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浩在科學院與張工討論的時候,老吳書記也找到了周夏嚴所說的那個自動化研究所。

看著大門口掛著的大牌子,老吳書記對兩個手下說:“也不知道小周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居然這樣難找。如果不是咱們到了盛京,都不知道國內還有這樣一群人在幹自動化工業控製,這麽高大上的東西。”

一個手下笑嗬嗬地對老吳書記說:“小周做事還是靠譜兒的,雖然聽著奇怪,但他不會騙人。書記,您想啊,這個自動化研究所如此厲害,肯定不是一般的單位,咱們不知道也很正常嘛。”

老吳書記點了點頭,便帶著大家走了進去。

接待老吳書記的是研究所裏麵的一位副科長。

當他聽老吳書記說,居然是從晉州趕過來的,而且還想讓他們主持建設一條自動化汽車生產線,被驚得張大了嘴巴。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不確信地問:“吳書記,你沒有開玩笑?你們真想讓我們主持搭建自動化汽車生產線?”

吳書記聽到此,很有些疑惑地問這位姓肖的科長:“是啊,我們過來當然是希望得到咱們研究所的幫助。據我所知,貴研究所在工業自動化方麵還是非常有實力的。汽車生產線涉及的設備非常多,又要保證足夠的靈活性和拓展性,因此必須用最新的自動化設計才能夠搭建起來。咱們研究所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聽到老吳書記這樣說,肖科長頓時高興了起來。

他是真的非常興奮。

要知道他們這個研究所做的事情,現在還很難被一般的國人理解。但是吧,自動化生產這個東西,對重工業非常重要。所以以前雖然一直沒有作出特別的成果,但各種榮譽還是不停地在給他們,每年的經費也很多。

因此,大家感覺自己做的事情,還是非常有意義的。

但現在國內的形勢變了,各個企業都把視線投到了海外生產線上。

那些人是寧可買國外的二手生產線,也不從他們所裏購買服務。

其實想一想也能明白那些企業的苦衷,那就是以後企業都要自負盈虧,可不敢拿有限的資金去冒險。所以自然會選擇風險更小,建設速度更快的國外生產線。

這樣一來,他們如今的訂單是越來越少了。

訂單少了,客戶一看,對他們就越不信任。

沒有訂單,他們所裏的經費就越來越緊張,研究速度也就更慢了。

等於陷入了惡性循環。

前些日子,有一位領導到他們所裏來調研,等聽完他們的匯報以後,想了想,問道:“你們研究所與國外那些發達國家,比如邁瑞肯和霓虹在這方麵進行過交流沒有?”

當時所長點點頭說:“有過交流,不過不多。我們現在經濟方麵有些緊張,所以跟國外交流得不是太頻繁。”

這位領導聽後,搖了搖頭,低聲說:“還是要多交流。我感覺,咱們現在弄的這個自動化生產係統,有些閉門造車。既然咱們已經跟其他國家實現了關係正常化,完全可以跟他們的設計單位多交流嘛。我們不要老端著架子,可以把咱們的研究成果請人家幫忙看一看嘛。這樣也能搞清楚,我們現在做的東西,是不是已經落後於國際最新的發展了。當學生,不難看。”

說到這裏,這位領導還痛心疾首地說:“我們以前很多的研究就有這個問題。好嘛,研究了多少年,結果拿出來以後,居然比國際上還要落後很長時間。這樣幹,不是將我們有限的資金隨便浪費嗎?所以我們要解放思想,不要老把自己的東西掖著藏著,要多跟國外先進單位多交流。這樣才能取長補短,發展我們自己嘛。”

當然,也有研究所的幹部對此提出了質疑。他們擔心的是,將自己好不容易研究出來的東西向外國人公開,泄密了該怎麽辦?

領導聽到這裏想了想,問所長道:“你覺得你們研究的這些東西,會涉及國家機密嗎?”

所長聽後想了想,說道:“那倒沒有。我們是研究工業化控製的,不涉及國家機密。不過咱們畢竟已經研究了幾十年,要是這麽輕易地就把資料拿出去,我覺得也有些不妥。”

領導聽到這裏也沒有再堅持,而是說道:“你們的擔心也很有道理。但是我還要說,咱們做事情,可千萬不能閉門造車,不要把外國人都想得那麽壞。必要的時候,可以請他們對咱們的研究進行評估。這樣也能讓咱們對自己未來的研究,有一個清晰的把握。”

那次考察,雖然研究所沒有同意請外國單位過來幫助研究,但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一個疑問,那就是,我們現在研究的東西,真有我們自己想象得那麽先進嗎?是不是一研究出來,就遠落後於世界先進水平了?

結果大家正糾結著,沒想到遠在中原地區的晉州,居然有單位想請他們負責搭建自動化汽車生產線。

乖乖,這可是汽車生產線,屬於生產線裏麵最高端的存在!

一方麵,肖科長對研究所能獲得大訂單非常高興,但另一方麵,他對所裏現在的技術,還是很有一些擔心。

所以他回答的時候不免多想了一些,明顯有些遲疑。

老吳書記幾個人沒想到肖科長高興完了以後,表情居然又有些沉重,不由得麵麵相覷。

老吳書記想了想,就問道:“肖科長,咱們自動化所這邊是有什麽顧慮嗎?如果有的話可以說出來聽聽,我們是懷著萬分誠意過來的。真有問題,大家可以坐下來一起解決嘛。”

肖科長聽到這裏,尷尬地笑了笑。

然後他便把上次那個領導的話,換了一種說法複述了一遍。

老吳書記聽完以後還有些奇怪。

周夏嚴不是說了,這個研究所研究的自動化生產線,不敢說是全世界最先進的,但也是非常先進的那一批嗎?怎麽這些人現在都自我懷疑上了?

不過,吳書記現在已經對周夏嚴的話深信不疑。

他可是記得,周夏嚴特別囑咐他,這個研究所的自動化生產技術,對農機廠的小汽車生產線至關重要。

因為所有的新汽車生產線,都是根據車型定製的,外麵根本就買不到現成的成品。

所以哪怕周夏嚴能生產出高級的數控設備,但也無法保證這條生產線的經濟高效。

因此,他們就必須請自動研究所,這樣專門研究工業自動控製的單位來主持生產線的建設才可以。他讓老吳書記無論如何也要說服自動化研究所的人,參與到此次生產線的建設中。

開始的時候,老吳書記還怕研究所的人很狂,看不起他們玉山縣農機廠。結果倒好兒,這位肖科長倒是很客氣,但怎麽就對他們自己信心不足呢?

於是,他想了想,笑著說:“幹事情,哪裏能夠一蹴而就的。我對自動化生產線這個領域還很陌生,但也能明白,這對工業化生產至關重要。你們已經研究了幾十年,實力肯定沒有問題。再說我們也沒有想過,一上來就建設出一條世界領先的汽車生產線。因此,這對貴所,對我們都是一次非常好的機會。隻要這條小汽車生產線能夠建設完成,你們就有了實實在在的案例。我想這樣的機會,你們不會放棄吧?”

聽到老吳書記的話,肖科長終於鬆動了。

他們自然很想找一個大項目,將他們的自動化控製研究落地。但問題是現在國家各地都在進行大建設,錢特別緊,哪怕東北作為國家的重工業基地,也不可能將一個真正的大項目,交到他們這種半吊子研究所手裏來實現。

現在好了,晉州的人跑過來,圓了研究所的夢想。

想到這裏,肖科長小心地詢問:“吳書記,這條生產線,你們廠準備投資多少錢?是不是這些錢已經列入地區預算了?”

聽完以後,吳書記立刻明白了肖科長是什麽意思。他笑著說:“我們這條生產線不在地區的規劃之內,所以地區並沒有單獨列出預算來。”

“哦,這樣啊——”

肖科長一聽沒有地區政府的預算,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這個時代,企業投資,特別是大投資,基本上都是政府負責的。如果農機廠的汽車生產線被列入了地區財政預算,錢肯定是可以保證的。

要是沒有列入預算,那就是沒錢,還談個屁啊。

甚至他感覺,自己剛才就不應該說那麽多,浪費自己的口水。

老吳書記笑了笑,說道:“肖科長,雖然我們的經費沒有被列入地區預算,但錢的事情你們不用發愁。我們自有辦法解決。”

肖科長聽完以後,卻沒有在意,他笑著搖了搖頭說:“吳書記,雖然我可能說得不好聽,但想建造一條自動化汽車生產線,投資可是非常巨大的。不說別的,數控機床什麽的就必須有吧?要知道,這樣的一台數控設備可是價值不菲。沒有政府牽頭的大投入,根本就不可能建設起來。反正我們是沒有辦法在普通機**麵搭建自動化生產線的。所以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吧。”

如果是以前,老吳書記被肖科長這樣一說,自然會心生退意。

但如今他卻信心滿滿地笑道:“肖科長,我當然知道一條自動化生產線,必須使用大量的自動化設備。當然,那些自動化設備都很昂貴,對別人是問題,但對我們嗎?”

說到這裏,他清了清喉嚨,大聲自得道:“這些還真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