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
“你怎麽會在這裏？”
影佐禎昭將將把門一打開，就看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的穀雨。
此時從他那一臉的驚訝之色，分明可以看出他是怎麽也會沒想到，穀雨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
穀雨來梅機關，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然而他為何會出現在裏？
還是自己不在辦公室之時。
此刻，影佐禎昭腦海中閃過各種可能的念頭。
前一段時間，由晴氣慶胤主導的排查內奸事件，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結果。
他難道不知道該避嫌？
難道還是說他跟那些事情有關係？
影佐禎昭本來對穀雨就是挺信任的。
然而在此刻，毛孩中還是冒出了不好的想法。
不會，應該不會。
自己花了那麽大的代價，以此又一次的來試探於他，都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的問題。
想來不至於在這上麵出現問題的。
隻是他的辦公室非同尋常，藏著太多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
就算對穀雨信任無比，影佐禎昭心裏此時也出現了疑慮。
如果真是發現他有問題的話，就算自己對他再為欣賞，像他這種人也是不能留的。
這些話說來是很長，但實際上在影佐禎昭的腦海中，也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
站起身看向他的穀雨，見著他短短的一瞬間，神色就變化了數番，他知道影佐禎昭心底應該起來些疑心。
正當他準備解釋之時，去找穀雨的中川杏，匆匆趕到來。
他剛欲跟影佐禎昭說明情況，卻是看到了立在屋裏的穀雨。
“穀兄，你怎麽在這兒？”
“我都找你半天了！”
見著兩人都甚是不解的看向自己，穀雨當即笑了笑解釋道。
“機關長，剛剛來的時候，我是先去找中川兄，結果發現他不在辦公室，然後就到來你這兒。”
“隻是沒有想到機關長也不在，剛好碰到一人說你們都在開會，不知道幾點會結束，想著索性就等一等吧。”
“剛好機關長書架上的書比較吸引人，我這不就……”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有事已經走了。”中川杏回道。
而對麵的穀雨，則是尷尬不已的重新看向了影佐禎昭。
“機關長，是穀雨唐突了，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隨意翻看你的書籍，還請機關長不要責怪。”
此舉，算是為剛才的行為致歉了。
“哦？”
聽到穀雨的這番回答，影佐禎昭顯然是有些驚疑的。
在他的印象中，他書架上的那些書，就算是讀書人很少會去翻閱的。
主要是他的那些書，很少有人能看的進去。
影佐禎昭自詡為中國通，因此對中國的各方麵都有所涉獵。
想其中涉及人文曆史、傳記、戰爭、社會等等皆有。
他覺得，隻有這些書才是中國文化的精髓所在。
同時他也認為，隻有掌握中國文化的精髓，日本未來有一占領中國之際，方能徹底的掌控這個國家，奴役中國人民。
於是他忍不住驚疑了一聲，然後將目光落向穀雨的手中。
“你看的是什麽書？”
“秦晉殽之戰。”穀雨一邊回著，一邊抬手將封麵對準了影佐禎昭。
“哦？”
聽聞穀雨的回答，影佐禎昭又是一陣驚疑不已。
“我竟然沒想到你對這方麵書籍還感興趣。”
“也談不上感興趣，也隻是隨手翻翻而已。”穀雨回道。
“那你翻出什麽東西來了？”影佐禎昭看著穀雨問道。
他這話實際上有一語雙關之意。
一是問穀雨看這書，有什麽收獲。
二是問他，有沒有亂翻自己屋內的東西。
這樣的話，穀雨當然是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其實我對中國古代的著作一直都涉獵很少，自然是說不出什麽高深的意思。”穀雨神情泰然自若的回道。
“沒關係，那你說說都有些什麽收獲。”
影佐禎昭斂去了剛剛的疑惑之色，招呼著穀雨重新有坐了下來，順便讓中川杏泡上了一壺茶。
剛剛中川杏趕來之時，還以為兩人之間發生什麽衝突，心裏還擔心不已。
此刻見到兩人神色如常的坐了下來，懸著的心這才算徹底放了下來。
然後趕緊轉身去泡上來一壺茶，在旁邊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機關長這麽一問，可就要難倒我了。”
“我看書向來沒什麽記性的，基本上就是看過就忘。”
穀雨有些自嘲的回道。
“隨便說說，就算說錯了也不要緊。”影佐禎昭毫不在意的道。
“那我就說了？”穀雨問向了影佐禎昭道。
“說吧。”影佐禎昭抬了抬手。
“秦晉殽之戰，說得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
穀雨當即用了一句總結性的話語來開頭。
影佐禎昭對於這個開頭，沒有做任何評價，隻是示意穀雨繼續說下去。
“古人左丘明，看似寫了一篇散文，但實際上是對秦晉殽之戰的起因、醞釀、結果，做了細致入微的描繪。”
“他意圖通過此文來解釋秦國失敗的原因。”
“一，出師無名。”
“二、驕兵無禮。”
“嗯。”
聽聞穀雨前麵的這段分析，影佐禎昭當即就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很明顯，穀雨分析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秦晉殽之戰之前，實際上還有一段背景的。
秦晉兩國原本就是盟國，結成了“秦晉之好”。
後世被用來形容聯姻婚配的“秦晉之好”一詞，正是來源於此。
但是，自秦穆公繼位以來，秦國國力日漸強盛，開始漸漸不滿當時的霸主晉國。
為何？
秦穆公也有了逐鹿天下的野心。
公元前627年，秦晉兩國共同攻擊鄭國。
然而，兩國之間的聯盟被鄭大夫燭之武機智的給拆散了。
秦穆公本就有取代晉國成為天下霸主的野心，於是在不知會晉國的情況下，單獨的從鄭國撤兵了。
雖然撤兵，但是他還是留下來讓杞子等三人留戍鄭國，以防晉軍。
那時，晉國的國君是晉文公。
晉文公是誰，春秋五霸中的第二位霸主，也被後世稱為上古五霸之一。
其文治武功卓著，與齊桓公並稱為“齊桓晉文”，絕對是為了不起的人物。
秦國雖然退兵，但是晉文公念著晉國曾經受過秦國的恩惠，並沒有遣使興師問罪。
於是，兩國的關係也並沒有立即破滅。
隻不過，還沒有過兩年，晉文公一死，秦穆公就悍然出兵攻打鄭國。
接著就有了一場秦晉殽之戰。
秦晉殽之戰的結果，前麵已經說過了，以秦國大敗而歸。
從整個事件中，後世去評價，自然能點評出很多內容。
甚至，每個人的分析都不一樣。
但無不列外的是，左丘明寫下的這篇散文，被當做中國最早情報文學。
影佐禎昭要問的，並不是對秦晉殽之戰的看法，他是想聽聽從情報方麵分析，穀雨能說出什麽樣的內容。
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畢竟他現在也算是掌握汪偽政府的情報機構，他身為其執行副主任，未來都要同情報工作打交道。
自然也是因為多學學多看看的。
毫無疑問，秦晉殽之戰是很好的一個學習素材。
76號，如今在上海灘的對手，不但有情報係統強大的軍統，還有收集能力極為卓越的中共，這些都將是他今後的對手。
他可不希望，親手扶持起來的穀雨，如同丁默邨一般，倒在了對手的各種算計之下。
閱讀秦晉殽之戰，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警醒。
也能時刻提醒自己，千萬不要驕傲自大。
要不然，就會如同秦國，以為自己強大無比，然而最後還是敗在了晉國的手裏。
這一戰秦國雖敗，但因為其國力強大，也並沒有真正的失敗。
這在文最後也是有所提示的。
但是76號則不一樣。
現在的情報爭鬥，往往一個失誤就是極其致命的。
所以，他是希望穀雨從中能夠汲取更多經驗的。
“嗯。你的有些觀點我很認同。”
“不過有些想法我也是要糾正你的。”
“萬事切不可隻看表麵，表麵的東西往往都具有迷惑性。”
“我們要去分析更深層次的東西。”
此時的影佐禎昭，如同一名長者一般敦敦教誨著穀雨。
至於對於穀雨的那一點懷疑，也隨著這一番談話而煙消雲散了。
看到影佐禎昭的此番神情，穀雨懸著的心，此時才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
不過隻要一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他還是有些後怕不已。
樓上的會議室到辦公室，步行需要多長時間，穀雨是清晰無比的。
按照正常人的腳步，頂多隻需要二十秒的時間。
二十秒很長嗎？
其實一個恍惚就過去了。
那時穀雨正正看到青幫相關的情報，一大堆文件就那麽放在一旁。
收拾文件加上放回原位，怎麽也是需要近二十秒的時間。
因此，那個時間是根本不夠他回到沙發位置的。
如此一來，很可能就會出現影佐禎昭開門的那一刻，剛好就要撞見穀雨將要坐下的那一幕。
然而一切並沒有發生，這還要有功於影佐禎昭在會議前通知他來梅機關。
因此，救了他的也正是他自己。
為什麽這麽說？
會議結束之後，影佐禎昭不是還問了中川杏穀雨的情況嘛。
兩人之間的那三兩句對話，怎麽也需要花上十來秒的時間吧。
所以，那怕就是這十秒的時間，對穀雨來說已經足夠了。
結果大家都看見了，影佐禎昭開門時，他已經坐回了沙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