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佐禎昭,十足的軍國主義者。
九一八事變之前,就曾經公開表態,對中國已經不能用和平解決,戰爭是唯一的出路。
38年6月調任調任日陸軍軍務課課長一直,直接參與指導對中國的戰爭。
受陸軍大臣委托再來上海的他,指導創建裏見機關不說,更是參與到販賣鴉片中來,為軍隊提供軍費。
季雲卿急於見影佐禎昭,除了利益作祟,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公認的上海青幫三大亨為黃金榮、張嘯林、杜月笙,老流氓頭子季雲卿根本排不上號。
要知道以青幫字輩,通字輩的張嘯林都得尊稱他季雲卿一聲師叔,如今名望權勢皆都超過他,心裏能服?
而今,張嘯林也是日本人跟前的紅人,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季雲卿豈有不著急的道理。
所以說來說去,不過是放不下對名對利的追逐而已。
原本對穀雨來說,隻要能削弱吳四寶在季雲卿心中地位,計劃就是成功的。
李士群求上門來,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沒想到老頭竟然主動提出一起見影佐禎昭,絕對是個意外的驚喜。
要是就此能夠尋得繼續接近影佐禎昭這隻老狐狸的機會,想必對日後情報工作的開展,無疑是個質的飛躍。
不過穀雨並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他很清楚影佐禎昭是個極其難對付的人。
情報顯示,此人八麵玲瓏,時任上海領事的石射豬太郎,就曾對其有過高度評價。
影佐禎昭其人,當麵態度恭敬,說話輕鬆,在外是老練成熟的人物了,一點也不可麻痹大意,是個敏銳的謀略家。
試問一下,有著如此評價之人,會是個泛泛之輩?
穀雨假裝不知其意,滿帶不解的問道:“師父,那我能做些什麽呢?”
“敘舊!”季雲卿笑意盎然道。
自打中風康複後,季雲卿大多的時間都是躲在季宅中。
這次為了鴉片被燒一事,竟然破天荒的親自帶著穀雨,前往影佐禎昭下榻的公館拜訪。
公館院內,身著白色劍道服的中川杏攔下了兩人。
中川杏,影佐禎昭的副官,跟隨他多年。
“你就是季先生的高徒穀雨?”中川杏直接略過了季雲卿,問向了穀雨。
穀雨不知其為何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隻是謙遜的回道:“高徒不敢當。”
“聽聞穀先生以十六歲之齡,一招憾負青幫成名高手,想必身手定是了得。”
“而且還聽說,穀先生在我大日本帝國大學進修多年期間,對我日本劍術也頗有一番心得,今日中川杏鬥膽請穀先生賜教。”
還未見到影佐禎昭,其副官中川杏就給兩人設下了一道難題。
“中川先生,今日特來拜見影佐先生有要事相商,麻煩通融一下。”
季雲卿著急著見影佐禎昭,就是恐怕事情越拖下去,就會越出現變數,於是趕緊上前表明著來意。
可中川杏根本就不給季雲卿麵子,臉色當即一沉,冷聲道:“季先生的意思是,我中川杏不配與令徒一戰?”
“中川先生誤會了,季某絕無此等非分之意,隻是著急見影佐先生而已。”季雲卿慌忙的解釋著。
“穀先生也是這個意思嗎?”中川杏冷哼一聲,看向了穀雨。
此時穀雨已然明了,若是不遂他願,今日恐怕是見不到影佐禎昭了,隻得趕緊拱手道:“中川先生抬愛,還望等下手下留情。”
“好說。”
中川杏稍稍緩和了下來,拍手叫人送來了兩把武士刀。
這是何意,穀雨和季雲卿同時一驚。
正常的日本劍道比試,都是使用竹刀,穿上護具進行比試,這同樣能夠展現出比試者真實的水平。
俗話說刀劍無眼,誰又能知道比試中會出現什麽情況。
不管傷了那一方,都是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中川先生,是不是換一下刀具?”穀雨好心的提醒著對方。
“怎麽不敢?”中川杏根本不領情。
好心被當做驢肝肺,穀雨心中隻是冷冷一笑,不是不敢,而是怕等下傷著你。
“請!”
“請!”
中川杏雙手握刀呈起手式,而穀雨則是斜刀指地。
見狀,中川杏心頭一喜。
特高課那些人太會吹了吧,就這還敢說對我日本劍道有心得?
既然如此,今天就讓你們見見,什麽是大日本帝國的劍術。
思及此處中川杏不再猶豫,一個急速衝擊,舉刀就朝穀雨當頭劈了下來。
穀雨根本就不避其鋒芒,左腳跨步上前,手中的武士刀隨著斜撩而上。
等到刀身撩至胸前時,左手順勢握在了刀把上,刀背做棍掄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中川杏的刀身上。
隻聽到金鐵交擊之聲響起,中川杏竟無法再控製刀劈的方向,足足的向外彈出有一尺之餘。
劍道造詣也頗為不俗的中川杏,雖驚訝於穀雨的力道之大,但也不絲毫的慌張,扭轉這刀身再次斜劈了下來。
可穀雨根本不給他劈下來的機會,刀身一沉直接壓在對方的刀麵上,粘著刀麵欺身上前,直往中川杏的手腕處而去。
若是使用竹刀,或許中川杏會冒著被劈一次的風險,將刀身撩直,以刀尖直刺穀雨前胸。
但他不敢冒著手腕被削的風險,隻得快速後退,想要躲過這一刀。
削手腕,隻不過是穀雨欺敵之策。
稍前,在中川杏提出真刀真槍比試時,他就已經猜到對方絕不會按照常規的劍道比試出手。
既然如此,何必自己還要拘泥於規矩了。
於是趁著對方後撤之際,左腳跨步猛然一停,右腳如閃電般踢出,直取對方襠部位置。
要是被這一腳踢中的話,中川杏比誰很清楚,根本就沒有再繼續比下去的必要了。
如此一來結局就注定了,輸的那個人肯定是他。
這結局,豈能接受?
其實,中川杏知道自己並不是沒有躲過的機會。
對戰之中,此時兩人一退一停,瞬間就能拉開到足夠安全的距離,哪裏還需要防備穀雨這次攻擊。
不過這樣的方式,怎麽看起來都有點狼狽,顯然也不是中川杏願意看到的。
作為一名武士,在他心裏永遠隻有向前戰鬥,絕對沒有後退的道理。
不退,唯有硬抗。
說時遲那時快,中川杏強行止住退勢,快速曲腿提起膝蓋迎了上去。
穀雨笑了。
甫一交手,中川杏本就在力道上吃了小虧,沒想到還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要知道,以力抗力,不過是技藝不純的初學者表現。
說實話中川杏前後在招式上的表現,和他自傲脾性,真的是相去甚遠。
你既不知進退,就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逼得對方硬抗的穀雨,再次變招。
右腳快速一手,往右一跨,左腳往後一撤,瞬間單手將刀抽離了回來。
與此同時,刀身一橫,毫不客氣的拍在了中川杏的膝蓋上。
此時,中川杏有點懵了,他根本就沒有料到,穀雨的變招速度如此之快。
感受著膝蓋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中川杏有些怒了。
自認為劍術不錯的他,竟然被一個中國人打的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這如何受的了。
“八格!”
根本不服氣的中川杏,提起刀荒蠻的就劈了過來。
看著對方一副要拚命的架勢,穀雨也有點火了。
如果不是看在季雲卿有求於影佐禎昭上,不想為難於你罷了。
剛剛那一刀隻要直接劈下去,那條腿當場就得報銷。
有你繼續囂張的機會?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提刀,拍!
抽刀,拍!
撩刀,拍!
斜刺,還是拍!
不管對方如何進攻,穀雨輕鬆格擋後,永遠隻有一個動作,那就是拍。
結果現場就好像是有人鼓掌一般,劈裏啪啦響成一片。
啪!
又是一個格擋後,穀雨毫不客氣的將對方抽飛了出去。
中川杏掙紮著爬了起來,怒不可遏嘶喊著再次撲向了穀雨。
“住手!”此時,一道聲音公館主樓大門處響起,接著一名身著大佐軍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大佐閣下!”聞聽聲音,中川杏恭首立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影佐先生!”季雲卿見來人拱手打了一聲招呼,趕緊拉上穀雨接著道,“趕緊拜見影佐先生。”
“影佐先生!”丟掉武士刀的穀雨,拱手行了個禮。
“季先生,真是抱歉的很呐,剛剛忙於公務怠慢了先生,還請先生恕罪。”影佐禎昭絲毫不提剛才發生的事,同樣拱手見禮道。
季雲卿不敢有半分怠慢,立馬道:“影佐先生日理萬機,今日貿然到訪,打攪了。”
“哎!季先生說的哪裏話,今日上海灘有這氣象,全都的仰仗季先生之功,說打攪的話就太見外了。”
“季先生能親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情報上說影佐禎昭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穀雨親見才知果然不假。
但凡這樣的人,看似極易好打交道,實則最是狡猾無比。與這樣的人打交道,稍有不慎就會跳進對方坑裏而不自知。
想要取得影佐的信任,看來還必須打起百分之兩百的心思才行。
“聽說你在東京帝國大學留過學?”與季雲卿說完場麵話,影佐禎昭就將注意力放到了穀雨身上。
“在東京帶了四年,前幾天剛剛回上海。”穀雨平靜的回道。
影佐禎昭點了點頭,連說了兩個好字,這才招呼著師徒兩人往主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