麽說了。”

“那您說什麽?”韋文傑立刻追問這個他非常有同感的事情。

看著兒子急不可耐的發問,韋昌榮笑了,“我那時候就說,趕緊開會討論。”

一聽說開會,韋文傑的熱情立刻就消退很多。韋昌榮心裏麵有點後悔,是不是自己兒子成長的太慢,自己提出了對他過高的要求。年輕人不喜歡開會,很大原因是他們覺得自己在會議上沒有發言權,他們說的東西老家夥們不聽。牛不喝水強按頭的話,有很容易造成年輕人的逆反心理。讓本來解決問題的會議向著怎麽馴服年輕人的方向去了。這是組織部多少年來的大問題,戰爭時期還能用快刀斬亂麻的果斷方式來解決,和平時期這種手段就很難用。

韋文傑停了片刻之後問道:“父親,你有時間沒有?我想和你說說我的想法。”

“我時間很寶貴,所以我希望接下來討論的是完全與幹工作有關的問題。”韋昌榮答道。

韋文傑也不廢話,他講起他想找韋澤的理由。羅馬尼亞事件爆發之後,外交部可以說被打了一悶棍。誰也沒想到黑海那旮旯的羅馬尼亞居然敢對中國這麽無理取鬧。

事情的發展又有峰回路轉的意思。在韋澤剛開始對外交部下達直接命令的時候,這些命令看似都不是能真正解決的路數。但是羅馬尼亞事件本身也在一變又變,最後變成了俄國正式邀請中國海軍出訪俄國首都聖彼得堡。

中國外交部立刻得知了歐洲主要國家都為此而震動。強大的中國海軍出訪歐洲,還訪問的是此時在羅馬尼亞問題上引發劇烈反應的俄國首都。這會引發什麽樣的結果?歐洲主要國家都在拚命猜測。

“單從結果上看,四爺爺完全把握住了事情的脈絡。我就是想問問四爺爺,如果有這樣的脈絡,他是怎麽看待這個脈絡的。”韋文傑最後做了個總結。

這些想法完全是韋昌榮經曆過的,他也不提外交的問題,而是講述了他自己的經曆。

當年韋昌榮跟著韋澤打天下,光複黨的前身就是總參謀部。總參謀部和舊時代的那些幕僚集團完全不同,舊時代的幕僚建立在個人資質之上,總參謀部則是建立在科學基礎之上。

在中國社會進步到如此地步的時候,黨內也算是有了點對科學的理解。所以黨內對他們的領袖韋澤的信服越來越高,因為韋澤不僅僅是大家頭上的領袖,更是大家的老師,是大家的領路人。韋澤指出的是解決問題的方向和解決問題的方法,這個方向和方法讓那些能夠繼續向前走的老家夥們一

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位上。

聽到父親也是這麽過來的,韋文傑又激動起來。不過韋昌榮兜頭就是一盆冷水,“我現在得先批評你,你這個態度就不對!你是外交部的工作人員,你要對外交部本身有歸屬感。現在遇到問題你不說和外交部的同誌們認真討論,團結同誌,而是想著你自己能用什麽辦法找到一條道路。你說你找到這條道路的目的是什麽?還不是希望通過這條道路來得到你個人地位和影響力麽?我可以說,你這個想法已經很危險了。這麽幹下去,要出事的!”

韋文傑萬萬沒想到自家老爹居然來了這麽一番危言聳聽的話,他也知道自家老爹從不靠嚇唬人來說服教育。在韋文傑的人生經曆上,他不聽老爹的話,可是沒少吃苦頭。

“父親,我該怎麽辦?”韋文傑連忙問道。

韋昌榮心裏麵是很遺憾的,他這個兒子資質中等,韋昌榮的希望是他兒子能夠跟著大隊向前走,別掉隊。可這孩子畢竟出身在一個不得了的家庭,至少是在外人看來不得了的家庭。在韋昌榮看來,他兒子韋文傑始終沒能找到自我。

“文傑,你是不是覺得你四爺爺很了不起?”韋昌榮耐著性子給他兒子講述著基本道理。必須說,如果普通幹部如同他兒子現在這般,至少就得從重點培養對象的位置上給拿下來了。但是兒子畢竟是自己親生的,韋昌榮自問就是沒韋澤那個狠心,把大家都很看好的韋睿改名換姓送去軍隊讓他自己摸爬滾打。既然把兒子留在身邊,那他這老爹就必須進行教育。

“我覺得四爺爺很了不起。”韋文傑發自內心的說道。如果以前這麽講,那隻是年輕人對地位尊崇的長輩的敬仰和羨慕,此次羅馬尼亞事件峰回路轉,韋文傑還真的很服氣了。

“那我還得說,你認為你四爺爺覺得他自己很了不起。”韋昌榮說出了他最想說的話。一個人能否有出息,能否找到自我,這就是關鍵所在。

韋文傑有些不爽的答道:“父親,您講過,不能把別人對自己的評價當做自己做事情的標準。這個我很清楚了。”

“你也許知道這個道理了,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件事。你是外交部的人,你這些問題如果是去問你們外交部長李新,那才叫問對了人。你去問你四爺爺,那算什麽?就算你四爺爺一時沒想明白,給你講了一些道理。那你準備把外交部長李新放到什麽地方?你個科級幹部不和直屬的部級幹部團結在一起,你準備幹什麽?”韋昌榮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講述這個性質嚴重的問題。

韋文傑也是個聰明娃,聽他爹把話講到這個地步,他也真的害怕了。

看著兒子不吭聲的模樣,韋昌榮歎口氣,“我看你這樣子,估摸著已經有些事情和李新弄到不對路,你這才打算把自己弄得更正確,以後萬一有什麽問題,你以為你有了能和李新對抗的資本。我給你說,你把事情弄混了。我們判斷上下級關係的時候,不管對某個問題的認識正確與否。我們組織部看的是一個人在組織建設上起到的作用是正麵還是負麵的。哪怕是你看待具體問題再正確,隻要我們判斷的結果是你影響了組織的良好運行,並且對組織建設沒有正

麵作用,那走人的一定是你,而不是李新。”

韋文傑覺得他爹說話的態度和之前韋文傑好幾次碰壁栽跟頭的態度一模一樣,那幾次也是韋文傑自己不知好歹,這次他不肯如上幾次一樣碰頭頭破血流為止。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韋文傑連忙說道:“父親,我是覺得最近有人在針對我。”

“針對你?說來聽聽。”韋昌榮覺得如果兒子能說實話,這件事大概就能有解決的辦法。

談完話之後幾天,韋昌榮請外交部長李新吃飯。像這些高級別的人物吃飯,大家都知道目的不是吃飯。所以稍微填了一下肚子,不至於餓著。李新就問道:“韋部長,有什麽指示麽?”

韋昌榮笑道:“指示談不上,我兒子年輕。現在的年輕人和咱們那時候不一樣,他們先學道理,再經曆事情。所以反倒不懂幹事的基本道理。年輕人還喜歡瞎想,他在你手下肯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這話明顯是有所指,李新眯縫著眼睛等著管人事的最高一把手繼續吧話說明白。

韋昌榮也不藏著掖著,他先問了李新有關韋文傑是不是建議外交部詢問韋澤有關外交理論的問題。李新點頭稱是。韋昌榮得到明確答案之後,這才繼續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文傑請教都督的次數多過請教你的次數?”

李新性子也很直率,他這種老一波裏頭的小字輩們也有老家夥的特色,對自己有信心,所以不怎麽藏著掖著。韋昌榮即便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李新也率直的答道:“韋大哥,我的親哥。你看皇親國戚在說書的裏頭從來都不招人待見,我是覺得這完全能理解,不過外交部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你說大家覺得羨慕也好,嫉妒也好,反正不少人覺得文傑這孩子不怎麽合群。我知道,你說羨慕也好,嫉妒也好。反正大家看見文傑之後,想起來要麽是你,要麽是都督。我知道這對文傑不是很公平,不過文傑自己得知道這點吧。他寫過好幾篇文章,大家普遍看法是,他私下請教都督了。”

韋昌榮連連點頭,“我知道,這孩子有點急功近利,做事不踏實。他給你添麻煩的事情我很清楚,有他在,你真的是受累了。”

李新也沒有不依不饒,他拉住韋昌榮的手,“我的親哥啊,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這孩子得學會跟著上司走,跟著上司幹。隻要他能做到這點,該給機會的時候我一定給機會。下麵的同誌們意見很大的話,他說什麽我都隻能當聽不見啊。要是他說什麽,他的頂頭上司還沒吭聲呢,我就聽見了。我這不是害他麽?”

韋昌榮拍著李新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老弟,我明白。我明白。這就得你多費心。有空咱倆多喝兩次酒。你看我忙成這樣,哪裏有空管他那麽多細節。”

見韋昌榮明確表態,李新也不再糾纏此事。他笑道:“韋大哥,我的親哥。文傑這孩子有個好處,他知道事情有開始有結束,你們韋家的家教好啊。不像有些人,一件事沒完沒了了。”

韋昌榮很聰明,而且工作這麽多年,什麽沒見過。聽了李新的話,身為父親的那種笑容很快消失。身為組織部長的嚴肅表情不知不覺就恢複在他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