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佛海那個頭疼啊。

全都是讓人不省心的。

李士群難搞,他手下人也難搞。

平時你們胡作非為,隻要不是影響很大,也就算了。

現如今這情況,你們總不能一個人吃獨食吧?

做人要懂得知足,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到頭來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來想去,周佛海為此想了很多事情。

反正就兩個字:頭疼!

今年開春以來,政府各級官員連連遭遇刺殺。

除夕夜,原維新政府的外交部長陳錄被殺。

南京政府成立之前的那一個月,刺殺更是成為家常便飯。

就連親近他們的報館記者都被殺了。

簡直是沒有他們什麽不敢殺的。

此時的周佛海,不但是頭痛無比,心中的怒火更是冒起來三丈高。

正在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時,下人來通報穀雨來了。

穀雨是他招過來,現在人已經來了,自然時趕緊讓人將他迎來進來。

匆匆趕來周公館的穀雨,一進客廳就瞧見精神狀態不佳的周佛海,當下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然而他卻是故意假裝什麽都不知,一臉不解的快步走上去問道:“周主任,你這是怎麽呢?身體不舒服?”

問完,穀雨又是立馬轉身喊住了還沒離去的下人。

“快去叫醫生,周主任好像身體不太舒服。”

那下人當即就定住了。

周主任這哪裏是什麽身體不舒服,根本就是心病嘛。

不過這些話他可是不敢說的,隻是靜靜的立在了哪兒。

斜靠在沙發上假寐的周佛海,問聽穀雨的聲音,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先是揮了揮手讓下人下去了,這才將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望著穀雨臉上那很是真切的關心神情,周佛海忍不住一陣欣慰起來。

身邊看似那麽多親近的人,竟然全都還不如一個外人。

人心啊,原來不過如此。

心頭甚是寬慰不已的周佛海,臉上倒是沒有半點表露出來。

隻是極其平和的招呼著穀雨坐了下來。

“周主任,你這身體不要緊吧?”

人雖是坐了下來,穀雨仍是關切的問道。

“不打緊。”周佛海擺了擺手道,“應該是有些疲憊了,沒什麽要緊的。”

“那就好,那就好。”

聽聞對方如此一說,穀雨緊張的神情終是放鬆了下來。

周佛海正欲開口繼續說話,這時下人將將送茶水上來了。

於是他隻得等待著下人離去才開口了。

“穀雨,最近發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關注吧?”

穀雨知道一來,他就是要詢問張嘯林被刺殺一事。

心裏早就有準備的他,為此也是做好來一套說辭。

“周主任,我也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一開口,穀雨就是做著很是惋惜的樣子,讓人一看都覺得他還在為此鳴不平一般。

實際上他心裏早就是樂開了花。

當漢奸就要有當漢奸的覺悟。

這就你們的下場。

你周佛海,說不定那一天也會淪落到此。

人在做天在看,總有一天你會因為今天所有的行為而付出代價的。

“唉。”

聽到穀雨這麽一說,周佛海當即也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歎息過後,又是開口問道。

“張嘯林家裏的情況你了解過沒有?”

周佛海問張嘯林家裏的情況,自然是現在家中的情況。

張嘯林被刺殺的第二天,穀雨就帶著人到了他家裏。

去張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如此身處這位置,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如果他不前去吊唁一番,恐怕也是說不過去的。

於是,他不得不帶著路方遠前去裝模作樣了一番。

順便還過問了一下張嘯林後事的安排情況。

張嘯林的後事,張家人倒是不用怎麽操心的,畢竟一切都有青幫弟子打理。

見到張家人,穀雨才是真正見識來什麽叫人死如燈滅。

張家人一個個的看似傷心不已,但實際上那些悲傷大多都是裝出來的。

不裝傷心一點,分家產的時候恐怕就會少分一點。

所以看似哭的呼天搶地的,實際上眼角都沒有幾滴淚珠兒。

張嘯林叱吒上海灘半生,竟然沒想到會落到如此下場。

足見他平時是多麽不得人心啊。

然而這些都是人家的家務事,穀雨也沒有辦法去說的。

還有,像張嘯林這樣的大漢奸,他巴不得全都將他們給殺了。

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的關心了一番,還說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說一聲就行。

大家都是青幫中人,就沒有必要那麽客氣了。

你看,穀雨這話說得也是夠虛偽的吧。

當然,對待這樣的人,虛偽一下也沒有什麽關係嘛。

此刻周佛海問到此,穀雨當即就將撿了些重要的事情說與對方。

“張家人說,要等待將凶手繩之以法之後,才能將張嘯林下葬。”

“要不然張嘯林死也不會瞑目的。”

當時詢問張家人時,張家人原話就是這麽告訴穀雨的,現在他也隻不過是原話轉述給對方聽而已。

結果周佛海一聽到這話,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很顯然,他對張家人的做法是有些不滿的。

穀雨原本以為周佛海會對此說什麽的。

然而沉默良久之後,他對此卻是什麽也沒說。

人都死了,還能說什麽。

他們願意等,就他們去等吧。

至於那些糟心事,他們愛怎麽就怎麽吧。

眼不見為淨!

慢慢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了下來,周佛海又開口問話了。

“法租界巡捕房那邊的情況你了解過沒有?”

法租界巡捕房的具體情況,是由嶽家明經過老曲匯報上來的,穀雨肯定是清晰無比的。

這裏麵,有些情況當然也是不適合跟周佛海說的。

於是他當即就挑了有些重點說了出來。

“我托人打聽了一下,凶手一直說是個人恩怨,估計法租界法院也會根據此來宣判。”

“你也相信是個人恩怨?”穀雨話音剛落,周佛海就追問道。

為此,穀雨則是直接很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周主任,我們就算不相信,也沒有辦法啊。”

“我們手上有證據嗎?”

“能證明張嘯林的死,是死於他人的謀劃?”

“沒有!我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可以去證明。”

聽著穀雨的回答,周佛海的神色連連變化,似乎是對他這個回答有些不滿。

“照你這麽說,我們要放任這事不管?”周佛海忍不住質問道。

“周主任,這事我們根本就不能去管。”穀雨毫不遲疑的回答著。

“不管?”

一聽到這話,周佛海的聲音立馬就提高了八度。

而且他看向穀雨的眼神,很明顯的也有了些異樣。

見狀,穀雨連忙解釋起來。

“周主任,你先不要著急,且聽我給你解釋解釋為何不能管此事。”

周佛海不語,隻是有些冷漠的看著穀雨。

穀雨則是像沒有看見一般,隻是開口說著自己心頭的想法。

“我們就說這是那邊的一次行動吧。”

“周主任,你且想想。”

“假如真是他們策劃的,既然他們敢刺殺一個張嘯林,難道就不會再行刺殺個李嘯林?”

“萬一我們將所有的精力放到尋找刺殺張嘯林的真凶上,他們再來執行一次刺殺行動,我們該怎麽辦?”

“誰會成為下一個他們刺殺的目標,誰能說的準?”

“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周主任你啊。”

“等到那時,我們精力無瑕四顧,怎麽辦?”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人被刺殺?”

穀雨這話看似有點危言聳聽,但說的也是事實。

去年,偽國黨的六大召開,戴笠就放出風聲出來說要刺殺他周佛海。

周佛海為此嚇得提前一天躲進了76號,而後等到會議結束的第二天方才離開。

這些事情,他都是親身經曆過的。

若是現在軍統還要再來一次對他實施刺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軍統再要實施刺殺,肯定就會讓人防不勝防。

正如穀雨所言,如果將76號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到調查張嘯林之死上,有人來刺殺於他,到時候又該怎麽辦?

因此現在的精力,不是去糾結張嘯林的真正死因。

而是應該將所有的精力用來防備即將可能再次麵對的刺殺上。

需要防備,就需要更多的精力。

甚至說,就以76號現在的哪點人手,恐怕也是不夠的。

這其中還有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

76號掌握在李士群的手中。

周佛海委任穀雨為特務委員會的執行副主任,看似李士群豆漿氣撒在了穀雨身上。

但是他這種行為,難道不是變相的表達對周佛海的不滿。

如果穀雨因為此事要調動76號的力量,他們肯定不敢抗命。

不過出工不出力,磨磨洋工這些事情還是幹得出來的吧。

等到那時,整個76號還不是一團糟。

如此一來,不是又給來了那邊可乘之機?

到時候估計就不是死個張嘯林的事情來。

恐怕死的人將會更多。

穀雨表麵上不同意周佛海的做法,其實他內心是想他堅持要這麽做的。

若是76號亂糟糟的,他豈不是可以趁機削弱一下李士群的影響力。

這樣對今後的工作也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可他身處這個位置,有些事就由不得一切按照自己最想要的結果去發展。

什麽叫顧全大局,這就是顧全大局。

周佛海沉默不語了。

很明顯穀雨這話說到來他心坎上。

李士群是最為不穩定的因素,他必須要將這些情況考慮其中。

這是周佛海一直所憂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