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凡知道穀雨說得很是有道理的。
如此這般隻能聞訊戴笠的底線在哪裏。
如果不掌握這個度,或是他們不能接受李士群所提的條件,那麽做什麽都將是白搭。
因此一切的談判的基礎,都必須建立在了解軍統底線在哪裏。
先不說穀雨願不願意為此事伸出援手,實際上他也已經做出了極為重要的一步了。
單單就這一點,已經比找很多人有用了。
畢竟但凡涉及李士群的事情,這上海灘可是沒有幾人敢插手的。
穀雨能做到這點,真的實屬不容易了。
餘凡也不是那種腦袋愚笨之人,自然是深知今天談話的關鍵之所在,因此匆匆就向著穀雨道別著。
穀雨沒有挽留,甚至沒有想送,任由餘凡獨自離開了季宅。
聞聽餘凡離開了,趙子衿這時才姍姍來遲。
詢問著古語說,為什麽不留他下來吃個便飯?
穀雨笑笑的回答道,他此時心裏著急著事情,那裏還有心情吃飯啊。
著急軍統之事?
趙子衿是何等的聰明,當即就說出了事情都關鍵所在。
穀雨稍稍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算是默認了趙子衿的說話。
其實現今上海的局勢,但凡動動腦筋想一想就能想通其中的關鍵。
軍統近期同76號博弈中,可謂是損失慘重,連帶著銀行業都遭受了巨大的衝擊。
這種情況下,誰都能看得出軍統肯定是坐不住了。
哦,實際上是重慶銀行業背後的那些資本家坐不住了。
那你準備怎麽打算?
趙子衿又是問道。
還能怎麽打算?
穀雨一臉的無奈。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他能說袖手旁觀嗎?
早前李士群以殺掉銀行業的骨幹進行反擊時,穀雨就曾經想軍統提出過建議,希望在這件事情上慎重考慮。
如果有可能的話,暫罷雙方之間的戰爭。
雙方的情報人員如何爭鬥,穀雨都是能夠接受的。
誰輸誰贏,那就各憑自己的本事。
但是用極為可恥的手段,將戰火燒到那些無辜人的身上,這做法就有些可憎了。
不過若是站在李士群的同理心來說,其實穀雨也是能夠理解他的做法。
畢竟雙方所處的角度位置不一樣,李士群自然是要為著汪偽政府的利益著想。
他將屠刀伸到重慶政府銀行業的骨幹頭上,不還是為了汪偽政府能夠順利的推進中儲券嗎?
推行中儲券,乃是今年汪偽政府的重中之重。
汪季新也是多個場合不斷重申自己的觀點,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中儲券的推行。
周佛海作為汪偽政府財政部的負責人,自是把這當為首要任務來抓。
但是這一切站在道義,或是站在國家大義的角度來說,汪偽政府這就是倒行逆施,幫著侵略者壓榨普通老百姓。
他們這樣的行為,終究都是會被按在曆史的恥辱柱上,終究都會被國人所不恥。
因此各種因素堆積在一起,穀雨對於此事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他做不到。
他奉命返回上海的目的,一來就是想法設法的打入日本人的內部,獲取到更多的情報資源。
二來就是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接近汪偽政府的要員,以及汪偽的情報機構。
當然,這最後一點則是隨著時間點推移,不斷累加上來的任務。
同時這背後,其實還有更深層次的目的,隻是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數而已。
你就是不怕我父親猜測到了你的身份?
趙子衿又說出來心中的一個疑慮。
穀雨笑笑,當即反問道,什麽身份?
話音剛落,立馬就招致趙子衿的一陣白眼。
穀雨這是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什麽身份,不就是軍統的身份嘛。
對於這點,穀雨倒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餘凡身為汪偽政府的副市長,他都知道為自己尋找一條退路,穀雨作為汪偽情報機構的核心骨幹,難道他就不能給自己找個退路?
再者說,穀雨也從來沒有在餘凡麵前承認什麽。
等到下次談話之時,他再來個漫天要價,豈不是很容易就將他糊弄過去?
就算最後找上李士群之時,想來對方也是會詢問他為何會插手這些事情的。
其實穀雨也早就想好了說詞。
沒辦法啊,軍統的給的酬勞太高,他無法拒絕啊。
汪偽政府中的各級官員,利用自己手上的權利,不斷為自己謀取利益,這已經算不是什麽秘密可言。
就以穀雨如此的身份來說,你說他又不貪財又不貪權,能說得過去?
前麵他就已經在多個場合下表露過,自己是對權力並沒有太多欲望的。
既然對權力沒有什麽欲望,要是對錢財又還沒有什麽欲望,恐怕這就說不過去了。
人生忙忙碌碌,但凡隻要是人,就一定會為著某種目的而忙碌的。
既然不貪權,那就是隻能沉迷於錢財了。
美色?
說實在的,這個絕對不是什麽好借口。
不是所有的家花沒有野花香。
家有嬌妻,有幾個人能夠相比擬的?
學識樣貌身段,那樣不將外頭的那些女子給比了下去?
因此,這絕對算不上一個好借口。
再者說,就算不拿趙子衿跟那些庸脂俗粉想必,助理謝東籬比不了嗎?
樣貌身段學問,樣樣還是不差的。
要不然當初丁默邨若不是為了討好穀雨,就不會將她送給穀雨了。
所以啊,這些都不是什麽好借口。
唯有錢財一途,方是最好的借口。
這樣一來,要是李士群問起,他就有個好借口可以說了。
為著錢財來當一個說客,或是做這個中間人,這就合理多了。
至於如何去說服李士群,其實穀雨心中早就有想法的。
前麵已經不停的說過,其人隻是單純的想要完成汪偽政府的任務,以證明他李士群的能力。
假若他這個曾經某兩個情報機構,最為底層的情報人員,都能逼得不可一世的軍統都投子認輸,豈不是顯得他李士群能耐?
再者說,當李士群在金寶師娘的催促下,將戴森殺害之時,他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到了這個地步,他如何又不祈求能夠戰勝重慶政府。
這場戰爭,隻要最後贏得不是重慶政府,他李士群就能逍遙自在。
這就是他心裏的想法。
可能說得有點遠了,再說回到穀雨身上。
剛剛說了那麽多,其實他已經想好一切的可能。
不管如何他都會盡力的避免讓自己入局,讓餘凡李士群等人去懷疑自己。
當然,很可能也不會完全消除他們的懷疑,隻要他咬死不承認,他們也是沒有半點辦法的。
畢竟他的師父季雲卿是死在軍統的手上,這些人好似也幹了些漢奸走狗的事情,誰能將他跟軍統聯係到一起?
還記得過去一處的唐華,還曾經暗中調查過穀雨。
但是從來就沒有任何一點的收獲,根本就沒有查出他有什麽問題。
倒不是穀雨真的就沒什麽問題,隻是他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的,沒有讓他們抓住什麽把柄而已。
身為打入敵方最為重要的情報人員,穀雨比任何人都還要懂得小心謹慎。
這是他的生存之根本。
聽到穀雨的一番解釋,趙子衿也是深以為然。
她跟穀雨成親已經有著兩年多的時間,她這個所謂的枕邊人,單單去看穀雨所做的那些事情,若是不知道其中的隱情,她都會懷疑他就是一大漢奸。
你說就這樣的情況,還能有誰會懷疑他?
穀雨若是向李士群說,他從中調解隻是為了錢財,可能對方隻會忍不住的罵一句他貪財而已。
除此還能有什麽?
似乎是很難找到對他任何不利的地方。
穀雨和趙子衿的談話暫告一段落。
餘凡接到中間人的請求之後,就馬不停蹄的來了穀雨這兒。
跟穀雨談完,又是馬不停蹄的返回餘公館,然後找上了戴笠委托的中間人。
找上他的目的,自是為了第一時間將探聽到的結果做一個回複。
穀雨所言,雖說不是李士群親口所言,但餘凡細細一想,它就是那麽個道理。
如果這場爭鬥中,李士群拿不到最大的利益,他肯定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因此,就像穀雨所說,他也能猜到李士群到底想要什麽。
是的,餘凡其實也能過猜到的。
李士群要的就是法幣全線退出上海灘,連同那些銀行職員一同撤出。
如果要是重慶政府不願意撤走那些人的話,他絲毫不介意將這些人殺個幹淨。
既然餘凡也很是認可這個說法,那麽自然也就能猜到李士群就是想要這個結果了。
他不知道戴笠聽說到這個條件時,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但想必一時之間也很難接受就是了。
估計啊,戴笠也是不敢貿然答應的。
畢竟這涉及到重慶政府的根本。
別說宋孔兩家不願意銀行業全線退出上海灘,恐怕就連常凱申也不會答應。
餘凡找到中間人的時候,自然沒有說這是穀雨的意思,當然也不會說是自己猜測而來的。
他隻需要傳遞一個意思,李士群又透露這個意思就行了。
這話遞過去,至於重慶政府作何打算,那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同不同意這個條件,他們就自個兒斟酌去吧。
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盡力了。
也正如穀雨所言,你們想要談判,總該是要拿個談判的章程出來吧。
總不能說空口無憑,或者是信口開河,這還怎麽談?
恐怕還沒有開始談判,這事情就已經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