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號稱東方的不夜城。
各種勢力盤根交錯,相互傾軋。
當年國黨建都南京,還未分家的軍統和中統,就開始在上海布局。
單就拿軍統來說,其上海站鼎盛時期,除卻外圍的行動隊員,光是登記在冊的就多達上千人。
這還沒有那些奉命靜默潛伏的各種諜子。
然而淞滬會戰,國黨軍隊潰敗千裏,各方勢力的情報係統,幾乎都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軍統曆來活動都極為平凡,早就受到小鬼子情報機構的關注。
上海淪陷,那些搖擺不堅定者,當即就成為了軟骨頭。
諸如中統的李士群等人。
日偽特工總部的建立,讓本就損失慘重的各方情報機構,更是舉步維艱。
加之叛徒的出賣,以及戴笠的不信任,幾乎將軍統上海區推到了覆滅的邊緣。
當時身為區書記的鄭元,就是這些事情都親身經曆者。
曾經這些慘痛的教訓,雖然時隔久遠,如今想來都還曆曆在目。
當時嵩明奉命接手上海區時,他曾經還為此感動流涕。
無他,當時的上海區幾乎可說是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
如今經過這一年多的發展,軍統上海區算是勉強恢複到了過去的水平。
正是有過這一段極為慘痛的經曆,鄭元深知要想上海區跟日偽的博弈中占據上風,全區上下就隻能有一個聲音。
不是說一言堂,你可以有不同的意見。
但是最後拍板的隻能是一個人。
那人就是嵩明。
假如還想以前奉命不尊,依然是我行我素,不過是重蹈覆轍而已。
上海區已經再也經手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假如內部再將精力耗在內鬥上,離著死也就不遠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那些過往,鄭元刻骨銘心。
嵩明說要除掉傅以行。
除掉傅以行,鄭元並不反對的。
本來他就是該死。
傅以行其人極為精明。
早年,白天在英商上海造船廠做工。
為了能取媚於外國資本家,晚上就去學習英語。
果不其然,短短三年的時間就被提升為領班。專管工人工資等事。
不成想他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家夥,依靠克扣工人工資,積攢一部分錢開始購買住宅,以出租牟利。
而後的傅以行到處鑽營,竟然還認識了清末顯赫一時的盛懷宣。
盛懷宣其人依附李鴻章起家,成為李鴻章的親信黨羽。
還曾經出任過清政府多處地方的要職,並奉旨創辦了中國第一家商業銀行,中國通商銀行。
李鴻章失勢時,盛懷宣已經掌握了招商局的輪船,以及部分重要的鐵路線。
除此之外還有工礦七爺和通商銀行。
毫不誇張的說,他就是清末近代工業中最大的壟斷者,同時也是大官僚中最大的工商業資本家。
當年的傅以行年少乖巧,深得盛家賬房的賞識和歡心,還把他推薦到盛懷宣府中充當專管浦東房地產的經租。
傅以行天資聰明,又肯鑽研,更善於揣摩主子心思。
為了討好主子,便利用平日積蓄為主子的寵妾妾設計采辦了一輛小巧玲瓏、富麗堂皇、藤椅式的車輿。
於是在主子寵妾的幫助下,最終牌拜主子為幹爹。
就這樣在主子幹爹的幫助下,成為盛氏總賬房的幫辦。
善於鑽營的傅以行自此一路扶搖直上。
清政府倒台,其又傍上了北洋軍閥,甚至還在盛懷宣似乎,徹底掌控中國通商銀行。
1919年,作為一戰勝利國,北洋政府外交慘敗,引發了轟轟烈烈的五四風雷。
全國積極響應五四風雷,工人罷工學生罷課,傅以行上街勸告恢複秩序。
你以為他是為國家考慮?
不!
不過是利益因素而已。
本身他能有今天的身份跟地位,全部是通過不擇手段得來的。
工人罷工自然也會讓他的利益受到損失,他自然是想要盡快恢複秩序的。
其到底幹過那些不擇手段的事情,說來就是罄竹難書。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萬惡的資本家。
其和軍閥孫傳芳的勾結,阻止工人學生的罷工罷課,無一不是走到了正義的對立麵。
而後,北伐軍和軍閥孫傳芳爭鬥期間,傅以行更是暗中自助貸款給孫傳芳。
至此引起了北伐軍總司令常凱申的不滿。
因此,當常凱申接到控訴傅以行支持孫傳芳的罪行控告書,立即借題發揮,發文通緝傅以行,並沒收其全部家產。
傅以行得訊後,秘密向日本大使館求援,病友大使館掰武裝衛隊的護送下逃亡大連。
避居大連時,直接受日本侵略者的保護和豢養,成為著名的親日派人物。
然而傅以行人在大連,心卻在上海,時時刻刻無不想著能夠回到上海。
經過多方疏通,終於解除了國民政府對他的通緝。
1937年,淞滬會戰爆發,日本人占領上海。
日軍方麵迫切的需要一個有名望人物來擔任偽上海市市長,於是就這樣傅以行就成為了日本人的目標。
上海市市長一職是傅以行過去多年求之不得的事情,此舉正中他下懷,沒有半點猶豫到出任了偽上海市市長。
這一刻,傅以行漢奸的身份算是坐實了。
其後,汪季新被影佐禎昭從河內解救回上海,傅以行更是親自前往迎接。
再後,汪偽政府成立之後,不敢撤換日本人委任的傅以行,隻能仍舊是讓他當著偽上海市市長一職。
這一次,汪季新政府發行新鈔,升為偽上海市的市長,自然是極力推動新鈔的發行。
甚至還公然表態,發行新鈔就是推動和恢複上海經濟的發展,實乃利國利民的行為。
言語上這麽說,行為上也是這麽做的。
對上海工商界極為了結的他,說不定就向周佛海提出過什麽鬼主意。
現在汪偽政府的精力,都在發行推廣新鈔一事上,肯定是無暇他顧的。
嵩明此時提議,趁機除掉這個禍害,想來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不過,鄭元心中總還是有些疑慮的。
曾經他們也刺殺過傅以行,然而傅以行隨行保鏢時常多達十幾人,多次刺殺均已失敗告終。
因此,他認為刺殺傅以行還是有很大難度的。
不過看著嵩明如此堅定的樣子,似乎是心中早有計劃一般,鄭元隻好將心中的疑慮給壓了下去。
“嵩明兄,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沉思片刻,鄭元當即說道。
嵩明點了點頭,叮囑著道。
“汪偽政府新鈔的事情,最近就麻煩你多盯著一點。”
“今天才是第一天,76號就能使出這種手段來,我擔心接下來他們還會有更為過激的行動。”
嵩明說得這些,鄭元何曾又不擔心了。
秦立虞在上海灘民望也不算低,76號都能如此,何況其他人了。
“這個你放心,我會時刻盯著李士群那邊的行動。”
“不過倒是你這邊,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鄭元回了一句,又是立馬問答。
嵩明停頓了一下,方才回道。
“我剛剛一直在分析過去刺殺傅以行為何未能湊效的原因。”
“我認為,我們走入了一個誤區。”
“很多次鋤奸人物,我們都隻想著如何依靠我們自身的力量去除掉目標。”
“這種方式雖說沒有什麽問題,但是每一次我們都傷亡都會非常大。”
確實,嵩明說得這也是一個事實。
自從戴笠下令不惜一切代價鋤奸之後,很多次行動中都會出現有死人的事情發生。
這其中不乏有很多經驗豐富的隊員也在行動傷亡。
這個損失對於軍統上海區來說,絕對是不可逆的。
但凡經驗豐富的隊員,都需要通過長時間培養,其付出的代價不知幾何。
經過這麽多次行動之後,經驗豐富的隊員已經成了極為稀缺的資源。
一般行動,都不敢將他們給派出去。
沒辦法。
他們損失不起啊!
然而,損失不起任務就不執行了?
根本不可能的。
軍統局本部那邊,時不時就會詢問任務的進展情況。
若是回複說沒有什麽進展,保不齊就會受到戴笠的一陣訓斥。
嵩明和鄭元有時也很無奈啊。
要不然也不會再近期來的行動中頻頻出現傷亡了。
“嵩明兄,你說得這點我也深有感觸。”
“因此,這次刺殺傅以行,我覺得還是應該慎重一些。”
想到這些,鄭元立即提醒著對方道。
“你放心,我已經想到對策了。”嵩明一笑,回道。
“什麽計策?”鄭元追問。
“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嵩明回道。
“你是準備效仿刺殺張嘯林?”鄭元驚訝道。
“學習一下又何妨。”
“隻要能夠除掉傅以行這個大漢奸,讓我嵩明做什麽都行。”
嵩明毫不在意的道。
對此說法,鄭元深以為然。
為了達成目的,學習一下又何妨了。
“看來嵩明兄,已經有極為詳細的計劃了。”鄭元道。
“你猜?”
嵩明不答,反而是賣起了關子。
“看你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想必心中已經有了主意。”鄭元猜測道。
“你想聽真話嗎?”嵩明又是不答反問。
“怎麽嵩明兄什麽時候也學會吊別人胃口了。”鄭元笑著打趣道。
鄭元一笑,嵩明反而是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實話告訴你吧,想法我已經有了。”
“但是要找誰實施這個機會,目前還沒有這個人選。”
聽聞此話,鄭元震驚無比:“嵩明兄,你是跟我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