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主任說周夏嚴不是一般人,賈主任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他指著秦主任說道:“周夏嚴當然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能夠徒手做出來摩托車,造出小汽車嗎?”說完以後,他還搖了搖頭,很明顯覺得秦主任很搞笑。
“嘿嘿,領導,我剛才沒有說清楚。”秦主任忙笑著解釋道:“其實我想說的是另外一個方麵。”
說到這裏,他的臉突然嚴肅了下來,低聲問:“領導您不覺得,這個周夏嚴年紀輕輕,卻完全沒有普通年輕人那種該有的氣質嗎?”
“年輕人該有的氣質?你是什麽意思?”賈主任疑惑不解地皺了皺眉。
秦主任說:“首先,我一直覺得周夏嚴對咱們這些領導就從來沒有敬畏過。別看他跟咱們一起的時候顯得非常尊敬咱們。但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那隻是他裝出來的樣子。這個小子,骨子裏的那種傲氣可是非常厲害的。”
賈主任笑著搖了搖頭,不讚同道:“小秦啊,你這種思想要不得。年輕人嘛,就要有年輕人的朝氣和傲氣。怎麽能希望他們見到咱們就點頭哈腰呢?要是年輕人都這個樣子,那咱們的國家還能有什麽希望?”
沒想到,秦主任卻輕輕搖頭,反駁道:“您可能誤解了我說的敬畏之心。我感覺他就從來沒有認為咱們這些人有什麽權威,或者說,他認為自己才是那個真正有權威的人。在幾次跟他的交流過程中,我一直在觀察這個小年輕,發現他似乎對這個世界有非常不同的認知。具體的表現是,很多在咱們看來非常難的事情,在他那裏似乎就可以輕易解決。或者說,很多時候,他看咱們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先知者,站在高處俯視著眾生。”
聽到秦主任這樣說,賈主任想了一想,最後終於點頭說:“雖然我跟他隻接觸了一次,不過按你這種說法,還真有這種感覺。那次他跟我談晉州地區建設汽車工業的事情,雖然說得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但實際上,他似乎對未來的發展非常有把握,甚至讓我感覺,未來就應該是那個樣子。一回想起來,這個小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狂妄啊。”
秦主任點點頭同意,然後繼續道:“另外,我發現這個小知青似乎對他個人的需求毫不在意,但很多時候卻又在很多地方表現出了一種咱們難以理解的奢侈感。比如這回我開來的小汽車,您有機會一定要去試乘一下。雖然我不知道大紅旗汽車裏麵是什麽樣子,該有多豪華。不過我敢保證,如果不是坐他的這輛小汽車,我居然都不知道一輛汽車裏麵居然能豪華到這個程度。我認為,如果沒有真正體會過如此奢華的生活,絕對不可能對設計品味有這麽高端的認知。因為我在路上仔細檢查了整輛車的布置,發現各方麵的精細度極其驚人,就連水杯架他都給你準備好了。”
說到這裏,秦主任搖頭苦笑道:“坐在車裏,我都有一種不真實感,自己以前坐過的汽車都是什麽垃圾啊。所以每當我看到周夏嚴這個小子穿得灰撲撲、甚至滿是補丁的土布衣服來見我的時候,就有一種特別的違和感。能造出那麽奢華的小汽車,自己卻對穿著毫不在意,隻能說,他追求的肯定是另外一種東西。”
“小秦,難道你是說他有問題?周夏嚴是敵人派過來的間諜?”賈主任有些凜然。
緊接著,賈主任沉聲問道:“那麽小秦,你仔細查過這個周夏嚴沒有?”
作為以前的偵察連連長,秦主任既然已經發現了周夏嚴的異常,估計肯定已經安排過保衛部門的人去仔細調查了。
果然,秦主任點頭說:“我當然派人去調查了。”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又道:“老領導,就是因為調查了,所以我才更疑惑了。這個周夏嚴的來曆非常簡單,他來自南邊的海城。別看他說過好幾次,他跟海城的那邊關係很好,所以能搞到不少咱們這邊沒有的資料。但實際上,這個小子的親媽在生下他以後就過世了,而他的親生父親沒到一年就續了弦。後媽又給周家添了兩兒一女,所以這個周夏嚴早已經被周家邊緣化了。所以他才初中剛畢業,沒到16歲便被家裏扔出來下鄉了。此外,我派人也聯係過桃花溝知青點以前的知青。他們都說,這個周夏嚴別看長得高大,但實際上,性格有些懦弱,除了會做些小買賣,賺一些小錢以外,與其他的知青並沒有明顯不同。所以我很難想象,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跟您這樣級別的領導都能侃侃而談,一點兒都不心虛。”
聽到這裏,賈主任終於來了興趣。他好奇地問:“那你查到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我跟他聊天兒的時候,這個小家夥可不像是個性子懦弱的,還有些小強勢呢。”
“查了,我最終將時間鎖定到其他知青都離開桃花溝以後,這個周夏嚴突然有的極大的變化。有可能是因為馬春妮跟他處對象了,所以這個小子突然開竅了。但具體情況就不得而知了。因為當時知青點的知青都已經離開了,而他也給家裏發了電報,說即將返回海城。但沒過多長時間,這個家夥就直接殺到了晉州,然後後麵的事情咱們就都知道了。他在晉州又是設計收音機,又是倒騰摩托車,然後就是回到了玉山縣。”秦主任一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賈主任聽到這裏,撓了撓自己那早已經禿頂的頭發,感歎道:“沒想到這個小家夥還真有點兒意思。”然後他又問秦主任:“那小秦,說說你的意見是什麽?”
秦主任表情嚴肅地說:“老領導,我不知道天底下到底有沒有生而知之的天才,但我卻在這個周夏嚴身上有了這樣的感覺。因此,無論他到底是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都覺得對我、對您、對玉山乃至對晉州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換一種說法,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雨便化龍。這個家夥現在是正等著風雨化龍呢。我覺得,這正是我們投資的最好時期,一旦讓這個家夥成了真龍,我怕他直接就飛走了。那時候,我們再想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麽,就會非常難了。”
賈主任這次徹底認真了下來,低聲問:“小秦,你真是這樣認為的?這個周夏嚴是一條真龍?”
秦主任沒有躲避賈主任逼人的眼神,而是坦**的回看了過去,並重重點頭說:“是的,我就是這麽認為的。其實這次我最震撼的是這個小子要出國去發達國家給咱們找投資。乖乖,我不敢說咱們國內有多少人有這樣的氣魄,但像他這麽年輕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甚至我覺得,他就仿佛是站在曆史的彼岸,指揮著我們幹這幹那,所以才那麽有信心,可以將國外發達國家的資本輕易地拿到晉州來投資。如果不是馬春妮在桃花溝,這個小子早就跑到其他地方去了,然後跟那裏的領導說同樣的話。這種感覺雖然不好,但我覺得我們就仿佛是他的工具人,隻要聽他的,無論是誰,都能成功。”
聽到這裏,賈主任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他扣著食指的指背摩擦著下巴,想了想,然後警告道:“小秦啊,你要對你所說的話負責任。你要知道,如果這話傳到地區某些領導的耳中,會引起多麽大的反彈。甚至你的仕途很可能要到此終結。”
秦主任苦笑了下,說道:“老領導,既然敢跟您這樣說,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因為我覺得,咱們晉州地區能否騰飛,最大的機會就是這個周夏嚴。他曾經對我說過,玉山打造出小汽車生產線,但隻能維持十年時間的盈利,過了十年,就要想辦法將它賣掉或者轉型。我理解,這十年也許就是我們晉州最後的機會,如果過了這寶貴的十年,哪怕我們再想努力,也隻能等待新一輪曆史變革了。”
賈主任定定地看著秦主任的眼睛,想從他的目光中尋找到一點兒心虛,但很可惜,秦主任就像一個無畏的戰士,毫不退縮。
賈主任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用手抹了抹自己的頭發,然後笑著說:“咱們先不聊那個小家夥了。你來給我好好匯報一下你們玉山下一步的工作思路。我也仔細聽聽,你們依托周夏嚴那個谘詢服務公司,想怎麽將玉山的經濟給發展起來?”
見到賈主任轉移了話題,秦主任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大口氣。
剛才他一股腦兒地將心裏所想說了出來,已經算是奮力一搏了。現在看,賈主任的確是一個心懷寬廣的,於是他趕忙將自己和周夏嚴討論的方案匯報了上去。
這次賈主任聽得非常細致,有任何疑問都會叫停,然後仔細詢問。
玉山縣的農機廠,周夏嚴並不知道,自己本以為隱藏得極好的異狀早已經被秦主任那隻老狐狸發現了。此時,他正給農機廠的工人們講解如何改造縣裏的BJ212吉普車。
經過他的努力,他已經將整輛車子所有工藝圖、零件和安裝標準以及改造要求都繪製了出來。
因為這輛車在製造的時候就沒有什麽嚴格的技術標準管控,所以造成了零件公差非常大,質量非常不穩定。所以周夏嚴幹脆依照後世的技術標準,對車上的所有零件進行了重新測繪,並寫出了大量的改進設計。
這次他召集農機廠工人們開會,除了教給他們這輛吉普車的結構以及各種工藝,還想通過改裝這輛吉普車,建立起農機廠真正的標準化和質量管理體係。相信經過這次改造工作後,無論是吉普車,還是農機廠的工藝水平,都會比以前有一個巨大的提升。
讓周夏嚴有些驚喜的是,不過幾天時間,鞍鋼經驗就在農機廠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一下子讓他輕鬆了好多。