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爆炸之後,街道上一片混亂。

有稍微膽大的,隻是遠遠的看著,生怕惹上麻煩。

“好像是青幫的被襲擊了。”有人道。

“活該!誰叫他門跟小日本穿一條褲子。”有人幸災樂禍。

“噓!小聲點,難道不想活了嗎?你不知道那人是季雲卿的徒弟?”

“就是傳言十六歲打敗青幫高手的那位?”

“知道還說。”

……

遠處圍觀的人群,小聲點議論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

這一陣子,上海風雲詭譎的局勢,中共上海情報小組一直都很關注。

前些天,針對當前的形式,小組會議上一致也決定以觀望為主。

觀望是因為,這之中涉及軍統內部機密,自是就不便插手。

要知道以軍統的作風,很可能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做文章。

不過趙子衿的工作倒是沒有因此停下,這一段時間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到穀雨身上。

穀雨身份的問題,他自己從始至終就沒有承認過,但她很確定他就是軍統潛伏在上海的諜報人員。

隻是她一直有一個感覺,穀雨跟以前見到的那些軍統人員完全不一樣。

至於哪裏不一樣,其實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就拿大部分軍統人員對待中共的態度來說吧,就如同戴笠對待中共的態度。

幾乎很多人都抱以戒心,甚至是莫名的仇視。

但穀雨卻完全不一樣,不仇視不說,反而還莫名的親近。

這種態度,絕對是難得一見的。

就這種情況,更是堅定趙子衿的信心,誓要將穀雨吸納進黨的隊伍中來。

對於這些天上海發生的事情,她也一直想找機會,當麵向穀雨打聽一下情況。

可自從那天離開季宅之後,身邊時常都跟著一群令人厭煩的蒼蠅,自然就難以尋找到機會。

這一天,得知穀雨前往日軍陸軍醫院後,匆匆打了個黃包車就趕了過去。

行至半路,黃包車車夫突然停了下來。

“師傅,怎麽啦?”趙子衿一臉不解的問道。

“小姐,前麵好像出了事,如果要是繞過去的話,這路程就會遠上許多,你看是不是再加點。”車夫說著,就提出加價的要求。

趙子衿探出身子,往前頭望了望了望。

視線中,離此數十米外的街道上,從外形上看還能勉強辨認出樣子的車子,正劇烈的燃燒著。

離著車子不遠,一人癱坐在地。

此刻,街邊的人群隻是遠遠的看著,還不停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麽。

不難猜測,剛剛一定發生了什麽。

看到此景,趙子衿隻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並沒有打算理會。

畢竟現在如此糟亂的上海,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惹火上身。

重新坐正,正準備開口讓師傅繞道而行,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疑問,怎麽感覺那背影有點熟?

就這一閃而過的念頭,她當即就停了下來。

付過車資過後,沿著街道邊緩緩的走了上去。

“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瞧見有人的時候,趙子衿逮著路邊看熱鬧的一位大爺問道。

那位大爺聞聽聲音,回頭瞧見一麵容清秀的姑娘,當即就堆起來笑臉。

“姑娘,你這是準備過去?”

趙子衿點了點頭。

“姑娘,我勸你還是趕緊繞道走吧。”

“前頭這是青幫的車子,剛剛被人襲擊了,好像死了好幾個人呢。”

見狀,大爺好意的勸道。

“青幫?”趙子衿愣了一下。

“誰說不是呢,剛剛有人說瞧見了季雲卿那啥徒弟了。”大爺惋惜道。

季雲卿徒弟?

這一下趙子衿更是愣了:“你是說青幫穀雨嗎?”

“對對對,他們說的就是青幫穀雨。”

聽到這話,趙子衿當下就開始著急了,撒起腳丫子就趕緊朝著那燃燒的汽車奔去。

“哎!姑娘別過去,危險。”

那大爺,好心的在身後提醒著。

隻不過,趙子衿怎麽可能聽進去,一口氣就跑出去好幾十米。

待近了,她才看清了那個背影。

坐在地上的那人,入眼之處,衣衫襤褸,後背之上那一條一條的傷口,正滲滲的往外流著鮮血。

穀雨!

趙子衿將他認了出來。

“你沒事吧?”趙子衿撲了過去,滿是擔憂的問道。

穀雨抬眼看了看趙子衿,卷起袖子抹掉了嘴角的血跡,搖頭道:“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沒事?”趙子衿嗔怒道。

穀雨沒有搭話,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很是吃力。

趙子衿見狀,趕緊上前攙住了他:“我送你去醫院。”

“我要給影佐禎昭送血漿,沒時間了。”穀雨搖了搖頭,指著不遠處的血漿箱子道。

給影佐禎昭送血漿?

難道影佐禎昭出了什麽事情?

影佐禎昭遭遇襲擊受傷,不過是一個小時前的事情,中共這邊自然沒有那麽快得到消息,趙子衿不知道也實屬正常。

見趙子衿不解,穀雨趕緊將影佐禎昭遭遇襲擊的事情,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聽到這個消息,趙子衿更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九江行動的軍統成員被俘,影佐禎昭想利用此引出背後的襲擊者,這消息傳出來不過五天,影佐禎昭就遭遇伏擊,難道這之中有什麽關聯嗎?

難道是?

“你們?”

身處大街之上,趙子衿自然不敢將剩下的那半句說完整,隻是說了兩個字便望向了穀雨。

“別問!”

穀雨吐出兩個字,回身走向了裝著血漿的箱子。

彎腰、用力…

噗!

這一使勁,再次牽扯到剛剛的傷勢,讓穀雨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頹然癱坐在地。

“你不要命了。”

趙子衿嘴上是毫不客氣的責怪著穀雨,手上卻是慌亂的用著袖子,不停的擦拭著嘴角的鮮血。

“我有些搬不動了。”穀雨笑道。

“難道這一切比你的命還重要?”趙子衿怒了。

“是的!”穀雨眼神堅定,毫不猶豫的答道。

“你…”

此時,趙子衿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這離日軍陸軍醫院還有十幾分鍾,你幫我一下可好?”

“不好!”趙子衿沒好氣的道。

“現在影佐禎昭還不能死。”穀雨也不生氣,隻是道。

“他不能死,難道你就可以死?”趙子衿似乎有了些哭腔,聲音都開始有些變形。

隻不過她說完之後,就快速轉過身去,奔著那箱血漿而去。

就在她彎腰的那一瞬間,一滴眼淚滑落而下,砸在了箱子之上。

偷偷摸過眼淚之後,沉腰一把將箱子抱了起來。

近二十斤的箱子,對女孩子還是有些沉的。

“走吧!”趙子衿走到穀雨身前出聲道。

“把箱子給我吧。”

穀雨伸出了雙手。

隻不過這次趙子衿沒有搭話,隻是頭歪了一下,示意穀雨動身。

“很沉的。”穀雨道。

“你怎麽那麽多廢話。”

此時這口氣,終於有了點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

穀雨笑了,緩緩的跟在了趙子衿身旁。

隻是每前進一步,都會牽扯到五髒六腑,疼得他好幾次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蘇州的傷勢,看似傷口已經結痂了,實則根本就還沒有複原。

這一次,爆炸的氣浪雖不足以致命,但他那如敗絮般身子怎麽能夠承受住這一擊。

特別是為了保護血漿不造破壞,又是被狠狠一撞,這傷勢就更重了。

剛剛趙子衿擔心的樣子,他怎麽會看不到,所以此刻他根本就不敢表現出來,隻得咬牙承受著那傳來的陣陣疼痛。

不多久,穀雨額頭就布滿了冷汗。

“你熱嗎?”趙子衿側臉問道。

“剛剛火烤的。”穀雨僵硬的笑了笑,看著對方額頭也滲出了細密汗珠,於是又道,“給我吧。”

趙子衿調整了一下呼吸,緊了緊懷中的箱子。

“沒事,還有幾分鍾就到了。”

“嗯。”

穀雨應了一聲,默默的跟在了後頭。

隻是越往前走,就越感覺腳步有些沉重起來,呼吸也開始變得有些粗重。

甚至眼前的景物,竟生出一道重影來,讓他辯不清那些事真實的,那些是虛幻的。

穀雨用力的咬了咬舌尖,以疼痛刺激著自己,迫使自己保持著清醒。

日軍陸軍醫院在望,已經不遠了。

這一段路不遠,卻讓穀雨感覺隔了千百裏一般,如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醫院門口,哨兵將兩人攔了下來。

“這是給影佐大佐送的血漿,麻煩你送進去一下。”穀雨極力得穩定著自己的心神,緩緩向哨兵交代。

影佐禎昭受傷,醫院如臨大敵,士兵並不認得穀雨,隻說了一聲等一下,便趕緊打電話確認去了。

不多時,中川杏上氣不接下氣的出現在了醫院門口。

見到穀雨和趙子衿懷中的血漿箱子,一臉激動得道:“穀先生,謝謝你,大佐終於有救了。”

“趕緊送進去吧。”穀雨喘了口氣道。

“好!”

中川杏趕緊從趙子衿手中接過了箱子,對著穀雨說了句等過來這事,一定再來當麵致謝,就匆匆跑進了醫院。

“任務完成!”望著中川杏道背影,穀雨搖搖晃晃道。

“唉!”

趙子衿隻是歎了口氣,沒有接話。

為了一個影佐禎昭,她真的覺得不值。

“有點累了,我想坐坐。”穀雨低聲道。

坐?

這是醫院門口,往哪裏坐?

趙子衿笑了一下,剛準備打趣穀雨,餘光卻瞥見穀雨直挺挺的就栽倒下去。

轉身慌忙就去攙扶穀雨,可她哪裏能承受住他身體的重量,於是兩人同時摔倒在地。

“穀雨,你快起來。”

“你快醒醒!”

“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