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可以歸功於巧合,但絕不是所有就能用巧合二字來解釋。
就正如剛剛所提到的,梅機關這邊剛剛才開始查,坊間就突然冒出兜售那緊俏貨物的事情,還會覺得這是一個巧合嗎?
其實啊,明眼人一瞧就覺得其中有蹊蹺。
甚至很輕易的就能聯想到,恐怕此事是一個局。
但,就算中川杏能猜測到是一個局又能如何?
局中人,局外人,其實又怎樣?
有人入局,自然就會有人入局。
中川杏不傻,或許也能猜到自己被人利用了,但又能怎樣呢?
本身對於鳩山商社貨物被搶一事,幾乎已經陷入僵局,遲遲沒有任何進展。
此次事情的發生,不正是給了他一個新的線索和方向嗎?
以他的思路查下去,說不定能夠查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也不一定。
所以,坊間兜售緊俏貨之事,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啊。
常言道,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炭著無。
既然如此,現在有人雪中送炭來了,何須還要在意那麽多細節?
他要的,僅僅是最快破案,找出幕後主使之人,以便能給鳩山商社一個交代,這樣也不至於讓影佐禎昭天天為此事而分心了。
對於這一點,穀雨自是清晰無比的,畢竟兩人相識也超過三年了,那能還不了解他啊。
也正是基於對中川杏的了解,他才敢布下此局。
但李成不了解這些啊,他有此一問也就很能夠理解了。
“李成啊,切記完事不可隻看表麵,我們應該追究深層次的原因。”
“因此,如果深層次的結果優於表麵的假象,那麽我們這麽做就是值得的。”
“當然,你也可以簡單認為,如何利益更大化,就怎麽去做。”
李成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穀雨還是極為耐心的向他解釋了起來。
“雨哥兒,你說的這個我倒還是能夠理解的。”李成很是認可的點了點頭,而後又帶著些許疑惑繼續問道,“雨哥兒,你如此坐到這個位置,不知道有多雙眼睛盯著你,特別是那個李士群,一直想在你身上找到點什麽把柄,萬一他借此做點什麽,我們豈不是很被動?”
天下總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你認為所有事情安排的天衣無縫,總還是有那麽一絲絲可能出現意外。
因此,任何時候都絕對不要掉以輕心,以免把自己給裝了進去。
“其實我倒沒有特別擔心此事。”穀雨毫不在意的說道。
“怎麽說?”李成一手雙手掌握著方向盤,而後很是不解的側頭望了望穀雨,立馬又是回過去望著前去。
穀雨輕輕一笑,道:“你想想,我們花這麽多精力是為了什麽?”
不等李成回答,穀雨又是繼續說了下去。
“毫無疑問,我們的目的是為了針對吳四寶。”
“吳四寶是李士群最為忠心的狗腿子,你說若是他出了事,李士群會怎麽想?”
沒有正麵回答的穀雨,當即又是拋了一個問題給李成。
李成幾乎也是以參與者的身份,全程參與了穀雨近期的謀劃,自然知道所有一切的最終目的都是奔著李士群去的。
而吳四寶,隻不過整個計劃中的一環而已。
現如今他被人拾掇著劫了日本人的貨,你說要是查到他跟此事有關係,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局麵?
其實結局,根本不需要多做猜測,很多事情依然明了。
似乎吳四寶的結局已是能夠看得到的。
但是,這不是重點。
如果因為吳四寶是因為鳩山商社事件而死,身為他頂頭上司的李士群會如何反應?
他李士群不怕死嗎?
他李士群敢跟此事扯上半點關係嗎?
不!
他永遠不敢!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惜命。
要不然以他的性格,當年他老婆為救她出獄委身於季雲卿,早就提刀將她給砍了吧。
吳四寶是他最為忠心的狗腿子,沒出什麽事他還時時能護著他。
但如果要是跟日本人扯上關係的話,估計立馬就要跟他撇清關係吧。
同時他也會極力澄清,吳四寶劫鳩山商社貨物一事,他根本是半點也不知情。
經此一事,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做事都要低調一些,生怕被查出自己跟吳四寶幹的那些齷齪事有關係吧。
既然穀雨猜測李士群會有此行為,那麽今日他為了針對吳四寶做一點暗中的安排,到時還會有誰來糾結此事?
任誰皆是如此。
隻要牽扯到自己的利益,一定都會躲得遠遠的。
李士群是個精明的投機者,他肯定會如此。
這是穀雨對李士群的判斷。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一開始針對吳四寶時,穀雨就將可能的一切計算在其中了。
要不然,他也不敢攪混這潭水了。
這個計謀,乍看沒有什麽驚豔之處,但是細細一想,其中還是有頗多精妙的地方。
不管是滬西司地下賭場之事,又或是吳四寶名下的各大煙館,接著又是鳩山商社事件的伏筆和前奏,每一個事件單獨分開來看,似乎稀鬆平常,但要是所有的事件串聯起來,絕對就是一極其精彩的謀劃了。
對於所有的事情,每一步都走的極為踏實,而且都沒有穀雨親身參與其中的影子,所以那怕當前之事有點小紕漏,也是不足以對穀雨產生任何影響的。
當然,其中的細節,穀雨並沒有向李成細細道來,他隻需將道理告訴他就行。
李成這人本就聰明好學,跟著穀雨的這三年多時間,不知已經跟穀雨剛剛撞見他時,已經成長了不知多少,因此隻需要稍微的提點一下,他就能懂得其中的奧妙的。
不多時間,李成就開著車一路來到了靜安寺。
靜安寺寺廟廣場前,就是跟中川杏約定見麵的地方。
穀雨透過車窗,看著靜安寺這極為熟悉的地方,眼前似乎又浮現出當年之事。
那一年,穀雨前去百樂門刺殺鄭士鬆,卻是沒有想到在此碰到了同樣前來刺殺鄭士鬆的趙子衿。
結果沒想到趙子衿意外中槍,若不是他也來執行任務,恐怕就救不下趙子衿了。
第二天,為了趙子衿的受傷不引起他人注意,不得不又在靜安寺這邊安排了一場刺殺。
那一天的情形,如今想來仍是曆曆在目。
本就身受重傷的趙子衿前來拜佛,硬是支撐著身體一步一拜,就連穀雨在旁多次勸住也是無效。
他記得趙子衿好強作歡顏的說:既然已經做了這場戲,那就是不是應該將事情做足,我們做得越認真,別人就越會相信。
就是這樣,接近兩個小時的參拜,趙子衿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為此,穀雨也不得不佩服不已。
想著曾經的畫麵,穀雨的臉龐上不盡浮現出一抹甜蜜的笑意。
他愛趙子衿嗎?
愛!
有多愛?
如果有一天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來解救趙子衿,他一定不會猶豫半分。
如此選擇,並不僅僅隻是因為愛。
穀雨不到十歲就家破人亡,是季雲卿和金寶師娘給了他一個成長的機會。
但季宅永遠隻是季宅,不是他的家。
但遇到趙子衿就不一樣了。
趙子衿跟他有著共同的理想:驅除日寇,還我河山。
信仰不同,沒關係,目標一致就好了。
再者,這三年多的時光,兩人朝夕相處,早就相互產生了深深的愛意。
這份愛,不僅僅是愛人之間的愛,更像是一個家庭之間溫暖的愛。
作為一名潛伏在敵營的諜子,內心其實是孤獨的。
很多話、很多事,不能對外人說。
當然,有些事穀雨從來也不曾對趙子衿提及,但是相互之間的那種尊重,讓大家都能理解彼此。
或許,兩人之間不僅僅隻是因為愛,應該也有信任在其中吧。
“雨哥兒,中川杏來了。”正在穀雨沉思之時,李成提醒道。
其實穀雨在沉思之時,注意並沒有因為腦子裏想著事情,就降低自己的警惕,因此剛剛中川杏的車子開來時,他實際上就已經看到了。
“嗯。”
穀雨應了一聲,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中川兄,你這來得速度可有點慢。”穀雨走了上去,打趣著剛剛下車的中川杏。
“剛剛有點事情耽誤了。”中川杏致歉著,隨即立馬又道,“怎麽選了這個地方,這兒好像裏事發地點還有好些距離?”
“我們要是這麽大張旗鼓的過去,豈不是告訴別人我們正在查此事?”穀雨笑道。
兜售緊俏貨物之事,已經在一定的圈子裏鬧得是沸沸揚揚的,但並不代表這件事就在全上海傳開了。
因此,追查此事還是要盡量隱蔽行事,切記不要將他們追查的事情透露出去。
可能說到隱秘行事有些困難,畢竟穀雨這號人,上海灘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恐怕不出半個小時,就會有許多人知道他穀雨出現在了靜安寺吧。
雖說如此,穀雨還是盡力的將各種可能性的影響降到最低,如此也希望得到不一樣的信息吧。
當然,想來是件好事,但真若是想要在靜安寺尋得點什麽,恐怕是不太現實的。
畢竟此事是穀雨親手安排的,而且兜售完手上的那點緊俏貨之後,立馬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你說行事都如此小心翼翼了,還能讓人給抓著把柄?
何況穀雨還在現場,就算真能問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恐怕也是沒有什麽用吧。
不過,穀雨明知做這些事情沒什麽用,他還是要做樣子給日本人看。
特別是影佐禎昭和中川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