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對軍統上海區的工作是極為不滿的。

用他的原話來說,已經是爛透了。

此話一點也不誇張。

上海淪陷後的近兩年時間裏,時時上演著叛敵的戲碼。

說到這些反叛的戲碼,自然少不了丁默邨和李士群這些狗漢奸。

李士群在中統時,原本就潛伏在上海收集情報。

對軍統上海區的主要骨幹也是相當了解的。

因此,軍統在上海的糜爛現狀,他其實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為何這麽說,那時因為原軍統上海區區長鄭士鬆就是李士群親自策反的。

說到鄭士鬆其人,軍統四大殺手之一。

此人履曆也是極為豐富,還曾經就讀於保定軍官學校和東北講武堂。

除此之外,還在黑龍江、西北軍中,以及浙江都擔任過要職。

認識戴笠後,開始成為特務處的骨幹分子,還曾經擔任過特務處天津站首任站長。

抗日戰爭爆發前,軍統華北各地的情報工作,皆是由他負責。

據說,在他的領導下,成績斐然卓有成效。

按理來說,如此人物應該受到軍統的重用才是,怎麽會淪為漢奸?

其實一切都是有淵源的。

34年時,鄭士鬆通天津行動隊隊員在北平逛八大胡同時,在妓院和人發生了衝突。

結果直接將人當場打死不說,還偷偷用箱子裝屍拉走,想要毀屍滅跡。

後來事情暴露,成為轟動一時的“箱屍案”。

事情傳到常凱申耳中,下令嚴辦,隨行隊員被就地正法,鄭士鬆被判處無期徒刑。

如果不是後來因為抗戰開始,又於戴笠有私交,他是絕無可能被放出來的。

重新得到的重用的鄭士鬆,其實也幹了些實事。

譬如說領導隴海沿線的情報工作,以及組織“華北忠義救國軍”等等。

調任軍統上海區區長期間,恰逢汪季新出走河內,為了懲治漢奸殺一儆百,親自策劃暗殺了“維新政府”外交部長陳篆。

也正是因為陳篆被刺,使日本人感到建立特務機構的必要性。

恰好中統李士群和丁默邨叛逃,使得魔窟76號脫胎而出。

於是,鄭士鬆成為了76號的眼中釘。

不過李士群等人並沒有對其展開刺殺行動,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其綁到來76號。

世人皆知,76號就是魔窟,就算是不死也要脫層皮的。

然而,鄭士鬆毫發無損的從76號中安然歸來。

此事當即就招致了戴笠的怒火,下令將他秘密處決。

不過很可惜的是,讓他僥幸逃脫。

逃脫之後的鄭士鬆大罵戴笠無情無義,還公然聲稱要脫離軍統。

就此被李士群逮到了機會,趁機說服他投靠了76號。

鄭士鬆叛投76號之後,向日本憲兵提供很多華北地區的絕密情報。

就前一陣子,軍統在天津的辦公地點和藏身處被日本憲兵破獲,天津站負責人陳資一等人被殺,全是他提供的情報。

說到這裏,為何戴笠寧願將戴森派到上海來執行刺殺任務,也不願意讓上海軍統參與進來,不排除就有這個原因。

因此,戴笠罵軍統上海區爛透了,也不是不無根據的。

上海軍統糜爛不堪,加之戴森的死,終於讓戴笠下定決心重組上海的情報係統。

其實他原本有考慮過,直接讓穀雨來接手的。

畢竟穀雨返回上海的這段時間,表現相當突出,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選擇讓穀雨來接手。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

那時上海軍統的情報網絡,本身就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如果讓穀雨再摻和進原有的係統中,就算他能力再是突出,隻要一參與行動,恐怕也難以斬斷留下的痕跡。

如此一來,他還怎麽能長久的在上海潛伏下去。

既然如此,不如趁機成立一個單獨的特別行動小組,直接聽命於局本部。

排除掉穀雨接手上海軍統的想法,另選一人就成為了目前最為緊要的事情。

很快的,有人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

嵩明!

為什麽說嵩明合適接手軍統上海區,提議的人也給出了理由。

對於處理戴森一事,先不說危險重重,也不講結果如何,他的功勞是不能被抹殺的。

所以不能因為結果不好,就否定了他的能力。

如果不是他在上海有一定的人脈圈子,恐怕解救戴森的計劃從開始就是一場空。

因此,由他來重組上海的情報網絡,絕對是上上人選。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戴笠很快的就同意了這個決定,並在第一時間通知到了嵩明。

嵩明計劃是要回重慶複命的,而且還讓餘凡幫他訂好了離開上海的船票。

上海軍統的糜爛程度,他這一段時間都是很清楚的。

現在戴笠讓他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心裏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情願的。

這不是能力問題,而是實際情況比軍統局本部所知的情況還要糟糕。

何止是重組啊,簡直就是讓他重建軍統上海區。

一想到這些情況,嵩明就是忍不住一陣頭疼不已。

頭疼又能如何,戴笠的命令他能違抗?

除非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活得太長了。

嵩明要繼續留在上海,最高興的自然就是餘凡。

他覺得隻要嵩明還在,就會成為他在軍統的護身符,自然也不會擔心軍統秋後算賬。

按照他的想法,嵩明留在上海,可以繼續住在餘公館。

反正家大業大的,也不在乎多上一個人。

不過這個提議很快就被嵩明否決了。

若是之前,以朋友的身份入住,就算有人追查此事,怎麽也能說得過去。

而今現在則不同了,他是新任的軍統上海區區長。

擔此重任,今後謀劃之事也將更多,接觸之人也多以軍統中人居多。

其危險係數,不用說也將會成倍的增加。

假如他還繼續住在餘公館,且不說方不方便,萬一那天身份暴露,豈不是會害了餘凡。

陷朋友於不利之境,這是不義。

嵩明當然是要拒絕的。

餘凡見既然無法留下嵩明,於是便幫他安排了一所宅子。

對此,嵩明不好再繼續拒絕,隻得收下了餘凡的好意。

其實這些事情,都還隻是小事。

當務之急,還是如何重建軍統上海區。

根據軍統提供的情報,上海區能用之人唯有區書記鄭元。

軍統上海的情況,嵩明也不熟悉,能相信的人似乎也隻有他了。

不過好在戴笠也知曉他重組上海區的困難,給了他一個秘密聯係人,說對他重組一定會有幫助。

嵩明追問具體情況,戴笠隻言此人身份高度保密,軍統局本部包括他戴笠在內,知曉的也不過三人而已。

對此,絕對不能再有第五人知曉。

嵩明一陣疑惑,難道戴笠在上海還有其他安排?

後來想想,很快就釋然了。

雞鵝巷時期,戴笠就以南京和上海為據點,布下了不少的棋子。

這些事情,嵩明身處局本部的這些年,多多少少也是聽說過一些的。

因此,戴笠現今在上海還有後手,其實也不足為奇。

既然說此人的身份即為特殊,嵩明還是決定先見見鄭元,再決定下一步的計劃。

很快的,嵩明就將鄭元約到了租界的住所。

嵩明和鄭元也算是老相識,兩人上一次見麵還是在上海之時。

隨著抗日戰爭的爆發,軍統局本部也是一撤再撤,最後隨同國黨一起撤到了重慶。

算算時間,兩人也是好些時間未見。

鄭元生長的白白淨淨的,一副書生模樣,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樣子,絲毫看不出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當然,老朋友相見,自然還是極其熱情的。

“嵩明兄,你這次來上海,是不是局座將你留在上海,你就不打算來看我這個老朋友了?”鄭元一見到嵩明,當先就打趣著嵩明。

嵩明將鄭元引進堂內坐下,倒上了一杯水遞了過去,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來上海所為何事,哪敢來叨擾你啊。”

說著,嵩明又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戴森的事沒有辦好,我一直都愁著會重慶如何跟局座交代,那裏想到最後卻是被留在了這上海。”

“留在上海好,我們兄弟倆又可以並肩作戰了。”鄭元滿是期待的樣子說著,忽然覺得自己的話裏有些不妥,於是打趣道,“不對,不能稱呼兄弟了,你今天可是我的頂頭上司,嵩明區長。”

“你啊你,這些年一點沒變。”嵩明稍稍的感歎了一番,瞬即收起了笑容,沉聲道,“鄭元兄,今天叫你來,主要是了解一下上海的情況,順便也計劃計劃今後的工作方向。”

一說到軍統上海區的情況,鄭元的神色當即就是一臉愁容。

本來上海軍統就處於風雨搖擺之中,那裏想到原區長還他媽叛變了。

要想繼續展開情報工作,這難度真是不小啊。

“嵩明兄,不瞞你說,現今上海能用之人已不多已,恐怕想要維持正常的情報工作都難以為繼啊。”鄭元很是無奈的說道。

“聽你這口氣,我這區長這才剛剛到任,就立馬要變成光杆司令了?”對於這個結果,嵩明是很驚訝的,可為了不讓鄭元感受壓力太大,便故意開起了玩笑。

“差不多就是這個情況了。”

鄭元那裏還瞧不出嵩明的用意,可他也是真的很無奈啊。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恐怕說得就是當下這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