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久兵認為的華夏機床業很有實力,周夏嚴並不認同。

他解釋道:“朱哥,咱們的機床廠是有很多,而且很努力,但被兩個世界強國封鎖了幾十年後,他們的技術普遍落後了。至於你說的機床出口,基本上都是廉價的普通機床,而出口目標則是聯盟的盟國。他們因為所在陣營不同,西方發達國家的高性能產品無法進去,才給了我們機會。”

朱久兵恍然道:“原來是這樣,我說呢,那些出口的國家都是波蘭等聯盟的盟國。”

周夏嚴接著說道:“而咱們想要建設起理想的汽車生產線,沒有自動化設備是滿足不了要求的。朱哥你要明白,沒有足夠多的自動化設備,就需要大師傅對每個零件進行再次精加工。全國的大師傅是有數的,多金貴,怎麽能浪費在這種沒有多大價值的重複勞動上?因此,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對現有國內的設備進行改造,讓它們智能化、自動化。所以這個芯片就是其中的關鍵,萬萬不能缺少。”

聽到這裏,朱久兵算是搞明白了。

周夏嚴為什麽匆匆忙忙將一切都丟下,來到魔都要跟無線電十四廠談合作。

他想了想說:“既然是這樣,那咱們以丁總在係統內的人情,走協議價,買一些協議外的芯片不就行了?”

這個時代,除了計劃的生產份額,各個廠家還會多生產一些作為機動。那些產品就是所謂協議產品。

這些產品是可以由廠家自行支配的。朱久兵認為,如果需要芯片,完全可以多花一些錢,多買一些協議產品。

周夏嚴聽到這裏,搖頭笑了笑,從書包裏拿出了一個小包裹。

這是臨走的時候,劉工賣給他的10枚8080處理器。

作為一個技術負責人,劉工還是有一定協議產品權限的。當然這個數量不能太多,否則這種交易就變成貪汙了。

周夏嚴拿著這個小包裹,對朱久兵說:“這裏有10枚咱們國家最先進的處理器。可這10枚芯片,頂多隻能改造出四五台設備。而一條汽車生產線,各種設備加起來,得有上百台。這還是我盡量往少了說,往多了說,那就是幾百套設備。除了一般設備,我們還要建設生產線的管理係統和控製係統。所以,一條生產線需要的芯片,起碼幾千上萬顆。”

說到這裏,周夏嚴又道:“除了小汽車生產線,以後咱們生產的小汽車裏麵也要安裝芯片。一輛汽車裏麵估計得需要小十枚芯片。這麽多的芯片加在一起,怎麽可能隻靠著協議產品解決?如果芯片源頭出現問題,咱們的小汽車生產線直接就得停產。”

聽到周夏嚴的解釋,朱久兵撓了撓頭,說:“經理,既然咱們需要那麽多的芯片。那麽幹脆咱們就讓地區領導撥一筆錢,投資給無線電十四廠,讓他們擴大產能,多生產芯片不就行了?”

聽到這話,周夏嚴哈哈大笑起來。

等笑夠了,他道:“朱哥,這生產芯片可不是種大白菜。劉工他們不是沒想過擴大產能,但是如果要建立一條新的芯片生產線,投資不比建設一條汽車生產線少。這樣大的投資,如果沒有每年幾十萬枚的銷量支持,那得要虧到姥姥家去的。也因此劉工一直在強調國家要給撥款。一般人,可沒有這個財力。”

這下,朱久兵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問:“乖乖,要賣出去這麽多的芯片啊?光咱們的小汽車,可消化不了?”

周夏嚴收斂起笑容,嚴肅道:“這就是芯片最麻煩的地方。這種產品就是大投入,大產出,然後爭取大回報。要是操作不好,那麽就是大賠錢。反正總歸就是一個大字。所以劉工才痛心疾首地說,沒有國家的大量投資和統籌安排,半導體企業各自為戰,是做不好芯片的。”

朱久兵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

這還真是超級難。

他想了想,問:“那經理,既然無線電十四廠不行,我們去元件五廠看一看?”

周夏嚴聽後,搖了搖頭說:“元件五廠和無線電十四廠一直合作得非常緊密。這些8080處理器就是他們共同研發的。既然無線電十四廠是這麽一個情況,想來元件五廠也會差不多。雖然劉工看到了危機,但卻沒有說他們準備怎麽應對。朱哥,你覺沒覺得,十四廠的銷售情況其實很不錯?”

朱久兵聽到這裏,再回憶一下他們進入無線電十四廠時候看到的那些貨車,點頭說:“你說得對,他們的廠子是挺忙的。”

周夏嚴無奈道:“魔都的半導體企業實力還是非常強的。十四廠能研發出8080這樣的高端處理器,他們的其他產品肯定也不愁賣。所以他們雖然看到了危險,但因為目前還很舒服,也就沒有了破釜沉舟,放下一切進行改變的勇氣了。看來,我們想在魔都尋找到一個合適的合作夥伴,還真的不現實。”

朱久兵也同意道:“的確。這人隻有被逼急了的時候,才能豁出去拚一把。現在十四廠他們這樣掙錢,肯定舍不得去冒險。”說到了這裏,他又問周夏嚴:“經理,那咱們該怎麽辦呢?”

周夏嚴又拿出了丁總給他的筆記本,翻找了幾頁,然後指著上麵一條記錄說:“咱們先不回晉州了,直接去江城。我就不相信,現在各個行業都在縮減國產半導體的采購份額,難道全國的半導體企業都能像魔都的企業這樣舒服?全國600多家半導體企業,總有想改變現狀的。他們才是我們最好的合作對象。”

去江城?

雖然周夏嚴在他們離開晉州的時候,就說過可能要去江城。但真要從魔都直接趕過去,他還是有些驚訝。

雖然疑惑,但朱久兵還是點頭道:“那行,經理,我這就去買車票。對了,如果咱們要走的話,是不是要跟武師傅打一下招呼?”

聽到還需要跟武師傅告別,周夏嚴鬱悶地撓了撓頭發,歎了一口氣道:“唉,這認了個師傅,做什麽事情都麻煩,連離開魔都都不能抬腿就走。”

看周夏嚴這副難受的樣子,朱久兵的臉部抽了抽。

他低聲勸道:“經理,武師傅好歹也是國內的頂級大師傅,級別那麽高,收你為徒,那是看在你的天賦上。再說,人家也沒有白收你,還送了你這麽高級的一件幹部大衣和一條好圍巾呢。咱們做人要實在,不能放下碗就罵娘啊。”

被朱久兵這樣一說,周夏嚴嘿嘿一笑,擺了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武師傅那裏說一下情況,朱哥你去買車票。芯片的事情咱們要抓緊,這可是重中之重。”

兩人分別,朱久兵拿著介紹信去買火車票,周夏嚴則跑到了武師傅的成衣鋪,把情況跟師傅說了一遍。

聽周夏嚴說他們馬上要離開魔都了,武師傅很有一些舍不得。

他歎了一口氣說:“小周,咱們爺兒倆個好不容易成了師徒。本來我還想著,這兩天帶你去見魔都服裝界的幾個大人物,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要走了,為師真是舍不得啊。”

周夏嚴對這個師傅也很有好感,他苦笑著說:“師傅,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嘛。本來我以為來魔都就能把事情辦成了,結果天不遂人願。這解決不了芯片的供應問題,我就無法完成晉州領導的重托。所謂官身不由己,等有時間,我一定帶媳婦兒來魔都好好跟您學上一段時間的裁縫手藝。”

武師傅知道周夏嚴說得有道理,歎了一口氣道:“那行吧,不過今天無論如何你不能走。得去我家裏認認門。這樣以後你來魔都,也好直接去家裏。”

對這個要求,周夏嚴自然是同意的。

畢竟已經認了人家做師傅,要是連師傅的家門在哪裏都不知道,也太不像話了。

朱久兵不久以後也來到了成衣鋪,他購買到的火車票是在夜裏,正好不耽誤兩人去拜訪武家。

周夏嚴帶著朱久兵去了第一百貨買了一些上門拜訪的禮品,然後等到武師傅下班,就跟著他回了家。

武師傅的家離成衣鋪不遠,在一個比較寬闊的弄堂裏。

弄堂裏的住戶很多,兩邊的小樓密密麻麻,人來人往地非常熱鬧。武師傅在這裏顯然很有人緣兒,一邊走,一邊跟不同的人熱情地打招呼。

雖然這裏不如魔都幾十年後繁華幹淨,但周夏嚴卻感覺有一種難得的煙火氣。

進了弄堂不遠,他們就到了街邊的一處麵積不小的院子。在寸土寸金的魔都,能有這樣的一套宅子,可以想見,武家祖上還是很厲害的。

“這就是我家,以後你們要來魔都,可以隨時來。特別是小周你,要是來魔都敢不來師父這裏,我可要生氣的。”武師傅說完,推開大門進了院子。

一進大門,周夏嚴就看到一個看樣子得有七十多歲的老爺子,正拄著拐杖在院子裏溜達。

見到老爺子,武師傅忙走過去打招呼:“阿爸,我伲回來啦。”

老爺子見到兒子回來了,笑道:“東博回來啦。”

等他見到周夏嚴和朱久兵,笑問道:“這兩個後生仔倒是老賽格。濃們兩位是?”

周夏嚴忙走過去,規規矩矩給老爺子鞠了一躬,道:“師爺您好,我是師傅今天剛收的弟子,名叫周夏嚴。今天我過來是給師爺您和師娘請安。”

等周夏嚴說完,武師傅笑著對父親解釋:“阿爸,小周是我伲新收的徒弟。這位朱同誌是小周的同事。我伲給您看得那個漢服禮服,就是小周設計的啦。另外您不知道,小周的手特別巧。我伲不怕您笑話,就是我伲自己,也不如他啦。”

聽到周夏嚴居然就是那個漢服禮服的設計者,武老爺子頓時來了興趣。

他這樣做了一輩子的老裁縫,對衣服有一種發自本能的熱愛,所以對能設計衣服的後生仔可是喜歡得緊。

於是,幾個人就搬了椅子,在小院裏聊起了天。

周夏嚴的口才不錯,加上知識麵極廣,將老爺子哄得是哈哈大笑不已。

過了一段時間,武師傅的妻子和孩子們也回來了,一家人算是都與周夏嚴見了麵。

等武師傅介紹完周夏嚴的情況,武家眾人紛紛誇周夏嚴生得好,有本事,更說老武同誌終於收了一個好徒弟,以後再跟那些裁縫一起開會,就可以挺直腰板兒了。

晚飯是武夫人做的,口味實際上不算太好,畢竟你不能要求每個女人都有一雙大廚的手不是?

不過晚飯的氣氛很不錯。

飯後,因為周夏嚴有了充電寶,呃,儲能功能,所以他也就在武師傅的要求下,給大家表演了一下自己靈活的手藝,讓武家人紛紛驚歎不已。

看到周夏嚴的天賦居然如此之高,武老爺子笑嗬嗬地對武師傅道:“沒想到,濃這樣大歲數了,還能收了小周這樣一個好後生,以後濃好好教他,也算對得起濃的爺爺和我伲了。”

得到了父親的肯定,武師傅那是相當高興,心說,也不枉自己耍賴不要臉了。

正在這時,忽然大門被人從外麵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