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更好的活著!

穀雨沒有刻意找尋修飾美好的辭藻,隻用了一句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一句話。

當然,這句話讓滿懷期望的眾人,有些失望。

假如當著眾人,趁機表露自己的忠心,今後一定如何如何,想必影佐禎昭也會因此許下一個遠大前程。

當真是未來可期的機會,穀雨卻沒有把握住。

其實,大家不知道的是,這事穀雨思索良久之後,找到的最合適,又能一語雙關的回答。

就以當下日本人占領上海來說,好像投靠日本人幫其做事,確實也是能夠活的好好的一種方式。

這種回答,似乎也算是變相的做了回答,而不會引起影佐禎昭不快。

當然,這句話同樣能用另外一個解釋來回答。

現在幫日本人做事,不過是為了學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等待時機將這些侵略者趕出中國。

這才是穀雨想表達的意思,隻是眾人永遠不會理解到而已。

影佐禎昭雖然自詡為中國通,他自然也沒有往這方麵去想,甚至一直認為自己的計劃是非常成功的。

“穀先生你放心,我們大日本帝國從來都是不會虧待朋友的。”影佐禎昭也趁機給穀雨吃著定心丸道。

穀雨隻是淺淺一笑,算是認可了對方的這番話。

可從來就愛好八卦的記者們,自然還想從穀雨身上挖出更多東西,於是又七嘴八舌的開始追問了起來。

“請問穀先生,你接下來還有何打算呢?”

……

各種問題極其刁鑽,甚至有的問題就是故意給他下套,讓他接著一個一個往裏鑽。

對此穀雨全都不加以理會,隻是提醒著影佐禎昭該出發了。

影佐禎昭自然也懂得見好就收,毫不客氣的揮手讓人將這群記者趕出了碼頭。

“影佐先生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

重歸寧靜之後,穀雨的神色有些不悅起來。

“怎麽,穀先生是有何不滿?”影佐禎昭沉聲道。

“在下一心一意做事,為何還要給在下不斷設置難題呢?”穀雨問道。

“這話怎說?”影佐禎昭故意不解。

“我答應替你們運送十船軍火前往九江的這消息,是你影佐先生故意放出去的吧?”

“昨晚青幫碼頭遭遇襲擊,想必也是你的授意,憲兵隊才遲遲出現吧?”

“今天又安排記者前來,難道影佐先生不想讓這十船軍火物資到達九江?”

穀雨絲毫不懼的接連三問。

可對影佐禎昭來說,從來沒有一個中國人敢當麵責問他,哪怕就算是季雲卿和張嘯林也絲毫不敢。

然而他,竟沒有半點的生氣,反而是滿臉帶著笑意。

“穀先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看來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穀雨假裝不解。

“你今天能夠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我想以你的聰明,自然能想明白。”

影佐禎昭這話沒有明說,其實潛台詞就是在告訴穀雨,一切安排都不過是對他的考驗而已。

這一場考驗,若是輸了,結局自然隻有一個。

隻有勝了,你今天才有站在這裏的機會,才有跟他對話的機會。

同樣的,這也是影佐禎昭認為的禦人手段。

故意將他置於險地,這時跳出來給他一個希望。

從人性的角度來說,逃過大劫的人總會帶著一絲感恩之心,同時也便於掌控。

這就是影佐禎昭的謀劃,一場始於穀雨為回上海之前就開始製定的計劃。

對於其中的彎彎繞繞,穀雨當然能夠拎得清,要不然也不會趁機設下應對之策了。

而且這個過程中,一切可以說拿捏的剛剛好,不重不輕!

因此,從謀劃的結局來看,最大的贏家當屬穀雨無疑。

八點整,中川杏帶著三名日本士兵登上了貨船,同穀雨一同出發了。

中川杏一同前往,影佐禎昭麵上說是為了協助穀雨,路上遇到緊急狀況時,也便於隨時聯係經過地日本軍隊。

其實穀雨很清楚,中川杏的目的無他,就是為了盯著自己而已。

船入黃浦江,一路逆流而上。

按照預定的路線,由黃埔江入蘇州河,取道京杭大運河在蘇州停留。

而後沿著京杭大運河過無錫,在鎮江進入長江,經南京、蕪湖、安慶等地,最後到達九江。

這一路,幾乎都是日軍的控製之下,長江之上更是時常遊弋著日軍的巡邏艇,基本上是很難遭遇到襲擊的。

從上海前往蘇州的水路,除了在日軍的控製範圍內以外,青幫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對對這條水路的控製,向來都是極其嚴密。

如此一來,這段水路遭遇襲擊的概率,可說是微乎其微。

可第一站停靠點蘇州,就不太一樣。

蘇州曆來水路就極其便利,背靠太湖不說,還有一條北上南下的京杭大運河。

江南地區自落入日本之手後,神出鬼沒的遊擊隊,利用著便利的水路交通,不斷的對日本軍隊發起偷襲。

對此,日軍也是多次出動軍隊進行掃**,結果仍然是收效甚微。

青幫幫著日本人偷運軍火物資一事,本就是人神共憤的勾當,自然也會成為被伏擊的對象。

穀雨可不想在青幫碼頭的事情,再次在蘇州河上重演。

所以,穀雨安排林書其提前趕到蘇州,就是為此。

安排林其書的目的,自然還是為了襲擊青幫的貨船,隻不過其目的就是做給日本人看看而已。

“穀先生,這一路上還望多多照顧。”

貨船剛入蘇州河不久,同船而行的中川杏就找到了穀雨。

對於中川杏,穀雨屬實沒有太多好感。

就拿第一次見麵來說,哪怕就算是影佐禎昭的指使,穀雨也不遠待見他,何況這次還是來監視自己的。

當然,穀雨可還沒傻到給對方甩臉色的地步,畢竟這一路起碼長則一月之久了。

“中川先生你太客氣了,說不定這一路上少不了麻煩你的了。”穀雨也是熱絡的回應著對方。

“都是為帝國做事,何來勞煩一說。”中川杏客客氣氣的回道。

“既然中川先生如此一說,我這兒倒還真有件事情需要勞煩你。”穀雨見狀,於是毫不客氣的說道。

“穀先生但說無妨。”

“想必中川先生也知道,蘇州地區遊擊隊時分猖獗,這麽長的一個船隊,我擔心手下那幾十人兼顧不過來。”穀雨滿待擔憂的道。

“這點穀先生大可以放心,蘇州駐軍司令官跟影佐大佐私交甚密,我們在蘇州補給期間可疑請他給予協助。”中川杏道。

“那我在這裏就先感謝中川先生的相助之情了。”穀雨拱手感激道。

中川杏微微頷首,算是做了回禮。

聊到此處,似乎就再沒有聊下去的話題,可中川杏並沒有急著離去。

穀雨見狀,問道:“中川先生還有事?”

中川杏頓了頓,開口道:“聽說穀先生上船之時帶了不少書籍,不知能否借上一本,讓在下也好打發些時間。”

“哈哈,這些小事中川先生隻說就好。”穀雨笑了笑,“我這裏有中國四大名著,也有專門整理的武俠小說,不知你想看那一類的?”

“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中川杏想了想道。

“哦?”穀雨有些意外了。

都說老不看三國,少不讀水滸,中川杏一次就偏偏挑中這兩本書,確實讓人很意外。

“穀先生這是?”見穀雨這副神情,中川杏有些不解了。

穀雨趕緊將這個典故說了去。

“中國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我對這兩本書是更有興趣了。”

聽著穀雨的這一番解釋,中川杏反而是興趣大增,看樣子恨不得有一口氣將兩本書讀透之勢。

在穀雨的招呼下,吳三山很快就將兩本書捧了過來,中川杏忙不迭的感謝而歸。

上海距離蘇州,水路不過是兩三天的事情,這一路上中川杏似乎沉浸在了書本裏頭,倒也讓穀雨落個清淨。

三天後,船隊安全停靠在了蘇州貨運碼頭。

碼頭上,路遠方帶著一眾青幫弟子早早等在了碼頭上。

除此之外,中川杏提前聯絡的駐蘇州日軍,則是直接排出了一個中隊。

接待日軍的事情,穀雨隻是露了個麵,就以安排補給為由和路遠方先行離開了,至於剩下的就全程交給了隨行的吳三山。

作為青幫蘇州的負責人路遠方,青幫內部很多人對他不太熟悉,甚至對他的印象也並不深刻,就不知道為何被季雲卿給予重用。

究其原因的話,穀雨還是碼頭上討食時,路遠方就跟他已經有著過命的交情。

後來,穀雨被季雲卿看中收為弟子,也跟著一起進入了青幫。

其人有膽有識,又因為有穀雨這層關係的緣故,身份地位自然就跟著水漲船高。

不被人熟悉的原因,是因為知道當年此時的那些人,死的死老的老,誰還記得起這些小事。

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誰有願意為這點事情刨根問底了。

“雨哥兒,可想死我了。”

兩人就算長久未見,路遠方依舊如當初的少年,和穀雨依舊的熱絡。

“怎麽,是不是在蘇州待習慣了,我會上海也舍不得回來看看?”一見麵穀雨就開始打趣道。

“怎麽雨哥兒也有興趣跟蘇州的婆姨爭寵?”鬆開穀雨,路遠方就如當初一般,開始毫不客氣的還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