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今天來一間茶室,實則是因為申家永要來此。
但是,他和林其書都不適合出麵的。
主要兩人的身份太過引人注目,若是他倆找上申家永,恐怕就會有人懷疑他們的目的了。
然而,有一個人很是適合。
路方遠!
一個在青幫中被忽略了的角色。
很多人以為他僅僅隻是穀雨的司機而已。
一個司機有什麽值得好在意的?
當真如此嗎?
稍微知道一點內情的人都知道,路方遠也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當年他是跟著穀雨一同加入青幫的。
直到穀雨前往日本留學,被派到了蘇州。
然後一步步的成為了蘇州的負責人。
路方遠的年齡,其實比穀雨也大不了多少。
也就是說,不到二十就成為了執掌一地區的青幫人負責人,當真隻是因為穀雨的關係?
若是他真沒有一點能力,就算季雲卿再怎麽扶持他,恐怕也是不頂用的。
他在蘇州的成績,整個青幫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從九江之行看來,那些人對他也是極為尊敬的。
因此說,他的能力絕對是不容小覷的。
或許隻是穀雨的光芒將他給掩蓋了,讓別人很難注意到他而已。
如今穀雨在上海混的風生水起,他卻甘願做他的護衛和司機,這份心性又有幾個人能有?
了解這一段隱情的人,誰敢對他不重視?
他們甚至都還猜測,他應該是能影響穀雨做決定的人之一。
恰恰正是因為這樣的關係,路方遠一走出去,多少人都得客客氣氣的稱呼一聲:路爺!
以這一層身份,托人去約張嘯林的保鏢,申家永豈能不給一些麵子?
人抬人高,想必申家永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不管出於什麽目的,想必他也會來跟路方遠見一見的。
而穀雨今天來此,則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
假若真能在張嘯林的保鏢上做文章,那應該刺殺他的事情,就是十拿九穩了。
於是,他便將包房刻意開在了路方遠約見申家永的隔壁。
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然而,還有不到幾分鍾就快要到時間了,申家永還沒有出現的跡象。
林其書見此,已經不住的抬起手腕看了好幾次時間。
似乎他有些急切了起來。
“先坐下來喝口茶吧。”穀雨見了,忍不住勸道。
站在門口張望的林其書,慌忙走回來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你說這是什麽情況,馬上都快到點了。”林其書指了指時間道。
“該來的總會來的,不該來的你怎麽強求也不得。”穀雨喝了一口茶,淡然的笑道。
其實在穀雨看來,假若今天申家永不來,那麽也沒有必要在他身上繼續浪費精力了。
如果無緣無故的就爽約,拿隻能說他毫無誠信可言。
沒有誠信的人,你還想他能幫著刺殺張嘯林?
哪怕是因為利益的關係,暫時答應了你。
恐怕同樣也會因為利益,而將你出賣。
因此隻要他今天不來,就立馬換下一個人。
張嘯林有四個保鏢,穀雨就不信找不到一個突破口。
時間剛剛指向三點之時,一身材健碩的粗糙漢子跨進了一間茶室的大門,目的很是明確的直往二樓而來。
踩在木板的樓梯,好遠都能聽到咚咚的上樓聲。
聲音傳過來,讓林其書頓時一驚:“人來了?”
“噓。”
穀雨當即豎起指頭放在了嘴前。
這種房子的隔音不是太好,但凡說話大聲了一些,隔壁隱隱都能聽見一些。
所以在路方遠和申家永交談的時候,絕對不能讓他知曉隔壁是有人的。
樓梯上的腳步聲,漸漸的由遠及近,不多時就停在了隔壁房門前。
咚咚咚!
申家永敲響了房門。
屋內等候已久的路方遠,當即上前去打開了房門,接著上下打量了一方來人。
以前,他也是沒有見過申家永的,其樣貌也多是聽人敘述。
來人身形樣貌皆是符合敘述,看來是申家永無疑了。
“申兄,青幫路方遠等候多時。”路方遠拱手道。
“路小兄弟,讓你久等了。”申家永客氣的拱了拱手。
申家永年近四十,比路方遠大出十幾歲,兩人平輩而交,稱呼他一聲路小兄弟也是沒有錯的。
“好說。”路方遠淡然一笑,側身抬手一引,“申兄裏麵請!”
“請!”申家永也是客氣的抬手道。
等到申家永抬腳進入房內,路方遠關好房門,這才回身上來繼續招呼道:“申兄請坐。”
申家永客氣一番,方才坐了下來。
隻是好像申家永比較直接幹脆,路方遠剛剛坐下,就立馬開口問道。
“路小兄弟今天約申某來,有什麽事情請盡管直說,若是某家能幫上忙的,一定盡力而為。”
申家永這話說得是挺敞亮的,讓人聽著也很是舒服。
但是你真若是完全相信了他的話,恐怕你就要栽跟鬥了。
如果是他剛剛來上海那會兒,聽到他如此說話,或許其可信度還比較高。
隻不過跟著張嘯林近十年的時間,早就學會了一身的客套功夫。
因此,他這番話實際上是有水分的。
原本路方遠還想繼續客套一番的,聽到對方這麽一說,不得不立即改變了策略。
“既然申兄這麽一說,那我就直說了。”路方遠當即道。
“某家就喜歡辦事爽利一些,有什麽話直說無妨。”申家永回道。
“我這邊有樁生意,想要請申兄幫幫忙。”
路方遠說著,便看向了申家永。
“生意?”申家永皺了皺眉頭,“是什麽生意?”
“就是一些正常的商品而已,但因為要借道張爺的地盤,所以隻好求上申兄你了。”路方遠笑著道。
“嗬。”申家永笑了起來,也是盯著路方遠道,“我看不是一般的貨物吧,要不然以你們的能力,怎麽可能回來找上我申某人。”
似乎被對方一語給戳破了,路方遠尷尬一笑。
“既然被申兄猜到了,那我也不瞞你,船上確實裝的是這。”
說著,路方遠用手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兩個字。
煙土!
青幫倒賣煙土,本身就不是什麽秘密可言。
早在季雲卿還活著之時,就和張嘯林,以及日本人有所勾聯的。
隻是季雲卿一死,吳四寶仗著背後有李士群撐腰,就將此全部搶了過去。
至於其他人想要從事這生意,就必須給他們一部分數目客觀的分潤。
要不然你別想在上海灘偷偷摸摸的販賣煙土。
之前不是就有人不信邪,以為離了吳四寶照樣能夠做著生意。
結果不知怎地,就被吳四寶得知了消息。
然後他就帶著警衛大隊的隊員,直接以抓捕抗日分子為由,強行扣押了貨物和船員。
若不是最後付出了以前吳四寶所要的兩倍分潤為代價,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能就這麽了結的。
至此,季雲卿這一支的青幫幫眾,沒人再敢偷偷的背著他們倒賣煙土。
現在路方遠要插手這一塊,豈不是要在李士群的嘴裏奪食?
李士群能答應嗎?
吳四寶能同意?
稍微不注意就會引起幾方的矛盾,因此這事還真不是一般人敢插手的。
對此,申家永倒是沒有半點驚訝之色。
現在這混亂年代,誰人不向著錢看?
“路小兄弟,你恐怕是找錯人了吧。”
“以你家穀爺現今的地位,還需要找我來幫忙?”
“你們的船一出,誰人來查,隻要報出他的名號,這上海灘誰人不給幾分麵子?”
申家永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的。
而且也說得極為有道理。
如今穀雨的身份跟地位,比之李士群和張嘯林強到那裏去了,那裏需要他來幫忙嘛。
“申兄,可能你想錯了,這事跟穀爺沒啥關係,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路方遠解釋道。
“你自己的主意?”聽到此,申家永終是忍不住驚訝了起來。
原本他還以為是穀雨的意思,現在路方遠竟然說是自己的主意。
如此一來,他找上自己似乎就不奇怪了。
“路小兄弟,我聽說你在青幫也是多年,我想不管是水路還是陸路,你應該都有道才對,不知為何會找上我?”想到此,申家永有些不解的問道。
路方遠一笑,道:“申兄,我剛剛不是說了嘛,要借張爺的道。”
張爺,自然指的是張嘯林。
路方遠剛剛也是說到過此,或許是申家永沒有聽到。
此時聽到他再提及此,臉上頓時一片為難之色。
他跟著張嘯林多年,如何會不清楚他的手段。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私下偷偷瞞著他搞事,絕對是要招致他的怒火的。
那些事情是他能夠碰得,其他人碰不得。
畢竟這裏頭的暴利,不是用一分兩分來形容的。
簡直可說是日進鬥金。
如此大的利益,誰願意看到別人在自己飯碗裏奪食?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豈不是要跟張嘯林不死不休?
不要覺得這話說得誇張了。
為什麽季雲卿在時,不管如何都要把這牢牢的抓在手裏,難道不是為了那碎銀幾兩?
如今被吳四寶把持著,同樣也是如此。
在自己的地盤上,他們是不允許別人染指的。
還有,如果說此事實穀雨承頭,或許還能看一看。
但如果隻是路方遠私下的主意,恐怕就要考慮一下了。
不管他過去在青幫之中如何威風,終究是無法跟李士群和張嘯林相比擬的。
所以這個事情,恐怕是有點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