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衝突的那一晚，穀雨主動向趙子衿聊到了丁默邨的擴建計劃。
除此之外，甚至他偷拍的那些相片，也替她準備了一份。
其實，當穀雨提到此時，她並沒有奢望能夠從他這兒得到具體的情報。
反正隻要知道了這麽回事，良叔同樣也有渠道能夠搞到的。
因此，對穀雨的行為，一直都有些無法理解。
他穀雨，也是一名老軍統了。
以她的了解，但凡像他這樣的老軍統，對軍統的忠心程度真是誇張到了極點。
甚至毫不誇張的說，戴笠讓他往東，他們絕對不會往西。
就算是讓他們當即自裁，也絕對不會問個為什麽。
不可否認，戴笠對軍統的控製力度，幾乎到達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正是因為這一點，但凡是特務處軍統時期的軍統，對某黨和中統都是特別排斥的。
像當年震驚上海的黑色事件，他們舉起屠刀的時候可是毫不手軟的。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穀雨卻偏偏像一個特殊的存在，和那些人一點也不一樣。
就譬如再說說當時的青爐齋事件吧。
青爐齋撞見穀雨槍殺日本人，實在是一次巧合而已。
也正事因為這個巧合，讓趙子衿起了好奇之心。
他一個青幫弟子的身份，明明青幫已經投靠了日本人的情況下，還要槍殺日本人，能讓人不好奇嗎？
更讓人吃驚不已的是，他穀雨竟然能毫發無損的走出巡捕房不說，事件當眾另一當事人掌櫃，一家竟然會遭遇流寇盡數被殺。
巧合嗎？
世間那裏有那麽多巧合之事。
別人相信，她趙子衿可不會想相信。
至此，她開始盯上了穀雨。
直到穀雨九江之行，她被路方遠逮住，還被迫和穀雨合夥上演了一出好戲。
這一路，穀雨終究沒有親口承認他到底屬於哪一方。
趙子衿隻是單方麵的認為，他是軍統安插在青幫的特工而已。
好吧，就算他是軍統，可他跟了解的軍統始終不一樣。
這也是趙子衿就算和李賀起爭執，也要努力將他發展進革命組織中的原因。
最近這一段時間，趙子衿雖然沒有去刻意提起這事，但是他的做法，如果不提他軍統的身份，絕對讓任何人都會相信他是一名***員。
穀雨是***員嗎？
沒有人知道，或許隻有他自己能夠給出答案。
但他軍統這個身份，絕對是毫無疑問的。
如今，這丁默邨的擴建計劃，又是主動雙手奉上，趙子衿真想立馬說：穀雨，你加入***吧。
當然，這話隻能在心裏想想而已。
玩笑歸玩笑，不可否認的是，穀雨確實也提供很多有價值的情報。
比如說確定李士群叛離某黨的確切情報，這其中就有穀雨的一份功勞。
就前些天，趙子衿去向良叔匯報丁默邨等人動向時，就再次談到穀雨的現狀。
良叔給出的建議是，不刻意，暫時保持現狀，待合適時機再說。
趙子衿問，什麽時候才是合適的時機？
良叔答，等時機到了就知曉了。
這一番回答，好似根本沒有回答嘛。
繼續追問，良叔沒有再理會，隻是故意將話題扯到了一邊。
很明顯，良叔是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難道他知道什麽內情麽？
趙子衿如是想到。
當然，趙子衿是知道紀律的，不該問的不問。
於是，他不得不放棄了繼續追問的念頭。
略過這個話題，兩人將話題放到了丁默邨的擴建計劃上。
丁默邨要擴建特務機構，自然也是安插情報人員的最佳時機。
這方麵的事情，自然是由良叔具體負責。
該啟用什麽情報人員，該安插什麽人到什麽崗位，趙子衿是沒有權限知道的。
她需要做的就是，盡量提供更多詳盡的情報，能夠為組織下一步的計劃做鋪墊就足夠了。
堅決執行命令，這是一個情報人員必須具備的基本素養。
很顯然，趙子衿是時刻謹記著這一點。
自上次穀雨透露丁默邨的擴建計劃之後，最近也是時不時的帶回76號的最新進展。
畢竟他一直都在協助晴氣慶胤著手新地址的事情，那些情報可是第一手的。
而且，丁默邨的任何一個調整，他這裏也是會有一份最新的報告。
所以說，當初影佐禎昭讓穀雨擔任其特別助理，這個身份真是不知帶來多少便利。
自從和穀雨成親之後，趙子衿並沒有辭去社的工作。
畢竟，這也是她很好的一個身份偽裝。
這一天，趙子衿正在同主編談事情，同事突然來喊，說有電話找他。
她身邊的人，雖然都知道報社的電話，但很少會有人將電話直接打到報社來的。
帶著一頭的問號，趙子衿趕緊辭別了主編，一路小跑著回去接起了電話。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電話竟然是良叔打來的。
趙子衿心頭一驚。
良叔每次尋找自己，都從未直接將電話打到報社來，難道出了什麽大事？
電話裏不能直接談事情，趙子衿隻得趕緊向報社請了假，忙不迭的趕到了聯絡點。
“良叔，你這麽著急的將我叫來，是出了什麽事情嗎？”一見到良叔，就慌忙開口問道。
“你先看看這份電文吧。”
良叔說著，將一份電文遞了過來。
一頭霧水的趙子衿接過電報，趕緊認真的閱讀了起來。
看著那一份篇幅並不長的電報，趙子衿的神情逐漸凝重了起來。
是什麽內容讓趙子衿如此？
因為這一封電文，是隱藏在軍統中的情報人員，傳回的一份事關軍統行動的最新情報。
電文的大致意思是，汪季新在上海的行動，特別是即將召開的偽六大，徹底激怒了常凱申。
為此，常凱申嚴令軍統必須做出行動，以警告那些思想還搖擺不定的投機分子。
軍統接到命令，戴笠親自製定了相應的計劃，並派出了代號眼鏡蛇的特工，將趕赴上海執行刺殺任務。
刺殺目標，直指汪季新。
除汪季新之外，刺殺名單中還包括季雲卿等人。
也就是說，但凡是已經公然投靠日本人的前國黨要員，幾乎都在這個名單之中。
季雲卿是穀雨的師父，對他說也算是有養育之恩。
如果他得知軍統將他師父列入了刺殺目標，他又會做何反應了？
趙子衿看到電文內容臉色突變，她擔心正是此點。
“良叔，這份電文的準確率有多高？”看完電文，趙子衿立即問道。
“內線冒著極大的風險，將這份情報傳出，你說有多高？”良叔反問道。
良叔反問，那就代表這份情報百分百準確。
頓時，趙子衿沉默了。
這個局麵，她不是沒有想過。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一切來的那麽快。
按理來說，刺殺大漢奸這種事情，趙子衿是不應該有任何憐憫之心的。
隻不過，這事情涉及到穀雨，她有此想法其實也能過理解的。
所以，她最擔心的就是穀雨了。
“良叔，這內容會下發到軍統上海站嗎？”趙子衿問道。
“按照軍統過往的作風，將季雲卿列為刺殺目標，他們是不會告訴穀雨的。”
“不過我猜測，應該還是會下達協助命令。”
良叔做著分析道。
聽著這話，趙子衿心裏一片苦澀。
對季雲卿這樣的人，她自然不會有絲毫的同情。
隻是這樣的局麵，說起來多少總會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一邊是有著養育之恩的師父，一邊是國家大義，這真是讓人很為難啊。
假如軍統最後將刺殺目標定在季雲卿身上，穀雨會如何應對，又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
她不知道！
“子衿同誌！”
看著趙子衿苦悶的神情，良叔開導道。
“穀雨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想必這段時間你也有所了解。”
“他究竟能不能成為****戰士，這也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你作為他名義上的妻子，他能走到那一步，你也起到至關重要的重用。”
“所以，你不應該亂才對。”
“良叔，其實這個預想我已經做了千百次。”
“隻是突然一到這兒，我就不知怎麽了。”
趙子衿解釋道。
良叔笑了笑，道：“保持革命最純粹的本心，你將無往不利！”
“良叔我沒事的，可能就是需要一點點時間來緩和一下。”趙子衿回道。
“嗯！”良叔麵露滿意之色，“我相信你知道應該怎麽做的。”
趙子衿鄭重的點了點頭。
少頃，又繼續開口問道。
“良叔，你覺得我應該要將這事情提前告訴他嗎？”
良叔沉默了一會兒，道：“告訴他吧，他早晚都會知道的。”
“好！”趙子衿點頭。
離開聯絡點後，趙子衿先是回了一趟報館，處理完了手上的事情，這才返回了季宅。
一路上，她都在想一個問題，該如何將這件事告知於他。
是直接說，還是隱晦的提醒他？
直到回到季宅，她也沒有想好如何開口。
不過讓她有些意外的是，穀雨今天返回的特別早，竟然還抽空和季雲卿金寶師娘喊了人一起打起了麻將。
穀雨見到她，很是自然的抬頭打了一個招呼：“回來啦？”
“嗯。”趙子衿應了一身，緩緩上前走到了穀雨身後，立在了一旁。
金寶師娘一見，當即就對著趙子衿招手道：“子衿，來師娘這兒，咱們一起將他們師徒倆的老本都給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